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天堂 第10章 少女之心（2）

这个晚上，薛如丝突然表现出了超常的勇敢，她没有犹豫和害怕就走向了树影婆娑的夜幕里，除了医生和她的恋人外，她的脑海里没有其它的影子了，那些前人描绘出来的鬼魅魍魉消逝得无影无踪。那些鬼把戏总是这样，只要人一发起攻击，它们就落荒而逃，不敢窥视，只要人一却步，心生寒栗，它们就纷涌而至，做出奇形怪状的龇牙咧嘴来，给人以接连不断的恶魇，因而只要我们不自我恐吓，我们就会得到勇往直前的勇气。 薛如丝用最快的速度从她们校园门口的那家私人诊所里千方百计地请去医生为她的恋人打了针，当医生告诉她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是中了暑热。”她突然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心生巨大的悲怆和感激。 夜越来越深，他累了，打过针后就一直在一种迷迷糊糊的沉睡中没有醒来，她在他的旁边来回走动了一阵，小心地维护了他现有的那份安稳。幸福的感觉不一定要惊醒，不一定要亲密的沟流，也不一定要许许多多的甜言蜜语灌注心窝，形成美丽的洼，守候在一种温柔的注视里，幸福也会滋生出来，于是她在一个椅子上瞌睡了，任凭种种美好的感觉预言一般自由地在她静悄悄的身体里萌生。 一觉醒来，天窗大开，光明无比灿烂，整个世界似乎全被照得通明，不存在黑暗的角落，不存在幽深的洞穴，也不存在晦涩的渊薮，甚至是没有阴影和阻碍与隔阂，四面八方都在一种相互融通的和谐中，一眼望去都是不同的景色，不同的希望都在闪动，发出光彩。 李慕的健康完全恢复了，是变得生龙活虎和朝气蓬勃，如果不是毕业在即的一些事情非干不可，他会把这个日子的时间完好地花费在他的女友的身上。他走了，那个在爱情的美好里越来越沉湎的少女难舍难分地一直目送他消逝在十分拥挤的楼宇之间。城市是一个繁华发展人口密集的地方，因此它的每一寸土地显得珍贵，也就因此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人的规划在这里主导了一切，自然次序完全被排挤和破坏，这就是人类高超的智慧对自然进犯的结果。这种瞬间的触动里薛如丝突然渴望一种自然朴实的生活，一间绿藤环绕的小屋，一淌缓缓而过的溪水，有虫鸣，有鸟语，有亲密无间的爱情。 有了爱情的女人，她的思想就格外的绚丽多彩，总有述说不完的好事。在这个时候她乐观，豁达，充满信心，脸上洋溢着微笑，好像很多快乐就要从心里漫溢出来，她关闭不了内心自在挥发与膨胀的情感呢。 薛如丝一时不知该干件什么事情，像是有很多的事必须去做，却又找不到切实可行的一件事来。她的心坎里像是有无数的小溪在流淌，留下了一道道美好的痕迹，但不清楚它们的源在何端，又归向何处，只是处处蠕动，处处泛漾着鳞鳞波光，映照着她的心思艳若彤云。 思来想去，她决定在似乎还存在着一丝欠缺的水缸上錾下四个字：少女之心。 于是她请来了手工艺店的工匠，把她的用意告诉了对方。 可以说手工艺的师傅是用一种非常的耐性把那四个字磨洗出来的，那样小心和专注，好像是把它们刻在一个人的心灵上。当他蘸上一种特殊的颜料后，它们立即有了神韵，仿佛是人的一种思想在那里存活了，生了根系。她非常满意，非常喜爱，那一刻几乎异想天开起来，盼望能把它们移动一个地方，移到她的身心里去，在那里永远保存起来，正如她说的，“就像太阳在天空里一样，永远不会流逝，永远光辉璀璨，天天生长希望和幻想。” 她的这份惬意不久就被簇拥而来的同龄伙伴所分享，她们滔滔不绝地说过天花烂坠，畅快淋漓。年轻就是好，精力充沛，口齿伶俐，思想豁达，容易沟通，既可做到付之一笑，又可做到牢记在心，所有优美和长处，年轻的人全部拥有，这是一个翠绿正浓的季节，爱动的嘴就像山雀，勤思的头有如涌泉，她们所具备的活力和自由不能遏止和约束，它们总是在她们那个年龄的天性里不受阻挠地活跃着，并且往往驾驭着鲁莽的冲动。