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天堂 第8章 水芙蓉（4）

慈祥的长者显然惊了一跳，几乎怒不可遏地叫道，“这是公园，这里的景物是大家共有的，它是我们生活和谐的一个角落，糟蹋者将受到惩处，难道你还没有这种行为意识吗？” 李慕深感愧疚地低下了头，像一个聆听垂训的晚辈，难过地说道，“是的，我有这种意识，但是我被过多的热情弄得盲目了，不能自已地走到了这一步。” 那长者显然还在生气，叫道，“这样你会容易犯罪，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不能约束自己而滑落的，纵容自己的结果将是与众人的意志背道而驰，从而违法乱纪，危害社会！” 年轻人低垂着头一语不发，他深受震撼，十分矛盾。 长者这时突然放轻了语气，有些亲切地说，“跟我来。” 李慕于是惴惴不安地去到了长者居住的屋子，等待对方对他做出的裁判，他变得像一个罪犯小心而内心空洞，这让他真是沮丧极了。 长者叫李慕坐下，说道，“我叫于生，我是管理员，你在这儿等我。” 说罢他走了，这让那个年轻人困惑不解，于是他坐在那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浮现出他的女友的美丽脸孔，一会儿是刚才触摸着的那枝荷茎，一会儿是长者将带给他的现在无法解开的谜，有一刻他甚至琢磨着：“大概他寻求更多的力量去了，要遵照园子特定的法规把我拘禁起来，我破坏了这里的规则呢，我是以破坏者的身份闯入这里。”但是眼下他是独自一人，并且仔细地察看了自己的手脚，自在的动了动，于是完全相信没有被脚镣和绳索束缚，这种状态突然让他兴奋起来，他想从这个悄无声息的环境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消逝，他要逃跑呢，他害怕那种会给心灵留下疮伤的印痕的众目睽睽之下的对质，虽然并没有犯下滔天大罪，虽然这种行为并非卑鄙无耻，但它如果进入复杂的程序和环节，它至少会把人弄得精疲力竭，至少会陷入一种难以辩白的无可奈何之中，更担心他的爱情会因此受到波及和牵涉的影响。 最后的那个念头直接影响着他的反应和做出决定，于是警觉地站起身来，迅速地张望了四周的环境，接着朝敞开的门口走去。这时他又重新想到，“如果他要为难于我，那么怎么可能把我一个人闲置在这样一个自由无拘的空间里，他最后那句话的声音真是和蔼可亲，像是一种美好的嘱咐，或者说是美好的约定，听不出人为的恶意，很真实，也很善良。” 这样在他迈出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不决了，他似乎隐约感到了一种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与相持，如果随意地就破坏了这种相互的沟通，友爱与融解，人类社会就会因此损失多少美好的祝福和温暖，就会丢失多少心怀善愿的用心，爱的烛光啊，那支点亮在人心里的细小的烛光原本就有着太阳的光辉和暖意，只是它显得平凡多了，不像那个燃烧的火球洋洋洒洒，壮观辉煌。 于是他来来回回地踱了好一阵，寂静里突然传来声响，他敏锐地转头望去，正是莲池所在的方向，他的心刹那间就“砰砰”地敲响起来，是一种相当复杂的心情，之后不由自由地朝那边小跑步而去，有一种力量此时使他感到步履飞扬。 他的预想很快被证实了，在他刚才下水的地方，于生像一只水鸭洑在那儿，身子努力地往水下俯伏，虽然无法清楚地目睹到他的神态和表情，但是可以想象得出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完成一件事，因为他没有抬一下头，没有把双手从水深处抽出来小憩片刻。 李慕走近的时候百感交集地叫了一声，“大叔。” 于生显然十分吃惊，紧抿的嘴张开了，池水灌注而入，呛得他一阵阵厉害的咳喘，但是他的任务也在这一瞬间完成了，本来就已经十分松动的根块被这一巨烈的呛带了出来，带着三个叶片和一枝花茎。 “成了，成了。”他在池水里愉快地轻声叫着，随后涉向岸边，在李慕的拉扯下很快上了堤岸。 他笑盈盈地突然显得年轻了，说道，“爱，我知道需要一种怎样的诠释方式，在你这个年龄，我有过了一次同样鲁莽的行为。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为证实矢志不渝，坚如磐石，我在风雨之中淋漓着奔跑，去敲启每一个花店的门，但是徒劳无获，后来就到人家的后院里偷栽了一枝月季。虽然风雨如晦，但是还是很不走运地被发现了，善良的主人在听罢我的述说后，既为我的狼狈不堪所感动，又被我的美好心愿所感动，于是她亲自采栽了另外九枝含苞未放的花蓇葖送给我，说是十全十美，这样一次经历，我终生刻骨铭心，也因此理解了一个善举的所包含的伟大心愿。” 于生把鲜活欲滴的芙蓉放到年轻人手里，又说道，“因为有爱，我们的世界才因此处处温暖，处处生长希望，也只有爱的光辉才可以沐浴到那些偏僻的角落。” 那个年轻人像是正处在雨过天晴的清新喜悦里，突然变得感天动地起来，随即泪流满面，动情地说，“这是我一生的经历中最为异外和感动的事，因为你是如此地宽容一个年轻人的鲁莽，又是如此地热爱一个年轻人的心愿，突然想到这是一种无以报答地恩典，这是你用善良和真诚友爱的行为把我从黑暗中送回光明的岸边，它们是比金银珠玉更为可爱的东西，因为有了它们，我们才不至于在陌生的环境里倍感孤独，寂寞，忧郁，惶恐不安。”他又把欣喜潮湿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莲荷上，这时感到它变得金光灿烂了，神物一般光辉闪烁，得意的笑容于是像涟漪一般在他的眼里眉梢展开，他陷在了心生乐事里，有些喜不自禁地又说道，“你的美德和仁爱给予了我心灵的礼物，我将怀揣着它勇往直前，在以后的日子里，你的慷慨和关怀将是我心遭阻挫时最好的抚慰，因为人类就是一个充满爱的群体。” 于生微微地笑着，说道，“去吧，去你的爱情那儿吧，年轻人的心喜爱缠绵，爱情又是缠绵之物，“他收敛了嘴后又道，“从你的春光满面里，我又似乎来到了青春年华，人生中华丽而光彩的那段日子。”紧接着又说，“去吧，你的爱情在召唤呢，如果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子期待了一整天，她会变得望眼欲穿。” 李慕的心这时颤动起来，整个身子也颤动起来，他于是不知该说一句怎样恰如其分的话来向那个心肠这样柔和美好的人最后道别，于是把身子深深地亲躬下去，以鞠致敬，最后有些难舍难分地说，“永远，我都将感激你的善举，它是一种深刻的铭记，保重啊，光辉伟大的人！”因为被帮助和宽容，那个年轻人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人生命里的崇高和伟大。 在于生眼含笑容和湿润的注视里，李慕走时有一种依依不舍。一个善举，一回理解，一次贴近，人与人之间往往因此而变得亲切和睦，形如故人，所以我们不怕苦难和艰难险阻，只要不吝啬和拒绝温暖的手，大家就能激动地握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