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碧鹏怀着扬鞭恨蹄钝、纵缰嫌马迟的焦灼心情,赶回谢庄,来到三宝家中。 三宝见他只身带伤返回,面色黯然凄伤,知道出事了。询问原由,万碧鹏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最后,他心负沉疚抱歉地说:“三宝兄,我枉被江湖称为‘小诸葛’,‘小张良’,竟会中此小计,人银尽失,误了民团大事,有负哥哥重托。何颜再见江东父老啊!”言罢唏嘘不已。 三宝微笑安抚:“贤弟,事已如此,就不必过分忧虑了。只要失落有主,量找回也不会太难,待兴邦兄来后一块计议。”言毕派人骑快马请来了京津大侠王兴邦。 壬兴邦闻说大龙遭到了匪徒劫持,心中大惊,闷闷不乐,只是唏嘘不停,俯首默思。心想:“唉!我外甥又逢劫难,看你冯某怎样解救?” 研究再三,终无定论。婉贞献策说:“依孩儿之见,青崖寨人多势大,且地势山形我们又不甚了解。因此,不能急于求成,不宜强攻明夺,只能暗进智取。我们不妨夜潜入寨,抓掠一二名主要内眷为人质,再与他们交换大龙见和银车,不知妥否?” 在座人们一致赞同。王兴邦说:“婉贞果是桃李无言,下自成蹊。此乃妙策、上策! 三宝沉吟一下,说:\"虽然此法不甚光明磊落,但为了救人索银,就不得不如此铤而走险了。” 最后,三宝考虑到民团事宜需留王兴邦主持,万碧鹏受伤更需休养治疗,所以主张自己和婉贞共同前往,可是万碧鹏碧眼圆睁,执意同往:“事故由我造成,我不能避而偷安。再者伤势轻微,不足挂齿,完全能够招架这帮匪徒!”说罢,扬起受伤的左臂车轮般猛抡了几下,又抓起桌上瓷杯用力一握,咔嚓一声完全裂碎了。 婉贞见万叔叔这急切之情,忍俊不止,从中斡旋,说:“爸爸,万叔叔前去,一可为我们领路当向导,二也是个健劲得力的帮手。” 三宝打趣说:“看来,万贤弟要戴罪立功,以功赎过了!”万碧鹏脸色严厉:“我跌在青崖寨,我就应在那里站起来!” 三宝用力一拍他受伤的左臂,见他身躯纹丝不摇,脸上无痛楚之状,爽快地说:“好!就让我们三人同行吧!” 翌晨,三人收拾停当,跨良驹直奔青崖寨。因马健蹄捷,鞭急路坦,三日内便风卷星驰般来到数百里外青崖寨附近的青石镇内。他们选择了一家客栈歇下。 晚饭后,三宝将男店主请至屋中,探问:“请问贵店主,青崖寨在什么方向?”男店主上下觑了两眼三宝,惊奇说:“客人,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那可是个官兵都不敢轻易进剿的地方啊!” 三宝奇诧:“这是怎么回事?”男店主,介绍:“青崖山中的青崖寨里,可能有四五百名兄弟。他们的寨主虽然打家劫舍,拦路强抢,但从不骚扰百姓、小家贫宅。只是在豪门权贵、恶官赃吏处下手。所以,我们小镇虽距青崖寨二十余里之遥,却从未遭到过分毫侵害。官府虽两次进山围剿,但因青崖寨形势险要,山高路险,坡陡道岖,再加上寨内高手如林,群英荟萃,因而屡战屡败,均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三宝道谢:“感谢店主点拨,我们只不过是闻其名随意打听一下罢了。” 店主出于好心善意,警告:“那可是块又尖又硬的石头啊!要拿鸡蛋往上撞,是自寻倒毒的。”