毕竟，社会的考验还没开始，单纯的校园生活没法把她们磨砺出老练的处事态度，她们的心有待承受压力，有待背负起责任的担子，因为它们是一个人在成年时必须接纳的任务。 一踏进薛如丝那间被她用小巧玲珑的剪裁装饰出来的小屋，柳青就忍不住略有惊愕地叫道，“好伙伴，你全神贯注地趴伏在一个水缸前干什么呢，好像那里装着一个精彩的世界，好像它是水晶宫。” 欧阳圆圆冲了过去，“少女之心”四个字鲜艳夺目，那色彩如此鲜活，比镀金更耀眼呢，她原本要说的话在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里被支散了，重新思索过后转向与她同行的女友们低声说，“这个女人有些发疯了，她把什么都当作爱情来对待，迷恋，以为爱情像太阳一样连一块顽石都可以温暖，可是，爱情是没有日头的光辉的。” 被惊扰的少女微笑着站起身，快乐地和每一个同学拥抱，并且逾越她们用意善良的揶揄说道，“如果不是你们在这个美好的时刻到来，我正沉浸在一种自由自在的遐思里，思想，它可以扒开云层展现出灿烂的好景。” 蒋勤勤抑制不住地嚷了起来，她往往表现出心无城府，说道，“是那个情人鼓舞了你吧？因此漫无边际地作出打算，把心思广泛地联系起来，为每一个关注之物添入勃勃生机，抹上迷人的光彩，漂亮宝贝，小心迷失啊！” 薛如丝热忱地回答着，有些眉飞色舞，“鼓舞？这是怎样一个会让人产生疑虑的词啊，以为我接受了怂恿的言行举止呢，可是我的热爱之情完全是自发地从心灵喷涌出来，那里有一个汩汩流淌的泉眼，只要生命不熄，它就会朝朝暮暮地送出活水，把我灌注，让我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因为生命而存在的爱。”她突然高仰着头，有些兴奋和喜不自禁，“每一个人都不会忘记，太阳走得再远也会在每一个黎明的时候返回，把金色的光芒洒满人类的家园，我们因此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希望，也因此在心里长出了天长地久的爱。” 杨平平走到荷莲前，自言自语地叨念着，“少女之心，是爱情吗？有些诗意，有些美感，但都不如它镌刻得那样的深，像是陷在了一种缅怀里。” 钱丽忍不住问道，“水芙蓉是谁送给你的呢，是李慕吧？” 薛如丝回答着，“是的，‘少女之心’是我请来的工匠錾上去的，我喜爱它有一个美丽的主题，当我牢记它的时候，它就会在我的心里长一样的姿态来。” 任卿卿在旁边接口道，“一个用心良苦，一个运筹帏幄。” 薛如丝接着说，“那个情人的确是用心良苦了，为了一个心愿，他跑遍了整个城市的街巷，又在植物园里蹲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因此病了一场。”大家对这种经历显然有些吃惊，她继续说着，“不过，爱情何须运筹帏幄？坦诚，直白，用心交流，在这个纯净无杂的世界里，绞尽脑汁是可笑的，一样令人费解。”她笑了，“难道还要讨好，算计，挖空心思？” “但我认为没有一种交往不是复杂多端的，哪一种心思不是千头万绪呢？”钱丽认真地说，“如果爱情真是一个完美之物，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情殇，情悲和绝情？从事物的规律来看，我倒认为‘天长地久有时尽’更加真实合理。因为日趋成熟的男人和女人总是被爱情迷惑，所以有时它反倒给一个健康乐观、积极自由的人以沉重的负担，每当它纠缠住心的时候，如果它与一个人的快乐幸福产生了背离的力量，要从它的情境中脱离出来，一定会生出揪心的痛苦，因此我害怕爱情的追赶和围堵，既然海誓山盟也往往被雨打风吹去，我倒喜爱一个人自由自在呢。虽然少了关怀和温暖，但是也少了提心吊担和小心堤防，至少空气和阳光不会使人失望和伤心，它们永远和生命和睦相处，不带针刺扎人，是真正可爱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