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秋思 第52章 行动派和空想派

“田田————！！”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如旋风一般在三棵松饭店里久久回荡着，在一楼包厢用餐的客人有的推开门惊讶地向左右望了望，然后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靠！怎跟死了娘似的！”说罢，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包厢门。那几个服务员则面面相觑的站在包厢门口大眼瞪小眼，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望向天花板，声音好象是从上边传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莫在挨了那记耳光之后，愣怔了十秒钟就紧随王小鹏蹬蹬蹬的直奔向二楼。他的耳畔回荡着王小鹏的那声呼唤，这种惊痛的呼喊给他带给了深深的震撼，他能从那声呼喊中感受到叫喊者的切肤之痛。他受伤了！那个王小鹏！他脑海里飞速穿过了一个慢镜头，法场。人山人海。持刀的刽子手。一个跪在法场中央的女孩。一个男人。一个从镜头外卷过人潮象咆哮的遽风一样奔向法场中央的男人…… 王小鹏。这个人总让他产生一种敬畏的感觉。同是男儿身，他无端的就要在这个王小鹏的面前怯懦几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工作能干的王小鹏、桃花运持续上涨的王小鹏、路见不平的王小鹏、为了女孩不顾一切的王小鹏！这样的王小鹏的确是他不能比拟的。他以前总觉得王小鹏运气好，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王小鹏身上有一种“气”，而这种“气”正是他所欠缺的。一个行动派的巨人和一个空想族的矮子，这是那个他和他的本质区别。这样的男人，女孩怎么会不心动呢？女孩，他的Margaret！不管女孩到底会选择谁，他确信自己永远都是她的阿尔芒。那么，他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Margaret遭受污辱！ 还有王小鹏盛怒之下向他挥出的那一巴掌。他奇怪自己一点都不怪他。他甚至对王小鹏向他挥掌相向抱之以莫名的感激。那一掌使他在一霎那恍然大悟，此前邦三把五十元钱塞到他手里的时候，那个猥琐的男人就一准是盘算好了他的罪恶的计划！那一掌，还打醒了他沉睡多年的有关于生命本体的错误认识。他一度认为自己不过是个象寄居蟹一般留宿在自己□□之内的幽灵而已，他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生命并不存在于这个躯壳，lavieestailleurs。这是那个总与诺贝尔失之交臂的老昆德拉的小说题目吧。而这句话却好象一个戳记一般被他的读者们深深印在了脑海里。他也一样。生活在别处。生命在别处！他改了个字。他曾心灰意懒的慨叹道，生命，作为诞生于抒情世界的废墟，却无人发现那附之于他生命之墟中的神秘力量。他想他是可悲的。他象每一个怀才不遇的同类一样，都有无数个抨击别人的理由。可是，就在刚才，王小鹏的那一掌仿佛是一道开光的佛偈，让他激凌凌的感受到属于生命本身的诗性存在。这其实有点可笑，一掌之下，打通了他对生命的觉悟和敬仰。这是不可思议的。他在那几秒钟之内感到那飘缈于别处的生命已返回到□□内尘埃落定。他鼻尖酸楚，他想大哭一场，但他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楼梯，时间和速度在这时已不是一种较量，而是一种鞭鞑，他的□□和他的灵魂都感受到了那种疼痛，他的Margaret！他在心底嘶嚎呐喊着，有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是空白的，他的耳朵里灌满了那个男人切肤的呼唤，这让他切切的意识到，从前那个浪子式的王小鹏就要消失了，或者说，从他和女孩相遇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个四处留情的家伙，而是她纯真的白马王子，她真正能够拥有的梦中情人——荷西。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从一扇扇客房的门中，探出了一颗颗好奇的脑袋，他们惊讶地看着在客房中间走廊里象狗一样乱窜的两个男人。“神经病！”“疯子！”这样结论性的诅咒对这两个人来说确实是相称的，但他们毫不在乎，和那个陷入危险之境的女孩相比，挨点骂又算什么呢！ “我看到了！”小莫眼睛豁然一亮，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已象一道闪电飞速向前弹出，但是，就在他几乎就要扑到目标的时候，他一下子跌倒了，同时，他感觉到有一个影子已冲向那个正欲掩门的黄发男人。“你休想碰她！”王小鹏怒火填膺，甩手就对着那个黄发男人左右开弓。那黄发男人被打的眼冒金星，就在他晕头转向之际，小莫也上前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你，你邦三居然耍我！！” 邦三摸着两腮，呆呆的望着象两团熊熊烈火一样扑向他的两个男人，他一会儿看看王小鹏，呐呐的说：“你，那个，那个小鹏……”一会儿又望一眼小莫，说，“小莫，我，我酒喝多了，这，这妞就不该我享受，我半天才，才打开门……”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小莫挥拳直捣向对方的脸，立刻，邦三的腮帮子就红肿了一大块。 “不要！你们不要打小鹏！”冷不防，那个跌倒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孩忽然间泪流满面的扑向小莫和王小鹏，她对他们又抓又咬的叫喊：“你们不要打小鹏！你们不要打小鹏！” “田田！”王小鹏把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仰靠在门柱上，那望向走廊上空的眼睛一下子团起了层层潮湿的雾气…… 王小鹏不知道小莫和邦三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只知道后来他把女孩抱到房间里，把她轻轻放到了床上。他用毛巾为她擦了脸，但她不停的吐，他就在边上不厌其烦地帮她收拾吐出的秽物。再后来，女孩很快睡着了，而窗外，雷电交加，暴雨如注。他象木雕泥塑一样，静静的伫立在窗边，站成了一个高跨于雨夜之颠的骑士。 “这个女孩，她在时间之上，她在空间之上，她在生命之上，她在我的肋骨之上。她倒在黑夜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