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 第64章

“嘿嘿”苍老师居然傻了起来，而后却又突然收起了所有笑容，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的语气说道“真的，我刚没骗你” 眼神儿却像是透过了初华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初华着实一愣，顿了几秒，竟也认真的说道，只是却带了点儿玩世不恭“知道了”便挥了挥手。 这次是真离开了。 真是干净利落的背影，苍海桑扯了扯唇角。 不管多久，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他依d然是他。 于是乎，苍老师一步三回头带着深情地眼神儿屁颠屁颠儿跑了。 饭没吃成还被打了一顿，这理儿上哪说去，苍老师郁闷。 不过，好像那人的心情倒是好了，嘿嘿，哪也不亏。 人海茫茫中湮没了苍海桑的身影。 正月十五元宵，这是距离初华看闵姑姑第二天。 这一天初华收到了一个消息，闵姑姑去了，死因不明，初步认定自杀。 初华神游的看着窗外，眼睛没有焦距。 又下雪了，这或许将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吧。 床上正放着一个不大的黑色背包，那是初华的全部的家当。 背包旁是一张鉴定报告，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哪儿。 其实初华完全可以一走了之，那样还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她曾答应过他不会再无缘无故的失踪，所以她不会再让他担心，哪怕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再过一会儿闵呈就该下班了。 今天是元宵节，闵呈说会早点儿回来给她做元宵的，所以她也就乖乖的等着他。 哈了口气，初华搓了搓手，感觉今天有些格外的冷。 于是她也就不再装逼的靠着窗户，转而溜进被窝里休眠了。 窗外，雪依旧飘舞着，窗内小人儿已经沉入梦乡。 这么多年来初华第一次睡得这么沉，感觉那一身怎么也挣脱不掉的疲惫终于全都无声的消失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初华睡到了自然醒，揉了揉睡眼朦胧，初华打了哈欠，睁开了眼睛。 转头看了眼窗外天都黑了，灯也开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初华转了转眼珠子，看到闵呈正坐在床的另一边低头不语的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初华本来就要给他看的东西。 可是此刻闵呈的阴影里侧脸却让她的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滋味，初华挪了挪身体坐了起来。 “饿了没？”直到初华坐起来闵呈仿佛才发觉到，所以他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些僵硬的转过了脸。 可能是坐得太久没动的缘故吧，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初华像是着了魔一样跟着他的话语点了点头。 其实说真的她一点儿都不饿，已经一天了，中午那顿还被她给略过了。 可是她就是不知道饿，但现在她却是很想吃闵呈亲手做的元宵。 “那起吧”元宵早在初华睡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 闵呈带着柔和笑依旧宠溺的揉了揉初华的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不过这一次闵呈却不在像以前那样耍赖占便宜，而是揉完了初华的脑袋直接就站了起来出去盛元宵去了。 初华愣愣的看着有些反常的闵呈，人都出去了半天，她这边还有些愣愣的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哈欠声给弄回过神来的。 满眼含泪的哈欠连天，初华再次揉了揉眼睛，然后慢吞吞的起床了。 闵呈已经把元宵盛好端桌上了，初华睡眼朦胧的坐到了一边。 闵呈看了眼朦胧可爱的自家初初，心底不由得柔软了起来，推了推她，让她去洗把脸。 初华也乖乖听话的照做了，即使闵呈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即使当他看见那张纸知道初华的意思时，他的心也无法真正的狠下来，都会因为她小小的一个动作一句言语而变得心醉心碎，痛，是必然。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不会放她离开，他曾对自己说过，即使让她从此失去了自由，即使让她恨他一辈子，他也绝不会允许他的初初离开他，绝不！ 初华洗了把脸看了眼镜子中依旧自己的自己出去了。 不知道外面还下不下雪。 黑夜是淹没一切罪恶的皮囊，即使那耀眼的白也终究被它所淹没，除了无尽的黑暗再不剩其他。 两人面对着坐着各吃各的，除了碗筷的不时碰撞声便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也算是一种默契吧。 很好吃，真的。 这可能是她吃闵呈做的最后一顿饭了吧。 