说完,他微笑一下,径直退了下去。三宝疑惑:“莫非他们是义盗吗?”万碧鹏愤愤然:“什么义盗?纯粹是强盗!”婉贞闪着晶莹清彻的秀目,犹似一泓爽亮春水,凝重地说:“不管义盗还是强盗,我们谨慎对付就是了。”一夜无事。晨光乍喷之时,三人起来盥洗。饭毕,便骑马出镇,直奔东北方向青崖山。来到山中,将坐骑拴在树林中,就沿山路踏级而上。 大家翻越了几座山巅,向纵深挺进。一路上山路难行,三人附葛攀藤,越沟穿涧,又登上一座山峰。再看去,原是一尊顶天立地的千丈悬崖,前无进路,脚下绝壁,陡如斧削,崖下是一条浩瀚河水咆哮而过。 三人隐在树丛后,听周围枭呜鸟啼,虫噪蝉唱,此伏彼起。崖下流水呼啸,如千军呐喊,四处树浪林涛迭宕。 放瞅向前望去,两岸约六七丈远,中悬两根环环柜套的铁索。既使有一定造诣的武功者,也很难越过。三人眼光向前伸延,见对岸有一条约丈宽的石板道,曲曲折折向里伸去。曰光越过两重山峦,便遥遥发现有一排五彩旗帜在山间迎风猎猎抖动。 三宝想再向前探索,恐被巡山寨兵发现,一递眼色,三个人便返身迎着斑驳的树影,踏着山野的青苔,下山回到青石镇客栈。 午饭后,三人又详尽地研究了夜间进寨抓获人质的行动,就各自回房小憩,养精蓄锐,准备夜半入寨。 晚间亥时,三人悄悄越出客栈,双足运用陆地飞腾术,快似流云,疾如飞翔,刹时就来到了青崖山中。 循白日所经之路登山,真是剥茧抽丝,层层递进;轻车,熟路,转眼间便辗转来自悬崖之上。 在这寂静无声的深山空谷中,崖下河水的喧嚣声,如雷,鸣牛吼,震耳欲聋。 三人先后用蜻蜒三点水的上乘轻功,越过铁索桥,如三柄锋刃直插青崖寨。当来到距寨门百余米时,三人躲在一棵大树之后,定眸向前望去:高大的寨门紧闭,门前四盏红纱灯高悬,门楣上挂一巨匾,上写三个斗大隶书:青崖寨。两侧的高墙上,彩旗迎风摆动。白墙朱门,周围垂柳绕寨,四处一片静谧。 这时,寨门“呀”的一声徐徐打开,走出四个寨兵。两个手执钢刀、盾牌,两个手握长矛,向他们隐匿的方向走来。当寨兵走到大树约四十余米处时,其中一个寨兵喝道:“我们来接岗了,你们快回去吧!” 就见距他们二十米处的灌木草丛中,刷地站起四个寨兵来,都是手攥钢刀、盾牌、长矛。三宝等人一惊,心想:“这里还有巡哨的伏兵,真险!” 那四个寨兵遵命回寨,接班的四个寨兵便在眼前往返踱起步来,不断地向四处察望,警戒甚强。 三宝伸出食指向前一点,婉贞和碧鹏俩人会意地点点头。于是,三人分别向巡逻寨兵一跃纵去,迅如猛禽出击。 其中三个寨兵只觉全身一麻,筋络扭转,便一丝不能动了。原来三个人用点穴法,分别点中了他们的章门穴,和‘天池穴’。那个寨兵觉得背后有些异样动静,刚要转身,婉贞如法炮制,狠狠一戳也点住了他。寨兵们就象泥胎塑象一样,呆立在那里不动了。 三人穿跳闪跃如螳螂行步,来至寨门前。细听门内脚步塞率,知有寨兵守门,就向东侧贴墙走去。高墙足有两丈上下,三人脚尖一垫地,便腾身越过墙头,靠墙向四周望去:但见楼阁遍布,富丽堂皇,十分奇观。 三人先后鹿伏鹤行,蛇窜虎卧,地向前察探,见各处都有巡逻寨兵持械走动。当行到一个月亮门前,三宝挥手停下,便纵上一棵茁壮高大的柳树上,向前面望去:各层院落中或有花园,或有厅堂,或有厢房,或有灶屋、柴棚、操练场以及寨兵营房等。规模堪称宽广宏大。 三宝心中估量:“内宅眷属大都住在深处,所以,必须去里面寻觅。”