瘾君子 第16章　一腔衷曲

一阵凉意袭来，但见树木葱茂，涧水流低，山环水绕，好一个清静无为的古刹禅林。天这么蓝，水这么清，溪水边那一排排的野花在这夏日的清晨傲然地绽放，一阵风过，它们便尽情地招摇，变幻出各种姿态来，随风而舞，极致的妖媚。 梅影看得呆了，她觉得早就该出来走走了，美好的大自然竟然被她忽略了。梅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心境豁然开朗，林间的鸟儿在鸣唱，或清脆，或婉转，那每一个音符里都跳跃着欣喜与欢乐。 朱自清曾言，“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出来的中间，有怎样的匆匆。”是的，她的青春才起步，美好的岁月才开始，那些陈旧的时光里发不出一丝新芽来。去的就去了吧，她应该好好迎接冷旭的来。空气中流淌的是清新，和着野花飘散的暗香，还有那树叶的轻摇曼舞，这样的律动与芳菲让她陶醉，她要跟大自然来个最亲密的接触。 甩开冷旭的手，忘记了脚底的灼痛，她独自向前面的溪边跑去，绕到了通往溪边的斜坡处，她想要下去尝一尝山泉水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甘醇沁骨，还能涤荡人的心魂。是啊，她抑郁太久了，她年轻的心太久没有撒欢了。 山里的天空即使无雨也是湿漉漉的，溪水边有很多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常年被水浸泡着生满了青苔，澄澈的泉水也被映染成一片翠色。梅影完全忘了自己的高跟鞋，一个趔趄就倒了下去，连鞋跟都掉了，那断掉的鞋跟上的一排钉子正呲牙裂嘴地嘲笑着她。还好她反应快，手往下一撑，顺势倒在了溪边一块大石上，没有一屁股坐水里。 峨眉山的风景确实好，连石头都这么硬，不过只踩了一下，鞋跟就掉了，看来以卵击石就是说的她了。脱掉鞋，梅影试着站起来，她已经望见冷旭在看她了，他加快着脚步向她走来。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并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刚刚起身，脚下又是一滑，磕到了一颗尖尖的石子上，一阵钻心的疼，一股鲜红的血从她的脚趾间往外冒着，随着溪水一起流淌。梅影再也管不了那许多了，禁不住疼痛地大叫起来。 冷旭还正恼着梅影甩开了他的手，还想着一会儿不能再放开她的手了，他喜欢牵着她走路，她的手软软的，肉嘟嘟的，牵着很是舒服。突然听见一阵惨呼声传来，他看见她在溪水边痛苦地叫唤，他已经顾不得从前面的正道上绕一圈，从路边的堤沿上直接就跳了下去，走在前面的丹姐和曹斌也闻声而来。 “影子，脚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你看脚底都流血了，鞋也坏了，来，我背你去路口的卫生所擦点药。以后去哪里都不要抛下我，牵着我的手，你才不会摔倒，听到了没有？” 冷旭的声音变得不安与急促，一脸的疼惜和担忧，没有丝毫的怨怼。梅影望着他，那一句“听到了没有”，不再是命令，是深深的喜爱与周全的呵护，心底那隐秘的爱情之花在瞬间绽放，将她因了一次情感挫折而几近晦暗的心再一次点燃。 她又对爱情有信心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一颗真心。有了他的到来，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又必将是满堂辉煌。除了许他一颗真心，自己还能拿什么来还他一腔衷曲？ 关心则乱，冷旭完全没考虑到自己那样一跳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堤坎那么高，万一再把他摔了可如何是好。看着他满脸的忧心和关心，梅影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不错，她可以确定，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领会到了书里描写的爱情。 “你也是的，那么着急跳下来干嘛，多走几步从前面绕一圈要死啊，我已然这样了，摔就摔了呗，你再出个差错可怎么好。”梅影抬起头来望了望那堤坎，她可不敢跳，从小她就恐高，溪水边还有那么多杂碎的小石子，难免会把脚划破的。 “你个死丫头，好心跳下来救你连一句好话都没有，谁要死啊，就是要死也一起，黄泉路上有你做个伴也不错。”冷旭一边说一边把裤兜里的手绢拿出来，蹲下身来，将梅影的伤口清洗了一下然后给她包扎了起来。 “哈哈哈，还救我，你以为这是上前线打仗吗，给我挡子弹啊。瞧你这傻样，不过还蛮可爱的，我喜欢！”话音刚落，梅影的脸颊飞起一片红云，她竟然对他说了“喜欢”，一时之间顿觉有些羞涩。 “影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冷旭拉着她站了起来，在这溪水边，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阳光从厚厚的树林间穿过来，在溪水的映照下，闪闪地泛着金光。 梅影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那一刻，她觉得他们的心跳声是共振的。她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溪水边，将他们心底涌动的情愫渐渐地曼延，直到弥漫至整个天空。溪水、阳光、花儿、树林，天空的鸟儿，甚至长满了青苔的鹅卵石，都默默地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哎哎，你们俩够浪漫的哈，你看我，我看你的，这是要看到啥时候啊？爱情真是能让人忘记伤痛，影子，你瞧瞧自己的脚，血都浸出来了，先把伤治了你们俩再慢慢看嘛。” 爱情真是让他们俩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连丹姐和曹斌什么时候从那斜坡上下来的都不知道。冷旭害羞地放开她，再一次蹲下身来给她紧了紧脚上包扎的手绢。 “走吧影子，先去卫生所瞧瞧伤势再说，这大热天的，别感染了哦。”丹姐也是一脸的关切之情。 “来，影子，我背你吧，你这脚不能再用力了。快，上来吧。”梅影没有拒绝，第一次被一个男孩子背着，他宽厚结实的背让她有了一种温暖又依恋的感觉。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背过她，这两个男人的背都给予她无尽的安全感，非常的踏实，她不会再摔了。 “丹姐，害你们受累了，看来我是注定与峨眉山无缘，还没进到寺庙就没法走了，要不你们俩去玩吧，冷旭背我去擦点药，我们在山脚下等你们就是，一会儿咱们一起喝酒，酒精也可以消毒嘛，好吧。” “没事，下次再来就是，我们陪你一起去卫生所。还喝酒呢，擦了药赶紧回宿舍躺着休息。” 冷旭拒绝了他们的帮忙，背着梅影大踏步向“天下名山”处走去，那里是进山的必经之路，总是会有一些小诊所的，丹姐和曹斌紧跟其后，还一个劲问她疼不疼。此时的梅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甜蜜与满足，爱情与友情若一直伴随，那她的人生自会生出别样的景致来。那些轻浅的忧伤和身体里曾经的痛楚，也会慢慢地被时光所抹去。 一行四人变成了三人，梅影很舒适地伏在冷旭的背上，他没有抱怨她的体重，手里还提着她坏掉的鞋。 美好的一天没有因为她的无心之失坏了氛围，擦过药，冷旭居然跑到小贩摊给她买了双草鞋。这里的农民常把自己织的草鞋拿出来卖给游客，做工倒是很好，就是梅影脚太小穿起来像是在撑船。不愿再让冷旭受累背她，她就一摇一晃地被他牵着走，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感受着他掌心的坚实与温暖，所谓幸福也大抵如此吧。 不再打算去伏虎寺，他们悠闲地四处逛着。山道无一日不热闹，那些嘈杂的声响不再惹人心烦，倒是如天赖般，风声、人声、鸟鸣、泉涌，种种的凝聚也好似为了给梅影愉悦的心情锦上添花。 这一个夏天过得真快，花儿依旧灿烂，“情人道”依旧莺声燕语、情意绵绵，梅影和冷旭炽热的情怀并没有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挥发掉一分一毫。 这一夜，放假前的最后一夜，他们已经难舍难分。冷旭的眼里流露出即将短暂分别的不舍，梅影的笑声一如既往的爽朗，自从拥有了冷旭的爱，她的整个身体都幻化出光芒来，也不再觉得自己丑了。她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坚信冷旭对她的爱。 如果这世上有一万种人，那就有一万种爱情。冷旭的爱很温和，甚至还有一些小心，若是不知道他还爱打架，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个涵养极好的谦谦君子。 先前他说的那家咖啡馆是在校外的，这一夜，他否决了梅影喝酒的提议，牵着她固执地要去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