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龙门 第5章

看到梁凤英从自己毕业回到家后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沈梁心中顿时酸楚不已。原来娘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一直把自己的未来埋在自己心里！看到母亲梁凤英黑发中隐现出的白发，那黝黑开始出现皱纹的脸，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梁凤英会错了意思，还以为沈梁是为了学费的事担心，笑着安慰他：“没事没事。家里还有点钱，到时候再凑凑应该差不多了。娘既然想让你上学怎么会不早做打算呢？把心放进肚子里，没你爹那个老爷们在家，咱娘俩也能成！” 沈梁眼里泪光闪动，没敢再说什么，为了掩饰自己怕被梁凤英看到眼中的泪水，连忙站起身来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筷，转身向外面走去。 在出屋的那一刻，沈梁没有看到梁凤英一脸欣慰的笑继而换成愁云满面，那双疲惫不堪的双眸随即就低垂下来，写满了一个女人持家连个依靠都没有的无助。钱，家里那还有什么钱啊？仅剩的几百块也被沈梁父亲沈重带走了，唯一的念想就是看能不能从亲戚朋友那里凑够那近乎天文数字的四千块！ 这个时候梁凤英最想见得人就是远在外地劳碌奔波的沈梁的父亲。没有男人的家，还能是个家么？ 水管的水哗哗地流着，一只碗在手里转了几转早已洁净如新，沈梁竟然全然没有注意，双手还拿着碗浸泡在水流中，只是那双眼神已经说出他此刻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上面。 钱！沈梁此刻的心里全被这个东西掩盖。梁凤英的心思和大伯沈保国的心思他很清楚，都想让自己完成鱼跃龙门彻底跳出农村这个祖祖辈辈几辈子人都努力的梦想。前世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的么？只不过是到了最后弄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甚至连——唉！ 沈梁心中幽幽一叹，想起那个她心中猛地揪心的疼！这一世，决不能重蹈覆辙！ 沈梁双手猛地一收，手中的瓷碗顿时被掰断。 沈梁苦笑，毫不在意地用水冲掉伤口的血渍，把碎碗丢在一边，抓住一只碗继续洗刷着，脑子依然重复着刚才的事。 钱啊！记得前世决定去读职校之后，梁凤英就开始了为自己的学费奔波，可走遍所有的亲戚也只借到一千块钱！剩下的三千还是自己的小学老师冒着极大的风险把学生交给他的学费借给了自己，这才凑够四千块的学费。 自己重生了，脑子里比别人装了多几十年的东西。难道还要娘四处奔波丢尽脸面去为自己筹钱么？ 沈梁轻轻地把洗好的碗摞到一起，暗自下决心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娘的头上再增加几根白发，说什么也不能让娘脸上的皱纹再增加那怕极为细小的皱纹！知识创造财富，自己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实力，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学费么？！ 现在是阳历八月十七号，离开学的十月七号还有两个月多时间，两个月啊！沈梁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是以前即使是打工两个月也能凑够四千块，可在这个年代，难！ 相比来说，九六年的时代北方农村发展相当滞后，消费能力也是极低。尤其是沈梁所处的这个城市，一个有着浓厚历史积累沉淀真是早年间辉煌一时的家乡，这个时代却几乎被改革浪潮所遗忘！整个城市发展特别滞后，更别说此时的农村了。 下午去下地干活的路上，沈梁骑在车上都在思索怎样才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赚到这么钱，在过堤坝的时候要不是梁凤英一把拉住他的车把，整个人都栽倒在下面了。 “整天迷迷糊糊的！想啥啊？”梁凤英瞪了沈梁一眼，索性的是没出什么大事，也没再骂他，嘱咐了一句让他慢着点，一个人骑上车子先走了。 这可是一九九六年啊！在农村最大的能耐也就是种点菜去集市里卖卖，除了像父亲沈重一些头脑活络的能做点生意在外地，整个村子里的人不都是靠着属于自己的田做活么？无论是交通还是信息在这个时代是太过封闭了！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远处几座浓烟滚滚的红砖大烟筒进入沈梁的视线。沈梁心里一动，去窑场打工？心说这也是个办法，虽然不能挣到许多，可至少能赚到一点为娘解决点负担。但随即的，沈梁自己都想打自己一个耳光，有着领先别人十几年的头脑，想到的依然是一个下苦力才能挣到钱的门路么？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虽然沈梁此时的这个年代很是贫穷落后，可在窑场做苦力的一般农村人还是不去的。除了农闲的时候想弄点钱买化肥农药什么的才去做几天。寻常时候想都不想！在窑场干活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各村一些无儿无女的光棍和一些有着蛮力却智力低下的莽汉！试想一个正常人谁会没事跟那些人为伍？即使再穷，农村人自有自己界定的尊严！ 下了堤坝之后，沈梁骑上自行车慢慢向自家的地里驶去，可脑子都想得快要炸了，依然没能想出一个能在两个月之内赚到四千块钱的好门路。 日头刚一泛红，正是天气要转凉的时候，梁凤英却收起锄头要回家去。 沈梁不明所以，寻常这个时候梁凤英都是会一直干活到七点左右的，夏天的白昼相差很大，到了七点天依然很亮，每到这个转凉的时候梁凤英都会一直坚持到眼睛几乎看不清地垄间的杂草才会放弃。要是恰好阴历的初八以后一弯新月高高挂起，把整个玉米田照的亮晃晃的，；梁凤英会拉着沈梁一直坚持到八点左右，甚至有一次到了九点！可今年这么早就挂锄回家，沈梁很是纳闷。 “娘，天还早着呢。再锄会儿吧？回去不也没事么？” 梁凤英微微有些诧异沈梁态度的改变，以前只要一说回家自己这个儿子跑的比谁都快，今儿个态度这么好冷不丁的让梁凤英有点疑惑。 “这不是你要去城里上学么？白天没空，俺想这会儿去你姨家一趟，看看能不能先把钱借到，省的到了临头再抓瞎。” 沈梁喉咙一阵哽咽，他想阻拦住梁凤英不让她去，可梁凤英倔强的性格全村是出了名了，一旦做出决定那是谁也拦不住。因此话到了嘴边沈梁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恨只恨自己无能不能连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还让娘跟着受苦。 犹豫了一下，沈梁还是把早知道结果的答案告诉了梁凤英：“娘，要去你就去我小姨家吧。我小姨可能有点积蓄。” 梁凤英有些诧异：“你咋知道？你又没去过你姨家。” 沈梁苦笑，能说实话么？其他的亲戚不是太穷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家，除了小姨家还能有谁肯借给？可这话沈梁不能说，虽然知道梁凤英去了也是无功而返。可沈梁还是不想把梁凤英构想的梦想残忍地戳破。让人拒绝滋味是不好受，可是把人家为什么拒绝的理由说给梁凤英听，那就是太残忍了！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承受的么？ “我猜的。” 梁凤英瞪了沈梁一眼，看了看沈梁瘦弱的身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咱一起回，累了一天早回去歇歇，明儿个早起。” “没事，娘您先走吧，我再耪会儿。呵呵” “别累着了，晌午的时候还热迷糊了呢。人家回了你也跟着回啊。”梁凤英很是欣慰的笑了笑，嘱咐了沈梁一句，扛着自己的锄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