便跳下来领着二人穿楼越阁,滚脊踏檐,迅速向里找去。 忽见一个庭院中有男僮女仆来往出现,就停在一座假山后,游目看去:院中有一幢别致、秀雅、精美的阁楼,它飞檐曲卷,凌空欲飞,精工巧镌,画栋雕梁。 三宝向婉贞贴耳悄声:“你去看看!”婉贞便似一只仙猿灵燕,向前几步就越上了阁楼,真是踏雪无痕,落地无声。 她足钩阁檐,倒卷珠帘,舔破窗纸向里看去:阁内四壁,悬挂书画,靠墙书案列文房四宝,架陈瑶琴、紫竹笛、黑蟒鼓,中间摆湘妃竹的桌椅,上放瓷盘、瓷碗、瓷壶,洁净异常。东侧一张阔榻,锦绣榻帷分挂两边。室内摆设、布置别致,陈设考究,用具毕备。榻边坐着一位五十余岁的中年妇女,虽然徐娘半老,却长得天然秀曼,中等身材,身着锦缎服饰,上装嫩黄,下装淡青。长眉俊目,面色白晰,眼尾蔓延细纹,一派端庄的相貌,儒雅的气质,凝重的风度。 她正托腮静思,双目凝滞,缄默不语,似乎有何沉重的心事萦绕在心间。门外步声细碎,挑帘进来一个穿着素雅的十八九岁的丫环,怀抱一个睡眼惺忪的四五岁男婴,说:“老夫人,您的外孙醒了,哭闹着要找姥姥。”小外孙从怀中挣扎跳下地来,尖声娇气地喊:“姥姥,姥姥!”一头扑在老夫人的怀里。 老夫人轻抚他的头,半嗔半喜:“乖孩子,真顽皮!接着问丫环:“老寨主安歇了吗?” 丫环回答:“没有,还和少寨主,少夫人商议事情呢。”老夫人幽幽地问:“天这么晚了,还有什么重要事情须商量的?”丫环答:“听说是前几日一个被劫来的汉子,在少寨主审问时,他双手被绑却用脚踢伤了几个寨兵,并且终日泼口大骂,不食不饮。所以,老寨主要明天杀掉他。” 婉贞听此,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阿弥陀佛,多亏早来一步。” 此时,老夫人耸然动容,喟然长叹一声:“唉!老寨主总说我们这座‘庙’,僧多粥少,佛多香稀,需在外弄些银子,否则日子无法维持。我跟随他浪迹萍踪多年,虽然现在富贵荣华,金镶玉嵌,却是穴居野处,食不甘味,寝不安枕。” 然后,老夫人语气苍凉,涩声说:“老寨主纵横江湖,称雄武林,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说什么在此处积蓄力量,一但羽翼丰满,就率众参加捻军,殊不知这可是个祸灭九族的事啊!” 婉贞返身回到原处,将情景陈述一遍。三宝忖思片刻,说:“不管怎样,先将这女主人、娇孙儿弄到手再说。”言罢,欲抬身前往,万碧鹏拦住:“仁兄在此巡风,婉贞随我去,我自有妙法把他们给弄出来。” 星转斗移,已近子牌时分。婉贞随万碧鹏来至后面,就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个玲珑小巧的铜制鸭形物。他将鸭嘴探进窗洞,用嘴叼住鸭尾向里面徐徐吹去。 登时,一缕缕淡淡白烟拌着一股异香,弥漫室内。就听里面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后,便传出了均匀的酣睡声。俩人撬窗而入,见老夫人和孩子东倒西歪在榻上,象着了孙行者瞌睡虫似的,睡得正是香甜。 婉贞背起老夫人,万碧鹏抱起孩子回到暗处。三宝一见大喜,便在前循原路退了出来。当行到一个便门边,婉贞只觉脚下踩上一物,突然四处铃声大作。