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汹涌 第15章　爱丽丝的泪

我不知道我这个“小山东的外号究竟是小河南给我起的还是魏忠贤赏赐给我的，反正从我进号子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伴随着我，一直到我出狱。 不知道是NJ人特别喜欢根据别人的家乡起外号还是看守所里有这个规矩，总之，在里面叫别人外号，在你家乡名字前面加上一个小字的几乎是数不胜数，只要你是外地人，你就逃脱不了。 还记得后来我分到下面的劳动号房的时候，里面十来号人有一半以上都是外地人，什么：小河南、小山东、小北京、小东北、小湖南、小四川之类的外号全都应景而生，一个都不少，几乎就是一个代表各省的犯罪分子大集合。 关于外号的这个问题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外号这个问题其实也可以算作是我国的一个特殊的国情和地域风情，其余国家根本就望尘莫及。三儿在这里敢说，我国全国各地浩浩荡荡十几亿人口，恐怕还没有一个人没有外号的，即便是有，那也属于沧海一粟，占不到百分之零点一。 就是这么的绝对！ NJ话说，绝对的一逼！ 至少三儿是这么认为的。 好了，关于外号的话题在这里就打住，下面三儿来介绍一下我们号子里关于人员的罪行和内务分配的问题。 首先是我们号房目前为止一共是八个人，虽然前面都有提到过，但是没有很好的仔细分配，这是三儿的疏忽，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头铺、代班、大拿，毫无疑问就是魏忠贤魏大人了；二铺就是至今我也想不起他真实姓名叫什么的小河南；三铺是一个五十来岁又高又瘦的老头，此人因为左手少了一根手指，所以我们大家都叫他九指。 剩下的人按进来先后的时间来说分别是：张建、牛头、马面、瘦猴儿、我（这个时间先后的顺序不包括那三个头铺、二铺和三铺，因为小河南只比我早进来三天，他还排在张建后面。因为这两位牛头和马面三儿实在是记不起他们到底叫什么，而且在后面也没有什么出场机会，所以在这里就随便给他弄个名字吧，希望大家见谅）。 说完了人员接下来咱再说说各位都是犯了什么罪被抓进来的，首先说魏忠贤，这个在前面已经对他做过介绍了，是因为半夜抢劫单身妇女被抓，所以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再就是小河南，相信大家也都知道，甚至比我还明白，是因为盗窃罪归案。 关于九指，虽然他在号房里一直占据着三铺的位置，但是三儿却一直没有给他一个比较详细的介绍，那么接下来咱就专门辟出一章，来着重说一下这个左手少了一个指头的老家伙。 你别看九指其貌不扬长的又高又瘦，整日里闷头不说话，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脑子比谁都好使。脑袋那叫一个灵光、心眼那叫一个多、城府那叫一个深。号房里面谁都比不上，就连心机深沉如魏忠贤也不是其对手。 在号房里面除了我是吴管特殊交代不能过堂服水土之外，哪一个天天不被魏忠贤收拾？唯独这个九指，就是只有他进来的那天象征性的服了个水土过了个堂之外，在号房里就连魏忠贤都对他敬让三分，根本就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就是过堂的时候也只是草草的打了两下，不痛不痒的就这么过去了。 九指左手上那根指头究竟是怎么丢的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不过据说是他年轻时候嗜赌成性，被他老爸逮到为了让他彻底戒赌而一怒之下剁掉的，然而具体的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三儿也不得而知了。 虽然不能整明白他指头是怎么没的，但是人家就是连自己身上的缺陷，在作案的时候都能够天衣无缝的用上，而且还更增加了别人对他的信任，导致自己被骗。 这就叫智商，IQ。 九指是因为诈骗罪被公安机关抓获，而他所用的手段正是当时比较流行的网络诈骗，利用QQ和陌生女性聊天，从而骗财骗色。 你别看九指这个人外形不咋地，其实他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是由于他从小就爱看世界名著，所以其修养很好，世界观很强，爱好也很广泛。基本上书法、钢琴、网球、高尔夫等等只有上层社会才会玩的东西他都会一点，虽然不精，但是骗骗女人还是够用的。 九指的犯罪手法其实很简单，他先是花钱在网上买了一个级别比较高的QQ号，然后每天就去他租房附近的一个网吧里面聊天，寻找猎物下手。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寻找那些有千万资产，却平日里寂寞难耐的富婆。然后凭借着自己几十年来的人生经验和他从小就修来的素质，告诉对方他是一个海归，是德国的一个没落贵族（我操！德国贵族，太他妈的牛逼了！这种借口恐怕也只有九指先生可以想出来，牛的一逼！）。他的祖父在几百年前就迁到了德国，有着一个很大的家业，但是由于二战时期德国的战败也致使他的家族跟着没落，从此一蹶不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跟随他的父亲母亲在几十年前举家迁回了中国，现在在NJ开了一家公司。 按理说他这样的理由几乎没有人会相信，但是他就是抓住了那些富婆近乎于疯狂的寂寞心理和虽有千万资产却普遍没有修养和素质的缺陷（他的猎物一般都是暴发户，因为这样的人最好骗），然后再凭借着他聪明的头脑和过人的修养，基本上不出一个月对方肯定会上钩。然后他在和对方见面并且发生关系之后就以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资金周转不开为由，频繁的和对方借钱，并且声明等公司有了一定的起色肯定会归还。 