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秋思 第42章 断臂之论

“有没有搞错？”女孩的脸上堆满了一千个问号。 王小鹏按着她的手，在上面象画笔一般皴点着、辗动着，并肯定的对她说：“没错。” “可是，你怎么会画画呢？我怎么没听说啊？”女孩困惑不已。 王小鹏笑：“你肯定是听说过，你再想想。” “我真的没有听说过啊。”女孩手抵前额，不自觉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哈哈。王小鹏戏谑道：“你这颗小脑袋瓜真得要好好敲一敲了，你忘了上次在南方宾馆时我们之间的对话了吗？” 女孩瞪大眼睛：“你那不是戏言吗？什么印象主义，超现实主义……一大串的鬼‘主义’！谁知道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不错。我当时的确只是戏言，但心里已经决定要重拾画笔了，事实上从那天开始我一直没有停止过练习，田田，”王小鹏望着他满怀希望地说，“是你重新燃起了我画画的热情，你就答应了我，好吗？” 女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它：“你是美院毕业的吗？” 王小鹏顿了顿：“这个问题有点绕……我不是美院毕业，但我在美院学习了将近两年……后来为了一个女孩子和同学打架，被学校记大过处分，我一气之下，退学了。再后来，我回到高中复读了一年，赌气考了一所和画画毫不相关的专业，工商管理。但其实这几年断断续续一直就没有停止过画画，毕竟，我从小就和画笔有缘嘛。只是自从来到YC以后，倒是和画笔疏远了……” “你还有这样一段‘光荣曲折’的历史！”女孩半讽半嘲的看着他：“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初恋吧，她一定美的一塌糊涂。居然给你带来了那么巨大的变故，连自己喜欢的专业都抛弃了。” “田田，你就别讥讽我了，我那不是年少意气用事吗，再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提它作什么？那女孩确实是我的初恋，我还真的拿你和她比较过，我认识她的候，她和你现在一样大，她的五官无可挑剔，但她的只能算是漂亮；你的五官虽然不及她的精致，嘴唇也略薄了些，却天生有一段清灵如雾的美。断臂的维纳斯不仅是艺术也是一种美，田田，以你的灵慧去体悟，你能想象出完臂的维纳斯究竟是什么样子吗？” “那是因为艺术的视角不同罢了。如果能够象黄金分割律那样找到一个最佳的视角，完臂的维纳斯也有可能成为世上女性雕塑的至尊。虽然，我也认为断臂的维纳斯无可超越。但不能因此阻碍了我们的想象。” “米罗的维纳斯本身就蕴含着黄金分割的美学秘密，不过你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现世即便是世外桃源都无法与我们的想象并驾齐驱。简单的说，现世是孙悟空给唐僧画的那个圈，想象就是圈外的，是无边无际的。但是，在范围之内，在规则之内，残缺的才是真正的完美，燕瘦环肥西子病，她们的缺撼正是她们超凡的美啊。归纳起来，断臂和完臂，肤浅的说法，这是视角不同所致；往深层去理解，这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两大对峙，是关于唯物和唯心的艺术决斗。唯物的才是客观的，是和残缺相辅相成的，月亮都有圆有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偏偏有很多人活在精神的乌托邦当中揽镜自照，殊不知自己早已陷在唯心的泥淖中不能自拔了。《华严经》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其实《华严经》所昭示的，就是一真法界，万法自如，即便是缺陷，也是美的。关于维纳斯雕像还有一种解释，就是雕像完成后，米罗曾请许多名人前来加以评定。众人都说非常的美，但最美的还是她的左臂。米罗听后却当即敲断了左臂。田田，你说这是为什么？” 女孩陷入沉思，她的目光飘远而宁静，她似是回答又恍若是喃喃自语一般：“如果一朵花的美影响了人们对整个春天的赞叹，那么，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拔掉那朵花儿。” “不愧是我的女孩！田田，你有对艺术的敏锐知觉，米罗的回答和你相差无几，他说，不能因为局部的美，而破坏了整体美，如果那样，我宁愿它是残缺的美！你看，你快成米罗第二了。