婉贞急说:“我踏着机关消息了!” 三宝镇定自若,命令:“你们二人赶快退走,这里有我抵挡!” 四周无数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喊杀声渐渐逼近。婉贞欲言,三宝怒斥:“丫头,不识好歹,快走!”婉贞深知爸爸生性倔强,便遵嘱和万碧鹏迅捷撤了下去。 三宝抽出七星刀,横刀迎了上去,拦住了寨兵的追击。寨兵们呼啦一下把三宝团团围在核心。迎面持剑走过一个挎弓悬剑的年轻人,后随四名骇人大汉。 年轻人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狂徒?赶快放下兵刃就擒,少寨主可免你一死!” 三宝嘿嘿短笑一声:“如果你们痛快地把人和银车还给我,我倒可以免你一死。否则,难怪我手下无情了! 少寨主一声喝令:“上!”七八个持刀寨兵呀的一声嚎叫,冲了上来。但听砰砰砰砰四记令人窒息的闷响,早有四个寨兵被三宝踢翻在地,惨叫着爬不起来。又有两个凶悍剽猛的寨兵抡刀压顶劈来,三宝用宝刃向上飘然一磕,当啷一声,两柄钢刀身首两分,断为四截。就在两个寨兵一愣神之际,三宝的七星刀轻轻一挥,两个寨兵啊的一声栽倒地上,鲜血从下肢溅出。 三宝此时慎重思考过,尽管对方劫我人和银车,但过去和他们并无任何嫌隙,所以不能因气愤而乱杀无辜。因此,刀下并没有施展致命杀手。 少寨主见来人略施一二分武功,须臾间就横七竖八地倒地一片,真是大煞青崖寨的面子。便猝然一声长叫,挺剑直取三宝上盘咽喉,剑势如一条银蛇窜来,挟带着风声。 三宝身陷重围,不敢轻敌,使出四十九路八极刀法。只见三宝步法凝稳,手法轻灵;宝刀起落上下,展抹钩剁,劈打嗑扎,俱是势挟劲风。那一招一式,翻手之灵,叼腕之巧,寸恳之精,抖展之速,令周围寨兵瞪目乍舌。 那七星刀迂回舞动,或闲雅徐舒,或刚猛凶捷;真可谓快疾时似奔雷闪电,沉稳时如渊停岳峙。只斗得刀光闪烁,红湛湛如残阳一般,亮晶晶似秋冰无瑕。 少寨主步法小巧腾挪,剑法超俗不凡,舞动起来左突右呼,寒光灼灼,宛如一团雪球滚来滚去,恰似一群银鸽翔上翔下。起伏转折,拆招破式,倒也剑法主威,对付的得心应手。三宝脸呈赞许之色,心中叹道:“剑法设群超众,必经高人传授。如果他是个正人,该多难得呀!”他边战边担心婉贞、碧鹏他们身上都有负担,是否遇到羁绊而受挫,所以,不愿弥留此处恋战,决定一子定乾坤。 想到此处,他立即用出一招含三式的刀法,即递出连环三刀为一招。就见他一刀呼啸着向对方中盘腰间削来,不等刀式用老,突转身躯又一刀向下盘双足扫去。 当少寨主已拔足向上腾跃一刹那,三宝一个荆柯献图式,刀尖如星直刺对方咽喉。少寨主连忙闪躲,自顾不暇,只见红光在眼前倏地一晃,头上壮士巾唰地被削落下去。少寨主吓得冷汗满身,倒退出三五步,周围寨兵不约而同惊叫一声。 原来,三宝顾及到事业大局,双方矛盾不能深化,因而就刀下留情。 三宝微微一笑:“少寨主,劝你镇静一下,还是去看看老夫人和小公子去吧!明日我再来贵寨和你们见面。” 说罢,足尖一弹,身躯似弹簧一样,腾地悬空跳超,越出圈外,如飞鸿展翅,向外疾奔而去。寨兵们惊叹三宝武艺高强,只好站在原地望影兴叹了。 三宝逾墙回到客栈店房中,见婉贞、碧鹏没有归来,心中有些发慌,猜度是否在途中出了事故。正要转身复出,忽见一个蒙面青衣人从内屋走出。 