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轻的来 第14章

小院外的桃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有了孩子的家庭是忙碌的，因为忙碌所以时间也会觉得过得飞快，不经意的，他们的宝贝女儿琼琼都三岁多了。晨珂也脱离了原来的工作单位，来到一家合资企业，做起了轻型墙体的业务。杨宇还是在原来的单位，晨珂的单位离家远，所以照顾女儿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作为爸爸的杨宇身上，好在他天性喜爱孩子，每天是津津乐道，开心的很。 这天上午，在单位，晨珂找到部门经理，邀请他和自已一道去谈一宗业务。本来，她的工作进行的一直很顺利，对方基本已经答应采用他们的材料。可是，昨天她过去送资料时，人家告诉晨珂又有一家公司送来了相同的样品，报价比晨珂的还低。而且还拿出来那个样品叫她看了看，并说合作的事情在考虑一下。这个项目晨珂从开始到现在花费了不少心血，此时这半道突然杀出来个李逵来，叫晨珂有些恼怒，她回到公司把情况和经理作了汇报，因为这是一宗较大的业务，所以部门经理决定和晨珂一起去谈。 一路上，他们不断商量着对策。 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这家公司的楼下。晨珂来到三楼的主管办公室，敲开门的一刹那，她惊住了，一副到死她都意想不到的画面叫她顿时目瞪口呆：一个久违的身影就那么矗立在她的眼前，她的心猛然荡了一下，感到呼吸有些急促，大脑有些发蒙，这人是谁？他到底是谁？晨珂心里呐喊着。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说道：“晨珂，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晨珂依旧木木地站在原地，她还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他的部门经理说道：“怎么，晨珂，遇到熟人了？”这话叫她一下子醒悟过来，她赶紧说道：“是啊，我的校友，周逸。”说完，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来：“你好。周逸，怎么在这里遇见你啦？” 周逸握住晨珂的手道：“我是来这里谈事儿的。”这时，这家公司的主管说也对晨珂说道：“哟，你们还认识啊，他就是我说的那家公司的业务员。”这席话叫晨珂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绪，周逸不是在南方那个遥远的城市吗，怎么跑到汴梁来了，居然还和她争抢业务，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合作的事情没有定下来，对方说开个会在研究一下，然后分别到两家公司去做考察，在做决定。 从对方的办公室出来，周逸说道：“晨珂，好久不见，晚上一起吃饭吧。”晨珂的心跳加速起来，她本想拒绝，但是看到自己的部门经理在身边，担心拒绝他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和人家介绍说是好久不见的校友，连顿饭都不吃好像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微笑道：“好吧，在哪里啊？”周逸想了一下，说道：“下班我去你公司门口等你，到时候再说吧，你是不是五点下班啊？”晨珂点点头：“你认识我们公司吗？”周逸说道：“应该能找到吧。”“好，就这样吧。”晨珂说完和经理回到了自己的公司。 整个下午，晨珂都在焦躁不安中度过，心里怎么也无法踏实下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个消失已久的男人就像突然间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当时就险些吓坏她，这真是纯属巧合吗？晚上见面就会知道所有的答案，好奇心驱使着她希望快些下班，她要弄明白眼下所发生的一切。 她抬手拿起电话，拨通以后，说道：“杨宇，我今晚要陪客户吃饭，你不要等我了，如果带孩子不能做饭，就带琼琼外在边吃吧，今晚我回去可能会晚一些。”杨宇说道：“没事，你别担心我们，尽量早回来啊。”晨珂哦了一声，放下了电话。 这次是晨珂第一次和丈夫撒谎，她的心跳有些快，紧张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而杨宇呢，已经习惯了晨珂的晚归，他知道做业务免不了应酬，对妻子的工作他尽全力支持着。 一下午，时间就像是定住一般，叫晨珂感觉竟如此漫长，窗外的也阳光不再蹦蹦跳跳，就像顽皮的孩子变成了少年，一下子就有了心事。阳光开始为那些在秋天里哀愁着的人工作了，为他们摊开伤心的绿，晾晒着寂寞的红。晨珂此时还是无法平静：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那个人像一壶酒，被窖藏了，现在突然间被打开闻一闻，竟还觉得满肺腑都是醇香。 五点钟，叫晨珂看了无数次的五点钟终于到来了。她麻利地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心情忽明忽暗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给自己下一个定义。 公司门口，依旧洒脱无比的周逸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还是那么的笔挺，头发还是俏皮地弯曲着，那神态和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他注视着迎面走来的晨珂，深情地凝望着她，眼里溢满了可以让人融化了的温暖。但是这温暖叫晨珂感到已经很陌生，再见的感觉也恍如隔世。她走上前去，轻声道：“等了很久吗？”周逸也轻笑道：“等多久也没关系，我以前有基础啊。”这话一点也不幽默，晨珂心里暗暗地说道。 