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穿你 第11章　远离“问号”

“从昨天开始，我开始研究笔迹学！”柯冬站在讲台上宣布。 “笔迹学？”同学们莫名其妙，都没听说过这么一个新名词。 “什么东东？” “没听说过。” 柯冬有些得意，但是他尽量控制自己不表露出来，侦探嘛，要沉稳一些，不要那么招摇，才显得有本事。“是一门综合学科，综合了心理学、行为学、人力学等学科的一门科学，是研究笔迹和人生理心理之间规律的一门科学。” “冬瓜，你说的啥呀？听不懂。” “冬瓜，能不能说点人能听懂的话？” …… 嘿嘿，柯冬笑了笑。“就是从你们写出来的字，就能看出你干了什么坏事。” “啊？有这样的科学？” “或者说，你干了坏事，不想让别人查出来，但是你留下了笔迹，通过查看你的笔迹，就能查出来你干没干坏事。”柯冬换个角度解释，听起来有敲山震虎的意思。 “真的吗？”几个调皮的男同学瞪圆了眼睛，那以后干坏事，绝不能留下笔迹证据。 “切！你研究这个没用，”姚丁说，“以后都用打印机了，谁还手写什么字，留下证据让你查呀？” 这点柯冬倒没有想到，不过他马上说：“可是，现在学校里还没有呀，我们每一个人包括老师离了手里这支笔还是什么也写不出来呢。我要做的是校园小侦探，维护校园里的和平，这就够了。” 牛小虎看柯冬有点招架不住了，赶紧站出来支援：“这个笔迹学，也叫笔迹心理学，不光是抓罪犯，还可以通过笔迹研究心理呢。比如，一看你写的作业，就知道你是写作业的时候，是高兴呀，还是痛苦呢，是精神百倍？还是垂头丧气？是不是做了贼心虚呀？是吃完苹果后做的作业？还是做完作业再吃的苹果呀？包括，你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在想神马，都能看出来，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哇——这次可真把大家给震住了。 不过，姚丁还是不相信：“就算真有这么神奇，你们能学会？要是能学会，你们干嘛查不出来是谁往老师风衣上写的字？就你们俩写的那字，跟屎壳螂爬的一样一样滴，还研究笔迹学？有没有搞错！” 柯冬脸腾得就红了，梗其脖子刚想嚷嚷，语文课代表米莉跑进来：“柯冬，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呢！” 教室里一阵哄笑声。 柯冬不敢怠慢，压下心里的火气，跑出教室。教室里的哄笑声一直跟着他跑了很远，直到进了办公室，还有点吵得头疼。他一眼看到初晴也在这里，大概是找老师有什么事请示吧，她冲柯冬挤挤眼睛，柯冬没理他，老老实实站到老师跟前。 “看看你的作业，”董老师把作业本推过来，让柯冬看，“本来你写的字就乱，怎么回事？最近几天搞得作业本上跟开了油漆铺子一样，深的、浅的、黑的、蓝的。碳素笔的，圆珠笔的，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你看看，看看，看上去更乱啦！跟印象派画家似的。” 柯冬挠挠脑袋，看着被自己“练笔”练得乌七八糟面目全非的作业，也有点不好意思。“老师，我在练笔，过一阵子练成了，就不这么写作业啦。” “练笔？”老师有点莫名其妙，“练笔不是写小作文吗？有这么练笔的？” “我想研究笔迹学，所以先熟悉一下各种笔……”柯冬给老师解释了半天，老师终于从一头雾水里面钻出来，弄明白啦。 “哈，听起来是好事呢。跟爷爷好好练吧，你有这个有利条件，练好了，作业也就写工整了。我早就说过你该练字啦。”老师满面笑容，原谅了柯冬在本子上写的深浅不一的事情。因为学生是在练笔，怎么可以批评呢？ “我不练字，只练笔。”柯冬纠正老师。 “不练字？只练笔？你不练字，怎么研究笔迹学呀？我听说过笔迹心理学，那都得是对书法有研究的人才可以掌握的。” “反正我不想练字。”柯冬小声嘟哝着，既不想让老师听清楚，也不想让心里的想法在肚子里发霉。老师果然没有听清楚，继续说：“你有一个书法家爷爷，多好的条件呀！好好练吧，老师支持你！” 柯冬走出办公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有些垂头丧气。按牛小虎说的，这个情绪状态下，写出来的字应该和志得意满的时候写出来的字不一样。