三宝一惊,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人扑通一声跪倒于地,纳头便拜,说:“大恩人,是我。”说着一揭面纱,三宝定睛一看,原来是鲍恩。 三宝奇异,急忙扶起,落座后,问:“贤弟,你怎么来到这里?”鲍恩坦诚直言:“恩兄打擂之事我知道后,便赶至县城。恩兄索银要人之事我知道后,也就立即暗中追踪到这里。” 三宝蓦然想起一件事,感慨万千,说:“在梅花桩上打擂时,有三把飞刀向我袭来,又被意外投来的飞蝗石击落了第三只,使我幸免遇难。我真不知如何感谢这个英雄呢!” 鲍恩哈哈一笑:“恩兄,实不相瞒,此人便是拙弟,何必言谢?这是我应尽之责。”三宝一听,果然如此,真让他猜中了。 鲍恩微叹一声,情深意长地说:“恩兄,小弟当年蒙您启迪、诱导,才顿然猛醒,终于走上了成人的道路,这是我终生难忘的。机缘凑合,我们前次又偶然相遇,我想,大、丈夫相交,贵在诚信。所以,我暗随至此,为了恩兄的宏愿伟业尽早实现,愿助一臂之力,以赎我过去之罪。” 三宝听了深受感动,满含深情握住他的手,说:“贤弟,难得你义气如此,为兄感谢你二次相且,贤弟的前程定是一派锦绣光明!我们兄弟肝胆相照,谢谢贤弟了!” 突然,人影一晃,万碧鹏从窗外飞身进来,说:“三宝兄,我和婉贞已把两人安置在一位百姓家中,婉贞在那里看守,非常妥善。”然后,回首向鲍恩拢拳,说:“我们退至半路,遇到了一队巡逻寨兵,多亏鲍义士拔刀解救,方冲出重围。” 次晨,三宝对二人说:“婉贞继续看管一老一少,碧鹏贤弟在此养伤,我和鲍贤弟直捣龙门!”万碧鹏奔波一宿,左臂伤口炙痛未已,只好表示赞同。 三宝和鲍恩在万碧鹏领路下,来到婉贞看守之处,说明了赴寨的安排意图。婉贞秀眉紧蹙,说:“尽管青崖寨对我们忌惮三分,但是此时前景吉凶未卜,爸爸还是带我的龙泉剑吧!用起来更增加些威慑力!” 三宝猜到女儿的担忧心情,含笑点头说:“好吧!到那里此剑也许有些用场。” 交待完有关事宜后,三宝、鲍恩直奔青崖寨。一如既往,跨山越涧,攀藤附葛来到寨前。此时寨门两侧燕尾式分别两排持刀挟盾的寨兵。寨门呀地一声大开,一个头目阔步昂首,挺胸大步走出来,他眼皮不撩,冷漠地说:“客人,里边请!三宝不卑不亢,不愠不怒,便和鲍恩走了进去。寨内甬道两侧;同样站着两排双目虎视,荷刀执盾的剽悍寨兵。前面一座大厅的檐下,十分恭谨地站着一个六十上下岁的人,此人便是老寨主。 他,体魄健壮,臂粗膀圆,黑紫色面庞,双目闪闪,朗若灿星,澄彻如;;脸上一把络腮胡子,虬须戟张,凛然生威。身穿黑色绸缎长袍,腰系深黄色绦带,丝穗于右肋垂下,脚穿长虎虎皮快靴,颈前挂着一串晶莹闪亮的红色珠子。一眼觑去,便知是一个常闯江湖,久荡四海的非凡豪他的背后左右各立一人,一是少寨主,一是三十多岁盼秀眉女子。二人均双目仇视,满颊怒气。三宝观其颜色,猜测到那外孙大概就是他们的孩子。 老寨主闪着睿智的目光,向下吩咐:“设椅上茶!”三宝一摆手:“不用!直言相告,我来此目的,就是要和你们交换人和银车。贵寨的老夫人和孩子在我手里,这是不得以而为之。” 老寨主粗犷地哈哈一笑:“我也爽快相告,人和银车可以相换。但是,我们山寨的兄弟不能白走一趟,银子必须留下一半!” 三宝断然拒绝:“不行!这笔银子我们另有大用,一两也不能留下!”