他们来到公司边上的一家餐厅，两人的脑海里同时闪现出几年前的情形：那间小小的餐馆，还有好吃的不得了的饺子，再有就是两个人的欢笑声，现在这一切是那么遥远，又仿佛是昨天的事情，晨珂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可是，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反而记忆得越清楚，真真地把个人给惆怅死。 “我离婚了。”周逸的话把晨珂从那遥远的记忆里拉了回来，才坐好，周逸就甩出了这句重量级的话来。 “离婚，为什么？”晨珂赶紧问道。 周逸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她认识一个多月就结婚了，婚后才发觉我们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彼此的差异太大了，没有一件事情是合拍的，在一起简直就是生活在炼狱里，我们实在无法在坚持下去，所以就协议离婚了。” “你干嘛那么着急结婚，为什么不多接触一段时间？你不是那种做事考虑不周详的人啊。”晨珂问道。 其实她对他离婚这事不感兴趣，这与她无关。她只想知道，他当初干嘛就那么凭空消失，分手没什么了不起，两个人可以讲清楚，但他为什么没给自己一个说法，这到死都会叫晨珂困惑的事情今天她一定要弄个明白。还有今天，在那家公司，怎么会为了一个相同的项目不期而遇，她绝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这些对于晨珂来说都是谜，谜底也只有周逸才能给她。 周逸没有立刻回答晨珂的问话，他对着服务员叫道：“我们点菜！”他没有询问晨珂要吃什么，自作主张，但是叫的菜却都是晨珂最喜欢的口味，原来他也没有忘记从前，晨珂心里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慰。 “我想你现在喝酒应该没问题了吧，做这行不会喝酒不行吧，我们来点白酒，你看怎么样？”周逸仍然一脸温柔的问道。 “好吧，看来，我今天要舍命陪君子了，没问题。小姐，来一瓶二锅头！”晨珂对着服务员说道。接着她转向周逸：“这是汴梁的特产，烈性酒，你们南方人可以吗？不行就别逞强，现在说话啊。”周逸微笑道：“你都可以舍命陪君子，我有何不可？就是它了。” 酒菜慢慢地上着，他们的谈话也慢慢地深入了。 “周逸，我先不管你离婚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初我回到学校，你因何对我避而不见，又为何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丢下，就消失了呢？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欠我一个解释，分手也不是件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这种方式的分手却足足叫我郁闷很久，这难道是你做事的风格吗？”说完这些话，晨珂的心里轻松多了，她原以为这个困惑她会带到棺材里去的，虽然她已经结婚生子，也在慢慢地淡忘过去，但是偶尔想到这件事儿，她的心还是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觉得遭到了戏弄，总也找不到平衡，一股浓浓的恨意，冲击着她的内心世界。 沉默。 周逸没有立刻回答晨珂的问题，他自己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也不再看晨珂，不断把玩手里的酒杯，而晨珂也不再讲话，她知道周逸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只能静静地等待，叫他慢慢平复内心的波澜。 良久，周逸才抬起眼睛注视着晨珂，那目光给她的感觉是那么哀怨，这是晨珂从来不曾见过的目光，他的双眼竟然有些微红。他没有回答晨珂的问题，而是问道：“告诉我，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晨珂微笑了，她心道：你的问题好愚蠢，知我甚深的你怎么会问出这样没有水准的问题呢，枉你我曾经相恋一场。即使我过得不好，我难道会告诉你吗？我会和你哭诉吗？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在你心里成了什么？难道你还是那么自信的认为我还在眷恋你吗？真是在做梦。晨珂心里冷笑了两声，女人的自尊叫她对周逸产生了强烈的对抗情绪。 她同样没有直接回答周逸的问话，而是反问道：“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呢？” “好，我就离开汴梁，给你留下祝福，不好我就带你走！”周逸的语气是坚定的。 “带我走？去哪里？你还有这个资格吗？你以为你是谁呢？”晨珂冷冷地问道。 “是啊，我是谁啊，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周逸自嘲地小声说道。他举起酒杯道：“先不管我是谁，也不管我有没有资格，只为我们的重逢干一杯。”话音一落，两只杯子便碰在在一起，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 一杯酒喝完，周逸便打开了话匣子，他目不斜视地看着晨珂，只是眼里没有了光彩，而是有些黯然。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来，烟花便四处散了开来，笼罩在他那满是伤感的脸上，待烟花散尽，他才说道：“我是欠你一个解释，那么我现在还给你。你还记得我去你家那次吗？那晚，你姐姐叫你去帮你妈妈取衣服吧，她和我谈了半天，谈什么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除去答应你姐姐的要求，还能作些什么呢？过完春节，回到单位，回到宿舍，我什么也不想做，我低下头就会看到你盖过的棉被，看到桌上的碗筷就想起你吃饭的样子，转过身就会看到书架上你最喜欢的小说，抬起头就是你喜欢的窗帘。 就是那句宋词叫什么来的？哦，是‘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恨。’我只能闭上眼睛，可是房间似乎到处都是你的味道。