到了这个时候对方都会表现的比较犹豫，但是经过他的花言巧语之后，和平时九指的各种表现都让对方相信这是一个真正的贵族，然后他再用租来的钢琴献上一首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彻底把对方征服，就会乖乖的把钱打到他的帐上。 人家九指每次也不多要，就是几万块钱，要不一开口就是几百万几十万，莫说那些富婆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会给他。这也是他能够成功骗到钱的一个重大因素。 而且九指最聪明的一点就是当对方问起他缺少的那一根手指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往往会表现的极其镇定，一字一句咬着牙说：“我当初回国的时候就立下誓言，要让我们家族东山再起，这断指之痛就是我立誓的凭证！”而且为了让对方能够深信他是一个德国海归，他还特意学了几句简单的德语，平时聊天的时候就用他那装的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中间时不时冒出这么一句德语，再加上他那个所谓的“断指之痛，会更加让对方没有半丝怀疑。 而且九指的网名非常有意思，用他的话说那叫伤感、有意境，叫做“爱丽丝的泪当场把三儿雷倒！雷的是外焦里嫩，体无完肤！ 三儿只听说过“蒙娜丽莎的微笑，这“爱丽丝的泪还是头一次，不仅感叹这九指太他妈能装了。 能装的一逼！ 就会一首《致爱丽丝》的九指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学了几十年的钢琴，不知道贝多芬先生听了之后会做何感想？ 九指的行骗手段虽然看似简单，但是其中过程极其复杂，尤其是和那些富婆交流的时候，更是要挖空心思用尽心机的掩盖自己其实只是一个连房子都买不起的老光棍。 其实大家可以想想，一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老混混要装一个在德国长大的没落贵族，那是何等的困难？！ 至少三儿装不来，并且三儿也相信，在座的各位爷没有几个能够装来的。 九指就是用这种手段，接连骗了三个富婆，诈骗所得金额共计八十余万元人民币。最后他还是在一位富婆家俩人嘿咻嘿咻的时候，被该富婆的老公当场捉奸，直接把他扭送派出所。到了里面人家派出所的同志一调查，这家伙不但不是什么德国海归，还是一个三进宫的劳改犯，当场那位富婆就崩溃了。由此，NJ市一个利用网络诈骗的高智商罪犯戏剧性落网。 从九指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来，真应了那句老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一句老话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机关算尽，总有露出破绽的一天。 而据九指说，平时他和那些富婆都是去星级酒店开房，从来不会在对方的家里办事。至于那天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留宿在了富婆的家里，九指做出的解释是：“老子被鬼上身咯！”究竟是不是鬼上身，三儿不知道，三儿也不想知道，但是三儿知道的是：人在做，天在看！亏心事还是不能做的。 九指的事情就是这样了，下面再说说张建，这个人四十多了，平日里老实本分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违法犯罪的事。而这唯一的一次居然是因为他和邻居闹矛盾，从而他怀恨在心，趁邻居不注意把人家家里的三辆自行车给偷出去卖了。 这一切他自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到了第三天警察同志就请他去做客了。 这位老兄比起九指大人来，三儿只有一句话：太他妈二了，同样狠狠的雷了三儿一把。 而牛头马面二位大人呢？案子也没有什么稀奇，一个是打架斗殴，另一个是入室行窃。 还有最后一个瘦猴儿，他的事情更加没有什么传奇色彩了，就是简单的一个盗窃，然后就被警察抓进来了，而且还是现行，三千元整！估计要判几年了。 说完了罪行，下面咱再说说号房里面内务卫生的分配，由于我是今天新来的，所以最脏最累的活——擦地，就交给我了。由瘦猴儿带我一天，明天正式上岗。 瘦猴儿和我交接工作之后，他的任务就是每天睡觉之前擦铺板，这个工作相对于擦地来说比较轻松。 而以前擦铺板的马面负责带他，自己则上升到了整理打被跺的工作。由牛头带他一天，明天上岗。 牛头则由整理打被跺上升到了整理洗漱台的工作，由以前整理洗漱台的张建带他，明天上岗。 张建就从整理洗漱台上升到了整理号洞，由九指带他。九指则变成了打饭打开水组织开饭和洗饭盆的工作，小河南带他。 小河南自己则完全摆脱了劳动阶层，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二铺，只是偶尔洗一洗他和魏忠贤两人的衣服而已。 总之，不管怎么样，号房里面的分工相当明确，和部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就像魏忠贤说的一样，这里就是一个大家庭，没有你的我的。在这里，我深深感受到了这种大家庭的氛围。 其实我们号房里目前的状况来看，没有一个人是带有传奇色彩的社会人物，也让我一度认为原来看守所并不是那么可怕。直到三天之后，我们迎来了一位真正的社会大哥，这才彻底改变了我脑子里的想法，也从此改变了我们号房的格局，江山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