老寨主嘿嘿一声诡笑:“我需要这笔银子也有大用。我这样处理,对你够客气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三宝用鼻子哼了一声,嘴角涌出几丝蔑视的笑纹:“既然你出言不逊,本人告辞了!”刚转过身去,但听一声“慢走!”三宝扭过身来。那少寨主走上前来,说:“请你们二位且勿言语失和,何不从长计泌呢?”三宝冷冷问:“怎样从长计议?” 少寨主向右侧一挥手,便见从右便门里五花大绑地押出发,低垂着头。左右各有一个寨兵狠拢着他的肩头,后随两名怀抱宽刃鬼头刀的刽子手,都是凶煞恶神般的大汉。 三宝冷冷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少寨主一阵阴森地苦笑:“你如果不按照我们的条件办事,我们就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叫他立即殒命!” 老寨主语出如山压顶:“告诉你,我们内外已安排好重重伏兵,你要仔细惦量惦量,就是双肋生翼,也插翅难逃!奉劝你不要蜻蜒撼玉柱,蝼蚁拱金山!” 说毕,那两个寨兵用手凶狠地一把提起那人的头发,那人的脸正对前方,圆睁双目,一派不屈服的脸色。随之,身后的两个刽子手把鬼头刀亮了出来。 三宝一见正是童大龙,不由心中一酸,神色剧变,厉色怒斥:“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我叫你们以血还血!”说罢,从背后嗖地抽出龙泉剑,只见青光一闪,飒飒生寒,眩人双眼。接着一剑向右侧一棵大树砍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大树被拦腰削断,上半部树干和树冠轰隆隆一声斜倒于地下。 就在此刻,老寨主似乎有了触动,猛地想起一件往事,迈前两步拱手深揖,诚挚地问:“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三宝眉梢儿簌簌跳了两下,虎目大睁:“没有必要告诉你!” 老寨主更谦和地问:“我提一个人,不知您是否栩识?他的大名叫冯三宝。” 三宝一愣,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老寨主渗淡一笑:“三宝是我十七八年前在济南城相识的莫逆好友。” 三宝喃喃自语:“莫逆好友?然后极力在脑中捕捉这个形象。蓦然,三宝双目紧紧盯住老寨主的脸突然发问:“你莫非就是那卖艺的江湖好汉贺中鹏?” 老寨主惊呼一声:“啊!莫非你就是挺身而出、抱打不平的三宝贤弟?” 三宝插回龙泉剑,向老寨主慢慢走去;老寨主也缓缓向三宝走过来。当俩人在咫尺间,互相端详时,觉得当年面容依稀可辨,就突然互相抱在一起,泪水涟涟,挂满腮边,胸中涌上说不出的激动。 周围众人看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二人携手揽腕率众进入大厅,分宾主落座,又是一番慨叹唏嘘,互诉衷肠。三宝把自己在济南郊外和他分别后的经历,概要陈述了一遍。 贺中鹏也介绍了自己的坎坷,说:“以前的康、乾之年,盛世升平,轻徭薄税。从那以后,苛捎杂税如菅草丛生,贪官洋人似虎狼欺众,百姓苦不堪言。