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为君妻 第39章　再去行宫

因为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要入宫，与皇帝举行大婚，所以宫里来了许多的嬷嬷，教习慕云苑各种的宫规和宫中礼仪。 慕云苑便跟君溯光提出，进宫之前，去琼华别苑居住。那里本来也就是君子昭特赐给慕云苑的行宫，她现在即将入宫为后，住在行宫倒比明亲王府要好些。 况且行宫空阔，也好让那些来自宫中的嬷嬷居住。 但是这一次要去行宫，却比春天的那次要麻烦的多。因为过去的人数很多，带去的东西也多，光是收拾整理行装，便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这次去行宫，不但有宫中嬷嬷随行，连慕云苑原来的四个侍女，也要一同前去，宛若这次自然也是要同行的。 出发的时候，慕云苑早上很早就起来了，让苏乔和阿绿伺候梳洗。 看着镜中的自己，螺髻玉钗，秋香色衣裙，眉间朱砂如旧，只是没有像上次那样，化着娇娆桃妆。 “郡主要不要化桃妆？”宛若本来就站在慕云苑身侧，看到她目光在妆镜里流连，便温声提议。 慕云苑却摇头，笑意落落：“现在的时节已经不适合桃妆了，就这样吧。” 说罢慕云苑便站了起来，宛若看到她神色微郁，心里也跟着黯然了一下。 走了出去，外面天色虽晴，但是秋意瑟瑟。 “咱们出发吧。” 慕云苑抬头看了看天空，淡声说道。 长裙如水划过地面，慕云苑一边慢慢走着，眸光淡然，一一扫过锦园各处。这是她居住了六年的地方，如今想来，这也算是君溯光给予她的安然所在。六年之前，他亲自带她来到这里，六年之后，又亲手把她送走。 六年安然时光，竟然是这么快就失去了，就像是她从前失去的华美人生。只是这两次的失去，心境却是大大不同。六年前，母亲身死，家族倾灭，她是害怕和恐惧的，如今却是心中悲凉，心绪淡然。 只是心中的那种隐痛，却像是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走到王府门口，慕云苑眼前恍惚，看到君溯光，玉冠束发，长衫洒然，含笑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她的到来。 “你……” 慕云苑迟疑开口，却是口中涩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君溯光走过来一步，温然笑道：“我送你去行宫。” 他笑得这样温柔，让慕云苑恍惚觉得，似乎他只是送她出府去游玩，似乎她很快就会再回来。 只是可惜，她这一去，只怕再也不能回来这明亲王府了。 君溯光扶着慕云苑上车，她跳上车门，掀帘进去的时候，回首去看身后的明亲王府。门首处的匾额如旧，隐隐看到府内重重楼阁，只是看不到也看不清，她居住的锦园，和他居住的明园。 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慕云苑走进了车厢。 鸾车缓缓行走，熟悉的铃声响起。 慕云苑和君溯光并肩坐在里面的位子，只是中间距离甚远。 “这次去行宫，不比上次春暖花开，行宫在山上，天气本寒，好好照顾自己。” 君溯光声音低沉温柔，殷殷嘱托。 慕云苑从来没有听到过君溯光这样和她说过话，倒是真的像一个长辈，变或者真的像她的养父一般。 “是，我明白了。”她也端成乖巧女儿的模样，恭顺应答。 听到慕云苑回答，君溯光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隐隐有自嘲的意味。 谁也没有再说话，一路之上，除了鸾铃声响，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很快，行宫便到了。 苏乔等四个侍女先出了车门，然后掀起车帘，等候慕云苑和君溯光出来。 君溯光下了车子，然后伸臂，慕云苑握住他的手腕，轻巧巧的也下了鸾车。 站在进入琼华别苑的山阶前，抬眼看去，只见远处苍山历历，桃花早落。没有了满山桃花的掩映，整个行宫看起来倒是看起来普通了许多。 行宫早就被人打扫过了，山阶清洁。 缎鞋踩在上面，都不见丝毫灰尘起伏。 君溯光送慕云苑进去琼华别苑，一路之上，两人默默并肩而行。 这次慕云苑还是住披香阁，披香阁也在高处，要先行过一段缓缓向上的石阶才能到达。 走在石阶上，慕云苑侧首看向春日里桃英漫天的千桃林。此时的千桃林，连绿意都很难看到，一派凄凉景象。 “那两株绛桃花不知道怎么样了。”慕云苑忽而停止脚步，望着远处桃林，幽幽说道。 