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来不来 第7章

赵雅荃侧着头凝看他的背影揣想，他为什么没有表现出落寞，甚至生气呢？难道他对我没有意思，或者只愿当个普通的车夫，不想跟我做朋友？ “完了！又有虫虫撞我的眼睛自杀了，怎么还是左眼呢？”他猛眨着左眼。 “唉，过来吧！” 邓亚泉转了过去，让她吹拂疼痛的眼睛。“你有没有看到虫虫的头上绑着白布条？” “什么跟什么呀！” “日本的神风特攻队不是都绑着白布条，进行自杀攻击吗。我怕那些虫虫就是学他们，不然怎么老是挑我的左眼自杀呢？” “因为你的眼睛很妩媚动虫，这样行吗？”她拍了拍邓亚泉的额头。“好了。不要再用手揉眼睛。” “谢谢。”邓亚泉转过身子，一手握住手把，一手拍着臀部当做紧凑的节拍，用低沉的声音唱起Kissingafool。 外文系的赵雅荃当然一听就知道歌词的含意。尤其听到这句whoscaredyoutodeath，andfrommyheart…她又不得不狠下心肠，佻侃地说。“在这个古色古香的水乡，唱英文歌好像很不搭配耶。” “说的也是，对不起！” 然后，又是一阵窒息的静默。 邓亚泉认为她累了，更要克制自己的感情，把持住车夫与客人的关系。 赵雅荃认为伤了他，紊乱的脑子不知道该用那种言行面对眼前的男人。 她，还是首先打破了沉默，望着湿寒的夜色，带着箝制感情的声音说… 深夜的颜色，是爱情碎裂的痕迹。 云后的星星，是爱情躲藏的泪滴。 无声的溪水，是爱情陨殁的悲凄。 接着，又是一片静谧。 邓亚泉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用郑重的语气说… 深夜的颜色，就像一块几百年没洗的臭抹布。 云后的星星，是突然停电，只好躲在云后面。 无声的溪水，是鬼叫了一整天，喉咙叫哑了。 “天呀！” “地呀！” “你接的什么…”赵雅荃还来不及继续说，他就帮她讲了。 “烂词呀！”他举起了双手，手指比个胜利的手势。“我这个车夫不赖吧，把你的话接得天衣无缝！” “是缝太大了，所以不叫缝，叫…” “洞！” 赵雅荃狠狠搥了他的背。“贫嘴！” “贫穷人的嘴巴，当然叫做贫嘴喽。” “掰不过你啦。不过，我气歪了！刚才我本来要说天呀，破坏这么凄美的氛围，然后笑出来。现在被你气得笑不出来。” 他瞅了一眼照后镜。“如果你生气的模样是这么美丽又逗人的话，我情愿你生气。” “喂，你这是褒﹑还是贬呀？”她的双手在胸前交叠。 “更正一下，如果你生气的模样是这么凶悍又严肃的话，我情愿跳车。” “你还真的给我跳车！”她气得嘟嚷着。 “到家了呀！姑娘，请下车。” 她愣了一下，转身看着旁边的房子，果然到了。她板起脸孔，就像慈禧太后般左手搁在邓亚泉的手臂，缓缓下了车。“今晚你把哀家气得火冒三丈，就不给你赏钱了。” “小邓子请老佛爷恕罪。” 赵雅荃听到小”凳”子这三个字，抿着嘴，极力克制噗嗤笑出来的冲动。等到笑意平息之后，她才扬起下巴说。“跪安呗。” “喳！”他真的学清朝的官员甩动雨衣的袖子，然后单脚跪安。 “别逗了啦！我进去了，晚安。” “请老佛爷睡觉前记得要先去尿尿，免得半夜尿床。” “去你的！”她朝邓亚泉踢了过去。 “淑女一点好吗？”他撑起雨伞，递给了赵雅荃。 “老娘不用你管！”她接过雨伞，故意扭动臀部，大摇大摆地开门进去。 邓亚泉摇了摇头，既开心又好笑，这才骑上三轮车进入黝黑的雨夜。 赵雅荃接客的地方大都在琴湘阁，以及另一个地方，而不是在租赁的屋里，因此住在这里倒也自在，就算晚归也不会吵到聋哑的房东。只不过倘若客人要求过夜的话，她只能在白天补眠。但是一到了中午老太太就会来敲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偶尔会跟老太太一起吃饭。虽然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就像在街边的饭馆里，两个陌生人同坐一桌吃着简单的饭菜，各吃各的，没有交谈，只有眼光的偶尔相会。 但是，观察敏锐的她发现老太太有时会漾着诡谲的眼神，彷佛要看穿她似的，有说不出的别扭。她揣想这个房东虽然聋哑，内心却雪亮的，一定知道她来雅泉镇做什么。反正这个女人没办法到处宣传，她倒不在乎，只是莫名地对邓亚泉感到抱歉。 三轮车夫所载的客人各式各样都有，当然也包括她这种赚皮肉钱的小姐。可是，车夫是真切关心她的邓亚泉，而不是别人！她曾经想过随便找辆三轮车就行了，不要固定找邓亚泉。但是种种的考量，以及最重要的渴望享受他的好﹑他的尊重，她还是不自主地传了手机短讯给他。 不过，她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自傲的藉口，邓亚泉的哥哥受伤，家计只能靠他偶尔回来载客赚钱，因此多给他工作机会也是应该的。而且他不会四处宣扬这个女人是高档的三陪女！ 虽然她经常来往雅泉镇，这几天更为了大捞一票，连白天也加入伴游的行列，但是从未好好沉醉在水乡的旖旎风光。毕竟她要时时呵哄有钱就是大爷的男人，使出十八般舞艺逗他们开心，尽量表现出美丽与气质，让他们接受其他男人羡慕的目光，满足短暂的小小成就感。 男人，比追求物质生活的女人更虚荣！这是她的结论。 因此，她特地找了天下午，请邓亚泉带她四处参观古朴的街衢﹑秀雅的水道﹑精巧的石桥﹑瑰丽的园林。 当时邓亚泉为了要做临时车夫，曾经到每个观光景点收集旅游资料，好跟乘客讲解这个伴随他成长的小镇。赵雅荃看他说的这么起劲，不禁仔细聆听他的解说，打算伴游时转诉给客人听，可以多赚些小费。等到邓亚泉载她来到琴湘阁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忘了这趟游览的目的是倘佯于小桥流水的惬意，脑子里却全部塞满了万物之首——钱。 钞票，是她的渴望。 旅行，是培养赚钱的另一种实力。 爱情，嗯，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