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迹 第26章　宗桓寺旁那一卦

“妖男再怎么不厚道也得给点提示吧，怎么说扔就扔啊，又是荒郊野岭的。”分别多年的阳光顷刻间洒满全身，念儿一边被喜悦的情绪充斥着，一边用力的踩碎脚下的土块狠狠说着。 “我们先找点有人烟的地方问问这是哪吧。”许洛无奈的笑道。 对于念儿的性格许洛终究还是喜爱的，虽然粗暴了点，两年来，许洛一直把她当成是妹妹般烧鱼做饭伺候着，而念儿也来者不拒，偶尔会说上句\"哎呦，不错，做菜都有进步了啊。” 许洛便会呵呵的回应。 三人不再犹豫，大步走向举目四望唯一的一座颇为古旧的小镇。 说来是要举目而望才能见到的小镇，而几人也不过小半天的脚程，温暖的阳光倾泻在三人身上，许洛不觉开口道：“好久没被太阳晒了啊，真舒服。” 念儿拉着阿乌的小手突然也颇具忧伤的迎道：“是啊，看了这么久的雪，我们终于看见阳光了。” 也许是不太适应念儿突兀的小忧伤，许洛不禁干咳了几声，便快步向前走去，念儿在身后有些羞怒的跺了跺脚，便也一把拖着阿乌向前走去。 小镇外围是些蔓草横生的古道，一座破旧斑驳的墙立在那里，不知经过多少年的洗刷，已经老的不能再老。所以它周围只有些枯草才敢与它并肩而立。 墙上没有门，所以更没有看门的人。 三个异乡人大步跨入镇内。 镇内的样子到是别有一番风景，只见一条碎石小道尽头一条浅浅的溪流，溪流边孤零零的站着几棵摆柳。 几个穿戴着麻布衣饰的中年人扛着农具走在石子路上，坐落在不远处的瓦砾土房，黄土墙面已经看起来有些坑洞，但在风中丝毫不显老态，但显的沧桑了。 再往里去，便出现一条算的上是街的青石路，路边有着些许客栈与店家。此时似乎是清晨，街上尚有未散去的行人和贩子， 许洛走到一处茶馆向小二询问道：“小二，请问下这边是明州哪里啊？” 而小二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后，对着许洛笑道：“客官说笑了吧，这边明明是庐州啊。”说完便微微致下谦，去一边招呼客人了。 许洛与念儿四目相对，愣了片刻，终究是意识到青龙的确是把两人随意丢了。 微微发表下对青龙问候后，看着这片异乡，虽陌生但至少身边总算是有人气了，所以两人依旧是心情不错。 暂时无事可做，两人便沿着青石板路静静走着，看着人来人往的小巷，街角，这种恍如隔世的场面，总是容易勾起点什么，念儿清秀带着淡笑的脸上终究是有点怀念了，而怀念的自是当年和自己一起去取木珠，最后一人留在乙木宗的冷脸妇人兰姨，从来不怎么微笑的爹爹。还有那些将自己当成小公主对待的族人 “许洛，你愿意陪我趟去浮图宗么？”念儿低下头轻轻的说到 “你想家了吧，说起来我也该去找我爷爷了。”似乎没看到念儿略微有些异样的表情，许洛顺着话题回答着。 “哼，你就不能先陪我回家趟，我和你一起去找你爷爷。”念儿叉腰不满道。 苦笑的摇了摇头，许洛道：“这怎么行，而且我去你家做什么？” 念儿腮帮子鼓了鼓最终没说出话来，随即便气呼呼大拉着阿乌大步先前迈去。 许洛在后面无奈的看着念儿，早就习惯她脾气，知道过会她神经质般的情绪会平复下来，而自己也不急，便慢慢跟着她走着。 “阿乌小朋友，你愿不愿意跟姐姐回家去，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哦。”念儿眼睛正视前方，对着身边的阿乌漫不经心的说着。 阿乌仰起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念儿，过了片刻便缓缓摇摇头。 “还有可爱的小女孩，还有漂亮衣服，还有…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念儿继续漫不经心的说服着。 阿乌再次仰起小脑袋，看着念儿，过了比刚才更久的时间，嘴巴左右咕哝了几下\"念儿姐，你怎么能用这些来收买我，你要知道，我是很忠心的，作为老大的小弟，我该跟随老大寸步不离。”嫩嫩的带着坚毅和自信的话从阿乌的肥嘟嘟的嘴中说出来，有点怪异的滑稽。 只见念儿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前方，用冷冷的声音说，“老大，老大，你只知道老大，那我是什么。” “大姐大。” “那为什么不跟随我” “大姐大有难阿乌会帮忙，但老大是第一位的。”阿乌逻辑清晰的回答着。 “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你真不和我去么，你老大那性子我是懒得去说了，既然你也不陪我，那我就孤苦伶仃，一人回去了。”