唉——都说不练字不能研究笔迹学，怎么办？还不如放弃了吧，费那劲儿干嘛！自己实在是不喜欢练字。 他没回教室，径直走向操场，蹲到操场西北角的老槐树下，抓了一根枯树枝，在地上划着。“柯冬，在干什么？”不知道初晴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柯冬抬头，看见初晴正把目光放在地上，并且念出声来：“不想练字，怎么办？” “要不，我帮你练字吧！你要是不愿意跟爷爷练，咱们就一起照着字帖练？”初晴说。 柯冬一愣：“你？你帮我练字？” “是呀？”初晴自信满满热情洋溢地说，“你爷爷和董老师都说了，你要学习笔迹心理学，一定要从练书法入手。所以，什么都不要多想了，从明天开始练字，每天下午放学后，在教室里练半个小时，我和牛小虎一起陪你练。就这么说定了！”不愧是班长，三言两语就把事儿定下来了？跟谁商量啦？我同意了吗？初晴下达了命令，转身要走，柯冬腾地站起身，叫出来：“你凭什么指挥我？我不喜欢练字，不想练字，凭什么强迫我练？我不练！就不练！” 初晴纳闷地转回身来，问：“你为什么不想练字？” 初晴的一句话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开了柯冬混混沌沌闹成一团的脑细胞。“是呀，总在想怎么办？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不想练字的原因呢？”柯冬靠在老槐树粗糙坚挺的树干上，眼睛越过眼前，一直看向远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练。大概是我坐不住吧？呵呵，我觉得自己不是练字的材料！” “你怎么就断定自己不是练字的材料？你练过吗？没试过怎么可以轻易下结论！”初晴收敛了笑容，眼神凌厉起来，说出话来咄咄逼人。 柯冬忽然感到了一阵烦躁，他挥挥手，不知道是驱赶烦躁，还是驱赶初晴：“烦死了，烦死了，我不知道，什么也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去，不要来管我！” “我们是侦探小组的成员呀，要共同进退，互相帮助的！你再想想……”初晴还在试图说服他。 “想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兄弟侦探小组，你硬要插进来，搞什么嘛？你参加，我退出，还不行吗？我不做侦探了，我也不研究笔迹心理学啦。你大班长写字好，喜欢练书法，你去研究呀，少来烦我！” 初晴愣住了，嘴角抽动了几下，不知道是想笑一笑缓和气氛，还是生气了想发作。她尴尬地说：“那，那，你就自己……嗯，我……我退出，我退出——反正，你也一直不欢迎我——”话没有说完，转过身匆匆地走了。 柯冬懊恼地坐在地上，脊背软塌塌地靠着树干，看着初晴的背影。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非常留恋这个背影，留恋这个大多数时候很稳定很果断的声音，有这个声音的陪伴，自己会好受一些。可是，让自己搞砸了，她，走了，被自己赶走了。 上课铃响了。柯冬爬起来，离开老槐树，走进教室。如果他能回头望一下，会发现，他的情绪，他的心事仍然留在老槐树下，盘旋呻吟着。而他，带上自己的侦探面具，离开了有心事的自己，走进教室。 不要问我“为什么” 晚上做作业的时候，柯冬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继续用各种笔写作业？虽然老师说支持他，但是……他歪着头看着窗外，手指头把笔一根一根地捻过。最后他决定继续。是因为“侦探”这个名头太响亮，太过吸引人？还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静静地发呆的样子，不像一个男子汉？他想不清楚，也不愿意去想清楚。 说实话，柯冬也试过平心静气地用笔写字，去体验寻找内心的感觉。可是，当他真真正正想把心静下来的时候，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大概是在肚子里的左下角，貌似那里不是心脏的地方呀？记得书上说了，人的心脏在左胸，可是自己怎么感觉心在肚子里的左下角呢？ 