看到她停下，君溯光也止住脚步，和她并肩站立。 “你见到那两株绛桃了吗？” 君溯光听她忽然提起绛桃，心中微起波澜，那两株绛桃本是他特意找来，当时也没有想过和慕云苑提起，只是心中隐隐希望，她能看到。 慕云苑笑了笑，笑意浅凉：“看到了，很美。” “嗯。”君溯光声音幽淡，“明年它还会开花的，你还可以看到。” 点了点头，慕云苑收回自己的目光，转首向前，轻声道：“走吧。” 看到她继续向披香阁行去，君溯光也缓步跟了上去。 因为现在慕云苑特异的身份，所以这次连披香阁里的侍女也多了好几倍。刚走到门前，便看两边立着两列侍女，个个姿态娉婷，垂首敛目，恭顺而立。 “人这么多，我还想要清静呢。”慕云苑皱眉看着眼前的情形，幽幽说道。 君溯光微笑道：“你现在马上要成为皇后了，多一些人伺候也是应该的，以后入了宫，跟在身边的人就更多了，现在也可以先适应一下。” 慕云苑听到他这样说，心头不禁黯然。 忽而想起那次进宫参加春朝会，她看到段皇后的时候，还想着做皇后真的很辛苦的。连一颦一笑，都要端着规矩。如今她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只觉得心中沉沉。 进入了披香阁，殿中一切如旧，和她上次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是总觉得，有什么改变了。 那个时候她是灼华郡主，虽然尊贵，却也只是一个落迫无依，无宗无亲的郡主而已。可是如今，她盛势再来，已经是即将成为一国之母了。 身份和地位，天差地别。 君溯光这次来琼华别苑，本来也只是送慕云苑，等到慕云苑在披香阁安顿好，他便启程回王府去了。 君溯光走的时候，慕云苑站在披香阁的石阶尽头，遥遥望着他离开。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君溯光走到行宫门前的时候，回首望来。正好看到慕云苑遥遥站在高处的披香阁前，秋香色烟罗衣裙，衣带飘扬，好像是要凌空而去的仙子一般。 想到这里，君溯光心中蓦然一惊，即使她不是要凌空而去，也确实是要离他而去。再有一个月，她便要进宫，与另一个男人，举行大婚。从此之后，他与她，君臣有别，身份悬殊，她再也不可能会到他的身边了。 心中钝痛漫起，君溯光暗自握紧了自己的双掌。 终究是忍了心中的不舍，转身下山而去。 “郡主，这里风大，披上披风吧。”苏乔见慕云苑一直站在外面，关怀的抖开了一件披风，替慕云苑披在肩上。 慕云苑没有动，任由苏乔帮她系上披风。 其实她都很难觉出冷意来了，因为心一直是悲凉的，身上的冷热，又有什么要紧？ 慕云苑裹着披风，缓步沿石阶向下面走去。 “郡主，你要去哪？” 苏乔见慕云苑突然向下走去，急忙跟上。 “我去千桃林，你别跟着来。” “是。”苏乔只好止住了脚步，站在那里，看着慕云苑向前缓缓行去。 刚走下披香阁的石阶走廊，慕云苑迎面撞上了正要回披香阁的宛若，她手里正捧着一个瓷瓮。 “郡主去哪？”宛若疑惑问道。 慕云苑神然淡然：“我去千桃林。” “现在去千桃林？”宛若眉尖微皱，“现在千桃林里什么也没有，去那里有什么意思呢？” 慕云苑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宛若手中的瓷瓮，微笑问道：“姑姑拿的什么？” “这是我给你煲的汤。”宛若笑道，“今天早郡主没有吃多少东西，这里天气比较寒，喝了暖暖身子。” 慕云苑微皱了眉：“姑姑，我喝不下。” 宛若叹息：“那你想吃什么？姑姑给你去做。” “现在一点也不饿呢。”慕云苑眼睛还是望着千桃林的方向，“只是特别想去千桃林那里转转。” 宛若无奈点头：“那么想去，郡主就去吧。” “嗯。”答应了一声，慕云苑向宛若一笑，便向千桃林的方向走去。 宛若却没有立时走开，她转身看着慕云苑走远，心里总觉得闷闷的。 刚才看慕云苑的神色，总觉得她好像一点也不开心。慕云苑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她的一言一笑，皆是被她放在自己的心上的。慕云苑不开心，她自然也跟着烦闷。但是最让她烦闷的是，虽然她是在极力关爱关怀慕云苑，却总是没有办法，让她真正的开心起来，真正的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那样，拥有明媚天真的微笑。 有时候宛若觉得，慕云苑虽然出身高贵，却是一个命运悲凉的人，终其一生，也难真正开怀起来。 思及此，宛若心头陡然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