我卖艺江湖,一家也难糊口。又遭官府、恶棍的欺凌,贫病交瘁。一气之下,我便领一些江湖兄弟到此占山聚众,已七八年之久了。目前,洪、杨义军蟠踞长江,赖、张两捻出没大河。为兄我想在兵力、财力雄厚之后,率众参加捻军队伍,以免势单力孤被官军吞掉。”叙罢,呼唤那一双青年男女上来拜见三宝,说:“这个便是我当年领出卖艺的独生女贺燕,那个是我的过门女婿文如锋,江湖送他一美称,叫浪里飞行侠。”说至此处,贺中鹏诙谐地介绍:“我这个女婿,是混瓦匠带瓦刀,浆来水去是一绝呀!” 三宝称赞说:“贵婿一手好剑法,不比寻常,真是后生可畏!” 险情突变,皆大欢喜。贺中鹏命人摆上酒席,请出童大龙,愧疚地拱手致歉:“大龙贤侄,不知是自家人,受苦了。”便携大龙手入座。 席间,贺中鹏雄心大慰,只见他鼻窝歙动两下,似乎神情激动,举杯说:“各位,今天是有朋在远邻,不难觅知音。我做梦也未想到能和一一宝贤弟幸遇,真乃天巧之合,我太高兴了!各位请饮下这杯团聚酒以庆我兄弟之幸会!” 大家畅饮开怀,气氛异常融洽、炽烈、和谐。酒过数巡,贺中鹏彩云落颊,双目清亮,站起来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三宝贤弟为了筹备民团,我寨愿捐献纹银五千两,请三宝贤弟笑纳。 鲍恩也站起来,神情激越:“我家私虽不能称厚,但也算小康有余。愚弟愿献纹银一千两,对三宝兄之事业略表寸心!” 三宝情绪激动,站起来迭迭摆手:“不不,不不。民团所需资金业已够用,谢谢二位好意。” 贺中鹏哈哈一阵爽朗大笑:“三宝贤弟,你今日到此,使我青崖寨蓬荜生辉,古语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黎民百姓就是拥戴支持为国为民造福的得道者,请三宝贤弟不必推辞了!” 三宝谦让再三,终于被贺、鲍二人所不允,只好应诺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有兄等财力相助,何愁民团不兴旺。” 宴席直到洒兴已酣方毕。第二日晨,三宝让鲍恩下山告知婉贞把老夫人和孩子护送回来,鲍恩遵命而去。当一切事务处理完毕后,三宝等人欲走,贺中鹏再三挽留,要盘桓几日深谈远叙,三宝也考虑到多年隔绝,相会难得,就留了下三日后,三宝告别。贺忠鹏率众噙泪送至山下,谆谆说:“贤弟,为兄也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有朝一日,如有用我之处,只要三寸纸笺送到,我当弃山寨如敝履。倾巢出动,竭力相助!” 于是,三宝、婉贞、大龙、鲍恩四入以及驭夫,押解着一万五千两银车,和贺中鹏、文如峰、贺燕等人难舍难离地洒泪而别。 三宝等人回到谢庄后,立即购置民团服装和武器,一月内置办齐备,便开始了民团的实际操练。婉贞出面进行排兵布阵的演练,万碧鹏出面指点,传授击投之法,由三宝、兴邦充任正、副总教习。 月余,民团声名大噪,震动了周围附近的村镇。所有的“坐山虎”“地头蛇”和一些飞扬跋扈的恶官横吏,皆闻风丧胆,不寒而栗。 此间,鲍恩也早早将捐助的一千两银子,送至谢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