说着这样的话，念儿的脸上明显有了些失落。 “念儿姐，你出来后变了。”阿乌看着念儿的脸认真地说道 念儿笑了笑问道：“怎么变？” “变得女人了。” 听到这句画念儿有些感伤的小脸一瞬间就塌了下来，大声斥道：“去死，姑奶奶我一直很女人…无论从身材还是相貌。” 喊出这句话后念儿才发现，自己与许洛已经好久没正儿八经斗嘴了，难道自己真的变了？ 决定了自己回去，念儿便停下等着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的许洛。 “怎么，气消了？”许洛缓步走上前笑道 “消什么消，本姑娘决定自己回去了，而且现在就走\"念儿清明的眸子斜视看着许洛有些生气的说道。 显然是没想到念儿真的说走就走，有些意外，但想了一想也觉得不算意外，念儿呆在寒冰之境两年中没有说过一句想家的话，总是一副无忧的样子。但总是能不经意看见念儿独自看着外面发呆，想来早已思家心切了。 许洛张了张嘴，最后缓缓说道：“你该回去看看家里的亲人了。”又略微踌躇了片刻道：“以后，我和阿乌会去找你的。” 只见念儿有点失落的小脸听到后半句话，顿时有了一丝神采，眨着大而秀气的眼睛说道：“这还用说，难道还要本姑娘找你们，不过本姑娘的宗门哪是那么好找的，这块玉符上我画了浮图魂印，你可以通过它找到我。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哦。” 说完念儿将一块碧绿玉配交到许洛手上，然后不等许洛回答，转身便向镇外走去。只留给许洛和阿乌一个潇洒的背影。 阿乌看着念儿的背影，鼻子皱了两下嫩生生问道：“老大，你不舍得念儿姐？” “有点” “那你喜欢她？”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许洛沉声到 “哦…那我们去哪\"阿乌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我们，先去明州浮云宗吧” “不如我们先吃饭吧” “恩…？” “我想吃点别的菜，比如除了雪地后的白菜和冰湖中鱼之外的菜。” 显然念儿走了这一大一小的谈话便多了起来。 “老大，我还是觉得念儿姐的手要舒服点。”阿乌微皱眉头看着自己被许洛握紧的小手说到。 “阿乌，你以后别喊我老大，这样对我影响不好，要知道你在人的眼中来看还是未成年。就喊我小洛，我以后就化名天洛了\"许洛有些懒散的回答道 “老大…我在龙之中也是未成年\"阿乌看着小洛认真道。 许洛直接无视了这句话，于是一大一小继续向前慢悠悠的走着。 远处，一条古道上，刚离开许洛的念儿手中一边扯着身旁的枯草，一边口中咕哝道：“笨许洛，臭许洛，你以后不来的话就死定了。”说完狠狠的跺了几下脚，嘟哝着嘴，清秀的眉间皱起几条浅浅的细纹。 说着许洛的同时，眼睛不时的向远处的古道眺望，直到看到一个手中拿着木藤，衣冠素朴的中年大汉在荒草间缓缓走来，脸上才开始浮现激动的笑容，大声喊道：“大伯…这，这” 青龙临走前给了许洛一袋子银两，为的便是几人不会面临风餐露宿的局面，已经有些稀疏的街上，还是有些有趣的小生意，阿乌滴溜溜的眼睛盯着木棒上插了许多个山楂的冰糖葫芦很是好奇，于是许洛便买了两根。 一大一小，一人一根冰糖葫芦。对阿乌来说，这边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对许洛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来来，算一算看一看啊\"能算古今天下事，可知命中祸福时\"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只见一个身穿褐色破旧长袍的老人拿着一根破幡，端着一张矮矮的板凳坐于墙角处，老者面容有些枯瘦，头发似乎很久没打理，枯白而杂乱的披在肩上，坐得凳子前似乎摆上只破碗。就这样便端坐在那边，一声喊过后便再隔一段时间才会喊起第二声。 “老大，那好像是算命的\"阿乌眨着好奇的大眼睛，举起肥肥的小手指向那老头说道。 微眯的眼睛缓缓睁开，看了看缓缓走来的一大一小，老头隐藏在雪白胡须下地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便又恢复常态，有一声没一声的喊着。 虽说老头动作迅速且隐晦，但许洛可是常年在冰湖上随着乱晃的船捕鱼的，眼力自然十分了得。不禁有些兴趣的对阿乌说\"咱们去算一卦吧。” 老头坐得地方并不远，远远看过去是座大院的围墙下，隔着老头几米之外的大门处有块牌匾，字迹有些斑驳的痕迹，看的不太清楚。 