不管它了，反正就是那么一个地方，隐隐作痛，就像是有个什么尖尖的东西要破土而出，拱出小小的尖利的头来；又好像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一个绳头，在心上面晃来荡去的，像是要把心尖上的某一块揪起来，捆住。心尖上的那个地方就隐隐作痛，隐隐地恐慌着，有预感似的躲藏着晃来晃去的绳头。 哪里来的绳头？心尖上怕的是什么？为什么想要静下心来的时候，痛和恐慌就会马上出现呢？ 他也想过把字一笔一划认真写好，他知道自己可以写好。就像很小的时候搭建积木一样，让每一块积木呆在它们应该呆的最完美的位置上。让它们，平淡的它们堆砌成一座美好无比的建筑。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只有积木，积木映在眼里的倒影，积木握在手里有棱有角又有着木头的厚重温度的感觉，90%的木头香味儿掺杂了10%的油漆味道缠绕在指头尖儿上，慢慢地扩散到自己身边。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心底眉梢，所有的感觉都是积木，仿佛连自己都只是一块积木而已。 练字也需要这样一种感觉，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没有了那样一种感觉。也不对，是再也不能真切地体会到那种纯粹的感觉，柯冬把它叫做“纯粹”，大概当时他还没有办法理解物我合一的感觉吧。不过，有一天，偶尔翻看表姐的初中语文课本，里面有一篇文言文，叫做《童趣》，磕磕绊绊地读完之后，他忽然就和作者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感觉，虽然，他们俩相隔两百多年，这个字三白的沈复先生用几句话很轻易地打动了他：“时有物外之趣……神游其中，怡然自得。”这个时候，柯冬才理解了物我合一的境界。 真的呢，如果自己能达到物我合一的化境，就如同武侠小说里面宣称的，“心到意到，意到刀就到。”像小李飞刀一样，眼睛看到对方的咽喉，心意里只这么一想，刀便没入那个咽喉里了。柯冬被古龙描绘出来的画面激动着：要是自己也和手中的笔心意合一呢？可是，柯冬血管里热腾腾的血液开始降温，那功夫是作家杜撰的，呵呵，俗话说得好：那是狗肚子里瞎编的，不可信呢！哪有那样的功夫，就是有，也得练，李寻欢不就是没事就拿着小刀刻木头嘛。一边想念初恋女友林诗音，顺便还把功夫给练了，一举两得。 好吧，好吧！柯冬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脑细胞信马由缰跑远了，赶紧归拢回来写作业吧。 自己也挺喜欢那种物我合一，神游其中的感觉的，为什么长大了却找不到了呢？尤其是在写字的时候，那种痛，那种恐慌总是催着他只能让笔匆匆划过纸面，不能细想，也不敢细细品味，留下一些歪歪斜斜的勉强叫做字的笔道。爷爷练书法看起来是一种享受，想必爷爷不会理解自己为什么不把练字当作享受。其实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精雕细琢每一个笔画的时候，体验到的却是恐慌和痛苦。 为什么？自从初晴问出“为什么”，这个问号如同在柯冬的心里生根了一样，蓬蓬勃勃地长成荒草连天。 不想了，不想了！再不能胡思乱想了！柯冬敲敲自己的头，严重警告：写作业的时候要专心！ 柯冬开始写作业，笔尖触到纸的那一刹那，脑子里忽然涌起一个让人舒服的念头：不动用感觉，只靠我聪明的脑袋瓜子，我也能研究笔迹学。这个念头一出，他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感觉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东，有什么用？我有聪明的头脑，我的聪明爷爷承认，老师承认，同学们都承认我是天才耶！哈哈！够聪明！这个想法拯救了他，于是他关闭了心门，把感觉关在里面，把精力放在对脑细胞的使用上，认认真真地用聪明的脑子思考问题，梳理答案。 用脑子果然轻松，用心去感受太累！ 不要再问我为什么？到心里寻找答案太难过！心会慌，手会抖，脑子里却不会被招惹。聪明的脑瓜把所有问题承接，不要再到心海里打搅我。 