你走了，可是你的人却还在这个房间，挥之不去，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所以我就找朋友帮我调离了这里，但是我不管走到哪里，你都如影随同，我想那时的我已经接近疯狂，所以我就叫同事尽快帮我介绍女朋友，因为我要摆脱你带给我的煎熬，我和她第二次见面就上铺了，然后她就怀孕了，除去结婚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其实我只想借恋爱疗伤，也没想那么早结婚，这桩婚姻真的是一个误会。 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给你一个解释，我又怎么有勇气再去见你呢？再见面只会叫你我更加痛苦，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这就是我还给你的解释。”周逸一口气讲完了这些，心里轻松了很多，他一直期待有一天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给晨珂，他自己也觉得当初他的逃避对晨珂有多么残忍和不公平，对此他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接着说道：“我一直忘不了你，今天见到你，我才找知道，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爱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强烈了。” 听完周逸的话，晨珂的眼里湿润了，因为她想起，她和周逸犯了一个多么相同的错误，她想起了自己的初ye，不也是那么不负责任的就把自己交给了杨宇吗？好在她是幸运的，她的杨宇对她好的无法挑剔，所以她在慢慢淡忘那些伤痛，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特别是在这个曾经给她带来过无尽伤痛的男人面前，在这个感情受到打击的男人面前，她就像一个打了打胜仗的骄傲的女神，杨宇对她的娇宠足可以叫她扬眉吐气。 她一直记着杨宇当初说过的一句话：你们爱的还是不够深。这句话就是对她和周逸这段恋情最好的诠释。深爱了，他会等待，会努力想尽所有的办法，真爱了，他会追随她到汴梁，什么工作，什么家庭，都可以放下，但绝不是逃避和放弃，这一直是晨珂自以为是的偏执的想法，只是，她没有想到，周逸也有养大他的父母，需要他在身边尽孝，她更不知道，还有一种爱叫放手，这种爱更无私，也更伟大，这句话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其中的深刻含义。 见晨珂没有说话，周逸问道：“告诉我，你过得幸福吗？如果你和我一样，那么你就和我走吧，我们重新开始。”晨珂用不屑的目光看着他：“告诉你，我很好，也幸福。我还真得谢谢你，曾经给我带来那些美好的时光，并给了我寻找下一个幸福的机会，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也谢谢你到现在还没有忘记我，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人活着还要有责任感，你离婚，我理解你，但是不要忘记，你还有你缔造出来的生命，你要对他负责任，以后不要轻言离婚，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啊?”周逸答道：“是女儿，叫周珂儿。”说到女儿，他的脸上写满温情。“珂儿？”晨珂随口问道。周逸注视着她：“对，珂儿，晨珂的珂。” 晨珂沉默着，她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也被深深地感动了，一个男人给自己女儿取的名字居然用了他曾爱过的的女人的名字，这的确会叫这个女人动容，晨珂原本愤怒的心慢慢恢复了平和，发自内心的冷漠也渐渐消失了。 见晨珂无语，周逸接着说道：“叫她珂儿，是我犯的又一个错误，因为每呼唤珂儿一次，我的心就疼一次，嘴里叫的是珂儿，满脑子闪现出来的却是那个叫晨珂的女人，没有人可以理解我的心情，我也只能把这一切深深地收藏起来，希望会有那么一天，把我收藏的爱全部交给那个叫晨珂的女人。”说到这里，周逸有些激动地说不下去了。 世间很多的事情，原来就这样残酷无比，很纯真的感情后面竟有如此不堪的真相。 晨珂除去沉默，不知还能作些什么，她自己慢慢地喝着酒，周逸也沉默着，他还沉浸在过去的伤感里。 晨珂打破了宁静，她接着问道：“我们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是巧合吗？” “是啊，我也觉得惊讶，难道这是上天再一次给我们的缘分吗？” 其实这次周逸没有说实话，他是几经波折才打听到晨珂的现况，才知道她正在做的这个项目，碰巧，他的一个老乡在汴梁也在做这种轻型墙体，他就索性来到老乡的公司，立即跑起来这个业务，为的就是给晨珂这种不期而遇的感觉，叫晨珂知道他们的缘分还没有结束，即使结束了，那么这也是老天的安排，他们的缘分还能再续，再说他了解晨珂，他知道晨珂喜欢浪漫，喜欢传奇。可是他却不知道，晨珂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女孩儿。果然，晨珂说道：“是吗？可是我当时的感觉，你好像没有那么惊讶，似乎知道我们会见面是的。” “你的错觉吧。”周逸没有在过多的说什么，反正是谎言，解释多了反而会露馅，他心里想道。 晨珂接着说道：“现在的我们，没有资格再谈缘分，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有未来，当初，我痛断肝肠地难受过，也刻骨铭心地牵挂着你，在回到学校见不到你的那段时间里，我意犹未尽地想你，以及有关你的所有，凌晨的雨，五月热情的阳光，你狡黠的颜容，一切风逝。这些色彩游离的画面构成我失败初恋的全部背景，像古代的壁画一样漫漶在岁月的抚之中。只是人生不可以重复，过去的就只有让它过去了，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来，干了这杯酒，然后我们就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