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菜鸟仔谈了许多事,像是要把一年多没说的份量在回程的船上一次聊完一样。 菜鸟仔告诉我在总机或许比在外头查线轻松,不过有时压力也很大,菜的时候常被学长“ㄠ”,一天往往值班超过十五个小时。除了站哨,吃饭,上厕所以及偶尔小睡片刻,其余的时间都坐在话机前面接听电话,有一阵子还差点得了痔疮。 而他当初“借”给金宪明的那笔钱,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回过头看许多往事,除了感叹时光飞逝,也深感生活上的每一个遭遇是福是祸,是好是坏,或许永远没有标准答案。 晚上七点钟抵达港口。下了船,菜鸟仔邀我去基隆庙口,我没有食欲,只想早点回家。和菜鸟仔互留了电话,便独自走出码头。 曾经在基隆码头来往数次,大概是一直在心里排斥,对这里始终没有熟悉的感觉。 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孤单的影子,静静地想了一些事。 随着周遭的人越来越少,我的心意也越来越坚定。 没有时间让我浪费,也没有藉口让我推拖。 我下了退伍后的第一个决定。 提起行李,迈出第一步。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对不起,请问你是东引通信连的……詹班长吗?” 我的背脊像触电般的发麻,并且很快地扩散到整个头皮。 全身微徵地抖着,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晕了过去。 猛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天使。 “是的,天使。”本能的吐出几个字,此刻我的心情已激动的快不能控制。 “好久不见。”天使给我一个微笑。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仍在调整心跳。 “我忘了一样东西,特地来拿的。” “什么东西?” “我的翅膀。”天使伸出食指,指尖朝向我。 心里涌上一股具大的感动将我推向前,抱住了天使。 欢欢回来了,在我决定去找她之前回来了! 我紧紧地拥着欢欢,深怕她在下一秒钟便消失不见。 自从欢欢出国念书以后,我一直将对她的思念与眼泪连同纸星星放在玻璃瓶收好,但现在瓶盖被轻易地掀开,我的思念与眼泪也终于被释放出来。 不可扼抑的,倾泻的一塌糊涂。 在回台北的计程车上,欢欢告诉我她刚放暑假,为了给我一个惊喜,事前没通知我她要回台湾,我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她会来基隆迎接我退伍。 “欢欢,你在美国是不是…搬家了?”我想起二哥的电话。 “是啊,月初刚搬的…你怎么知道?” “嗯……我打去都找不到人……”我没说实话。 “对不起喽,因为一搬完家就飞回来了,就是想给你一个surprise……”欢欢嘟着嘴,有些抱歉的神情格外惹人怜爱。 “没事的。那么…你…你有室友吗?”我谨慎地问,祈求欢欢诚实回答。 “有啊。” 心头猛地一震。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知错能改就好,我不会念旧恶的。 “是谁呢?”既然欢欢并不想隐瞒,我就直接问了。 “我哥。” “啊?你哥?他…他不是在英国念书?” “今年五月刚毕业,又申请去美国做博士后研究,学校刚好也在波士顿,我爸就要我们住在一起,互相照应喽。” “戴强呢?他有帮你搬家吗?” “戴强?他一到美国就跟一个韩国辣妹在一起了,成天不见人影,哪会有空帮忙。”欢欢一脸不屑。 原来身高一八几,带着阳光男孩的笑容不是戴强一个人的专利。心里的一块石头悄悄地落下,我不动声色,打算暂时不告诉欢欢我从二哥那儿得到的超级错误情报。 “欢欢,你这次回来多久?” “一个暑假。” “真的?太好了!” “我可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 “我说过了,要把你带走啊。”欢欢朝我眨了眨眼。 我露出快被遗忘的笑容,开心地握着欢欢的手。 与欢欢的这段感情,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