心门就这样关闭了？ 不，不会的！敲门声还会响起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在屋外的小活动场，前来找柯冬玩的牛小虎站在树荫下，听着柯冬一脸兴奋。 “我会看字辨笔啦！”柯冬眼里冒着惊喜的光，小声对牛小虎说。“真的吗？真的吗？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一天才侦探，聪明的脑袋瓜子，”牛小虎伸出手去摸柯冬的脑袋，柯冬一拨楞脑袋躲开了。“真叫人羡慕！” “别破坏了这柯南的发型！”柯冬甩甩头发，心里那叫一个美。“你跟我回家，考考我，咋样？” “行啊！”牛小虎也是激动得两眼放光，想想，一个天才的笔迹学侦探就要诞生在自己的眼前，能不激动吗？ 两人兴冲冲地跑进房里，也顾不上跟爷爷奶奶打招呼，就直奔书房。柯冬从抽屉里取出买来的五花八门的笔芯，哗啦啦把笔倒在了桌子上，并把一张空白的纸拍在了桌子上，对牛小虎说：“你拿这些不同的笔把你的名字各写一便，我会便是出字迹是哪个笔芯写的！” 牛小虎有点不敢相信，但还是照着做了。 牛小虎坐到柯冬乱七八糟的写字台前，把一堆笔拨拉到边上，空出一块写字的地方，他使用不同的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拉溜自己的名字，足有十来个，说：“写好了，转过头来吧！” 柯冬转回身来，拿起纸，指着上面的字说：“第一个是上海笔芯，有点涩；第二个是晨光的中性笔，是0.5毫米的；第三个是宝克的中性笔，0.38毫米的……”他说一个，牛小虎就把按顺序摆放在旁边的笔拿起来看一下，然后翘起大拇指，一直到最后，牛小虎目瞪口呆。 “天！令人难以置信，天才的笔迹学侦探就这么诞生了吗？”牛小虎夸张地叫道。 “当然，”牛小虎的惊讶让柯冬很舒服，他得意洋洋地说，“还没有什么能难得住我。” “下一步，就要研究通过笔迹看情绪，看性格啦！到那时——”牛小虎无比向往地憧憬起未来，美妙的蓝图在他的口中描绘。 柯冬摇摇头，摇走忽然升起来的担心，说：“那是，有聪明的脑子，加上不放弃的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明天，去学校震震他们，看他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牛小虎提议。 第二天，柯冬的看字辨笔的表演果然震动了全班的同学。 “冬瓜，哦，侦探先生，您怎么就能分辨出来不同的笔呢？” “是呀，是呀，我怎么看都差不多呢！” “说说，你说说！” …… 面对同学们的提问，柯冬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一幅深沉的模样。倒是牛小虎跟新闻发言人一样，把同学们的提问一一接了过去，做了回答。 “看字辨笔是可能的，事实证明了，同学们应该没有怀疑了。” “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没有练过！” “说说？我们所能说的，只是这是一种科学，是需要研究的。其他的，无可奉告！” 同学们大眼瞪小眼，然后哑然失笑。这俩活宝，还真像那么回事！ “可是，你们承诺的算卦呢？”姚丁追问。 “什么算卦？”连柯冬都绷不住劲儿，说出了口。 “就是你们说的什么侦查心理，什么看出来高兴不高兴。” “那是笔迹心理学，跟算卦不搭边，”柯冬一本正经地说，“小看我可以，但请不要小看我要为之献身的事业！” 哇——同学们笑了。 哈哈哈——接下来他们大笑不止。 笑声中，牛小虎拍拍胸脯，大声宣布：“透过笔迹侦查心理，那是下一步的研究计划，马上就会开始，请同学们耐心等待！” “诶——”姚丁止住笑，想起什么似的，说：“明天，我拿几个字来，你能看出来是什么笔写的，我就服了你！” “好，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笔，我柯冬没有见过！”柯冬慨然应战。 自己收集的可是市场里供应的所有的笔芯，那些笔写出来的字迹自己已经如刻在心，除非她拿的是一支神笔，不然，辨识字迹根本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