许洛和阿乌缓步来到老头跟前，仔细看去，《宗桓寺》三个褪了色的大字工工整整的写在歪歪斜斜的牌匾上，从大门往里看，可以看见满园的杂草涨到齐腰之高，看来是座荒废的寺庙。 “老先生帮我算一卦吧。”许洛来到老人眼前缓缓恭敬说到 似乎是料定许洛会过来，老头的微微眯着的眼睛并未睁开，直接回答道：“老夫算卦，是为有缘人算卦” 许洛觉得这老头故作深沉之态怎么看怎么像江湖术士，便打趣道：“老人家，我来到这是意料之外的，而在这遇到您，更是意料之外的，这算不算，我和您有缘？” 老人神态没有一丝波澜，顺着小洛话道：“你意料之外的事，并不是我意料之外，而你来这，只当是你的运气，老头我便是你的有缘人。” 老人的回答使许洛微微愣了一下\"这么说，老人家你是在这等着我？” 此刻老人微眯的眼睛缓缓睁开，老人眼睛平静而清澈，不带一丝情绪，偏偏又让人觉得温和。 抬起头对许洛道：“老夫帮你测事，是因为有缘，但你也是要有代价的，你必须为老夫做个事” “呵呵，您这样有些勉强了，我还没决定测，你便开了条件，未免霸道了些吧。”许洛不禁笑道 “老夫的一卦千金难求，这一件小事的代价，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老人似乎有些恼怒，说完便又眯上了眼睛，不再看许洛。 许洛觉得这个老头十分有趣，而且并不像一般江湖术士，至少是个不为财的江湖术士，于是斟酌了片刻便点头说道：“做件事倒可以，但这件事只能帮忙，不可伤天害理，有违道义。” “成交\"老人似乎早已料定许洛会答应，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欣喜惊讶之色。 “那便开始算吧，我想要算的很简单，便是我何时能找到爷爷。”其实许洛对于这个江湖术士还是持了那么一点期望的，暗叹若时间短点倒也是件让自己愉悦的事啊。 只见老者也二话不说，从挂在幡上的布袋中拿出一块干燥的六棱龟壳，然后将几枚铜钱放入龟壳中，略微摇晃后撒入面前的破碗中，手指轻轻弹动几下，闭上眼，嘴中叨念了几句细不可闻的碎语。 片刻后似乎已经有了结果，老头抬头望向许洛，清澈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小子，我算不出这确定的时间，但是模糊的时间还是有的，30年后。” 听到老者这么说，许洛有些讪讪的笑道，30年后？三十年后自己是什么年纪？爷爷又是什么年纪，而且自己再无用，需要三十年的时间才能找到爷爷？罢了，何必在意一介奇怪的江湖术士的话。 笑着说到\"好吧，谢谢您的卦了，老人家不管您算得正不正确。我既然答应您了，我便会兑现的，您说吧，要我做什么事？” “小子，老夫的话从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我说30年后便是30年后，至于事，等你相信我的那一天，我自然就会出现喊你来做。”似乎有些恼怒许洛不怎么相信自己算的卦，老头冷声说完便直接闭上眼，不再理会许洛。 看着这奇怪的老人，做的奇怪的事，许洛不禁莞尔，真是自信而有趣的人，微微摇了摇头不再考虑这问题，既然老头不再理自己，便也不再停留，与阿乌两人施施然走向镇外。 “爷爷你这次对那人说的是真的假的\"一双蔚蓝色的眸子仿佛天空般明媚，柳叶般的细眉，一如春风裁出般精致，白皙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上，微微一笑，便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此刻少女那一块黑色布巾将一头长发包裹住，只留几缕发丝点缀在秀丽的眉宇间。 虽是一身旧布衫，但任谁第一眼便会觉得，这般美丽的少女必须不食人间烟火，因为这人间烟火怎会孕育出这般的人。 听见孙女的疑问，老头睁开眼狡黠的一笑，全然不再是刚才那般高深莫测。 “雨月，这小子的命很好玩，你可以跟着那小子去外面晃悠几年，也许会很好玩哟” “咦…爷爷这次是真的假的？” “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 “爷爷再见\"说完少女便走向许洛走去的方向，不带一丝拖沓。 老者看着消失的许洛和自己乖巧的孙女，清澈的眼神中略微有些疑惑，然后便出现了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只见老者缓缓站起，转身向残墙走去，在接触墙的一刹那，墙面如水幕般荡漾开来，老人毫无阻碍的走入墙中，宗桓寺内外便又长久的寂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