呵呵。” “别拿我寻开心，其实，我觉得我这个人也是乌托邦式的，就会空想……”女孩枘枘地。 “女孩子嘛，大都有点乌托邦情境，宽了说去，乌托邦主义是人类情境中固有的，就象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可以在一个人的世界观中并存的一样，把它看作为一种精神调剂也未必不可，却大可不必为此伤神，用王尔德的话说就是，一张没有乌托邦的世界地图是丝毫不值得一顾的。” 女孩抿嘴嗤笑着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我还要学哲学呢，看来跟你学不就得了。” “你要学哲学？呵呵，等你学成后变成了一个激进的女权主义者，我怕我只能给我的女王递递毛巾了。”王小鹏笑望着女孩，刮了下她的鼻子。 “哼，”女孩装作生气的样子，“你是不赞成了？你不会也和小莫那样俗气吧，他就说我不该报哲学这么冷门的学科，看来你也和他没有分别了。” “哈哈。我说小莫怎么三天两头往你那跑，原来他是游说你也去做一个老夫子啊，看来他是游说成功了，不过他这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头一着棋，倒是让他走对了，谁叫我的女孩那么上进呢。” “你什么意思嘛，你怎么知道他三天两头来找我，你监督我？” “我岂敢这样对待我的田田呢，”王小鹏急忙转开话题，他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轻轻的搔着：“宝贝，说了这大半天的，有点跑题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倒是愿不愿意做我的人体模特？” 女孩脸上羞红一片，她抽出手，两只手绞在一起，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在她白皙的额角，已有细细的汗珠悄悄泌出来，被王小鹏看在眼里，拿纸巾轻轻拭掉了。半晌，女孩抬起头来犹豫地问他：“人体模特……还……要不要脱衣服？” “小傻瓜，人体模特自然是不穿衣服的。说白了，就是裸体的。你不是要学哲学吗？人体是最美丽的哲学。我建议你先去读读马斯洛的人体哲学，这会对你学习哲学有很多帮助的。”顿了下，他又接下去说道，“人体，尤其是女性人体，是艺术领域最佳的审美观照，再回头说说那件维纳斯雕塑，当人们站在她面前时，一个裸体的女性，她丰满而圣洁，柔媚而单纯，优雅而高贵，这就足够人们为之倾倒的了。人们从这里发现了自己，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创造潜能；感受到了人类生生不息的原动力……这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最深的启示，这也是人体的魅力所在！人体，就是小宇宙，是一个有着美丽奇妙世界的天体。希腊民族得天独厚，最深刻地理解和最完整地把握了人体这个小宇宙，并发掘出人类纯粹的知性结构，再通过自然的真实外貌，去表现一种更高的境界。黑格尔高度赞誉阿佛洛狄忒的裸体表现，说她是‘纯美的女神’，罗丹的系列裸体雕塑体现出的思想和精神魅力素来都为后人所称道，还有安格尔、波堤切利、海兹、雷诺阿、拉斐尔、鲁本斯、马奈、米开朗基罗、毕加索……” “唉，”女孩轻叹一声，“你让我觉得我好渺小，如果我不答应你的话，我真怕你会继续你的长篇大论。” 哈哈。王小鹏欣喜的说：“田田，你这么说是答应了我了？” 女孩犹疑着：“那，那你到时不能侵犯我……还有，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哈哈。傻丫头！你担心这个啊，在艺术的王国里，没有色情的眼光。如果照你这么推论，美院的师生岂不个个都是流氓？这个你不用担心啦，我肯定不会碰你的！你说什么条件？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其实我也喜欢画画的，我当时还去职工学校参加了素描面试了呢，因为第一志愿不是填报的这个，后来，阴差阳错，与绘画失之交臂……所以你要教我学画画，我才能答应你。” “田田，”王小鹏握住女孩的手，激动地在上面“叭”的印上一个吻，“这样说来我们原来都与绘画有着不解之缘啊，我答应你的要求！凭你的敏感和悟性，你一定会画出成绩来的！那这么说来，你算是答应我了？” 女孩的脸颊上慢慢生出两抹淡淡的晕红，只听她低声的呢喃着：“你再让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