元宵本是寓意着团圆之时，可今天的元宵却将是预示着他们就此分别。 多么和睦平静的气氛，像不像吃散伙饭？好吧，请原谅我不时脑抽风。 即使时间过得再慢也终有过去的时候，把最后一口元宵搞定时初华几乎都要撑死了，可闵呈碗里的元宵却还有一大半。 初华就那么躺在椅背上仔仔细细的看着闵呈依旧不急不慢的夹着元宵。 而闵呈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依旧低头把元宵送进嘴里。 因为他希望那一刻慢点儿到来，起码他知道初华会等他吃完。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晚七点十二分时闵呈终于丢下了碗筷，初华差点儿又睡了过去，不过她忍住了。 毕竟这种时候睡过去好像有点儿太对不起这静谧的气氛了，于是她第一次勤奋的收起碗筷去洗刷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不过，好像初华要离开这事儿根本就是闵呈幻觉一样，可是这不是幻觉。 当初华从厨厅里出来时，闵呈依旧坐在桌边没动。 而初华也就此停下了脚步，就那么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他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孤寂，初华茫然地眨了下没有焦距的眼睛。 她知道这不是闵呈的孤寂，而是她即将离开的自我心理反应，这种孤寂来自于她的心。 初华无声的叹了口气，无声的经过了闵呈的身旁进了卧室。 她该走了。 换掉了闵呈最爱她穿的衣服，套上了昔日的运动服，里边是厚厚的棉衣，拿起黑色背包甩上了肩头跨过背好，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俨然就是出门准备登山的登山者。 可惜她却是登上了再也下不来。 转身离开时，却见闵呈已经悄无声息地从桌子旁移到了卧室的门框边站定。 初华与他对望了一眼淡淡的笑了下“我走了” 虽然已经知晓，但她仍旧叫不出那一声哥，因为她对他已经超越了哥哥的界限。 闵呈没有搭她话，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初华终是没能忍住的叹了口气，撇了下嘴从他身边经过了。 当一切明了时他们之间的言语竟然是如此之少。 这算不算是种遗憾？或许他们之间语言这种东西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药没吃”就在初华的手指刚要握上门把手的时候，闵呈在她身后淡淡的开口了，感觉有点儿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有些公式化。 “没事儿了”初华顿住了手垂了眼帘扯了扯嘴角也淡淡的回了句。 “放包里了”依旧那个调调依旧那个口气也依旧没有转身，两人都算得上背对背吧。 初华顿了顿，手搭在了门把上，终是柔了声音“知道了” 咔，门开了。 “初初”身后再次传来那温和声音，初华顿住了抬起的步伐。 “嗯”低低的应了句，初华仍旧没有转身，一只手依旧搭在门把手上。 “什么时候知道的？”依旧那个语气，依旧那么落寞孤寂。 “可能，一直没忘吧”初华的语气听着更像是回忆，回忆那遥远的过去，那些个美好的日子，终究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在漫漫尘埃的长河里。 “你恨我？”所以才一直瞒着不肯相认，想折磨我，只是因为我抛弃了你二十年都没有来找你对吗？ “不”初华摇了摇头，她从没有恨过他，甚至一直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再见到他。 可是，或许期盼的太久，以至于到了最后只留下了这人的样貌和影响，却忘了这人是她的什么人，只是纯碎的记得而已。 所以当再次记得他是她的谁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惊与喜。 只剩下了理所当然。 “姑姑的事儿……”闵呈顿了顿，截断了继续往下说的话。 虽然做了，但他却找不到解释的理由，很多事儿本来就解释不清。 “知道”初华轻语低声的搭了腔。 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即使解释不清她也依然明白，就像他对她的了解一样。 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和理由，甚至是不需要言语就能懂得对方。 “我送了她最后一程”闵呈低垂了眼帘，那声音无比的空洞。 初华的心微微的颤了下，眨了眨眼睛轻轻的皱了下眉，心有点儿痛。 “谢谢”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我完成不了的事儿。 可身后的人却传来了一声心疼的叹息。 她想杀她，因为闵呈。 可她却因为苍海桑而放过了她，可也让她终生见不了天日。 她做事向来干净的连灰都找不着，所以闵姑姑一天活着她就一天不得心安。 但她已经下了决定，所以就不会改变，也当是看在血缘的薄面上吧。 可是她真没想到闵呈会替她完成这件她本该完成不了的事儿。 这是罪，本该是她的罪，可现在他却替她来背负，为什么？初华不想深究。 现实太过残忍，残忍到她也只能对他说一声谢谢，告别所有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