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龙门 第51章

而此时夜幕深沉，想要再往回赶已经是不可能了。本来按照沈梁的意思去自己学校宿舍凑活一下，可沈重死活不同意，说沈梁刚来学校就请了假，这么晚回去一来同学之间除了赵晓谁也不熟悉，再者沈重不想打扰儿子自己的生活，毕竟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交际能力，过于干涉关注反而对他不好。 按照沈重的想法，他想骑着沈梁的自行车回家，到周末的时候再让沈梁和赵晓一块回去。可这个提议又遭到沈梁强烈反对。 沈重出门长达三四个月的时间，而这段时间林原市的治安糟糕到每到晚上就无人敢夜行的地步！这么晚了让父亲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走三四十里的路程回家，沈梁岂能放心？ “成！咱爷们今晚就开开荤，走，去东风旅馆住一宿去。”说罢，一把搂住沈梁肩膀，父子二人先走向路旁夜摊，打算先吃点东西。 林原市小吃当年响彻华宇，而被清乾隆誉为‘天下第一汤’的林原汤更是天下一绝，里面加上不外传的各色中药配置的秘方，用牛骨头彻夜熬煮几宿。更为惊奇的是，虽然盛在碗中清澈见底，但轻轻抿上一口，立刻就能感觉其惊为天人的美味！清淡不失甘洌，虽满是清香却丝毫没有肥腻之感，再配上烧饼吃着，端的是美味至极。 此时蹲坐在小马扎上各自端着碗埋头大吃的两父子吃的正是从单县传过来的羊杂碎汤。不过但凡从外地传到林原的小吃，几乎无一不被改造为适合林原本地人口味的克隆版。这羊杂碎汤也是如此，传到这里之后，切碎的羊下水杂碎放入碗中，再加入一大勺林原特别熬制的大骨头汤，放上香菜，清香四溢香气扑鼻。桌上摆放着盐、味精、炸辣椒等调剂个人口味的调料，摊主端上后，再随之拿上来几个烤的焦黄的大烧饼，这些东西对于林原市本地人来说，实在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父子两人吃的是满面油光，汗流浃背。不过碍于摊主是清真，酒瘾大发的沈重大发沈梁去路旁小店弄来一瓶林原当地产的高粱酒，自斟自饮起来。 沈梁并没有阻拦父亲喝酒，只是在喝掉半瓶之后，就把酒瓶收进自己包里不让父亲再喝。 “干嘛啊？老子在外呆了好几个月才回家，喝点酒也不行？拿过来给我。”沈重酒量不是很大，这半斤酒下肚立马舌头开始打结，说话也不利索起来。直眉楞眼就想撒酒疯。 “爹，别喝了。今晚上我还有事跟您说呢。” “明个说不也成么？等你周日回家再说也成，偏偏今儿个晚上说？快点！”沈重看起来真的喝多了，虽然爱子心切不忍因沈梁作为一个儿子驳了自己这个当老子的面子，可是还是脸一沉伸手就要自己拿。 “爹！真的有事跟你商量！本来我跟班主任请了一周的假，虽然我们再葛天才耽误了四天，可是我总不能再耽搁吧？爹，我想跟您说说以后怎么把这行做大的事儿，您这一喝多了还能听进去么？随你！爱喝你就喝！”沈梁故意将了父亲一军，啪一下把酒瓶放到桌上，低头吃自己碗里的不再言语。 看到儿子这幅样子，沈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手伸出半截擎在半空，不再动。 “成！嗬嗬嗬，儿子大了老子也该退休了。不喝了！”略微一停顿，沈重略微尴尬但满怀喜悦地收回手臂，大口嚼着烧饼，觉得这些年来在外吃苦受累终于有了奔头。 东升旅馆内，父子二人脱得只剩下短裤各自躺在身下床上，面对着面开始新的探讨。只不过对于沈重来说，这一次和儿子沈梁的谈话，会对自己以后的道路和人生有着什么样的改变，他现在根本一无所知。 “这么不是很好么？我在外都跑了好几年了，不就是这一次出了这种事么？”沈重觉得儿子说的太过小题大做，像自己这样常年在外奔波的人已经习惯了，而且这其中高额利润回报俨然是最具有诱惑力的！难道就因为在葛天这一次事故就放弃这么好的机遇么？ 沈重不想放弃，他想再趁着自己年轻多跑几年，等儿子大了毕业后差不多也够结婚用的了，到时候再做其他打算。 “爹，这么做不是不行，可是您想过没有，改革开放到现在，从您之前靠拿公分过日子到现在能有生意做，这社会发生了多大改变？而且现在您常年在外应该也注意到，现在的社会不是一年一年在改变变化，而是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您想想，以前咱们经常说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几乎就是梦想！可现在呢？虽说电话没有那么普及，可是这个以前很多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现在还那么神秘么？咱村子虽然不大，可现在也装了不下三部电话了吧？这行也是一样，随着社会进步信息量逐步开阔，您想想，到时候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您以为您这么做还有优势么？” “这话是对！可是就算你说的这么玄乎，毕竟还有几年缓冲期嘛！再做几年改行不照样行么？”利益面前，沈重还是不以为然。毕竟这一次的生意做成，就能抵得上十年土地的收成，换做谁，谁也会做出这种选择！ 沈梁叹了口气，笑了笑：“爹，不是让您改行，而是先人一步走在别人前头！把握先机方能做成大事！” “扯！”沈重在床上翻了个身，让身体躺着更舒服些，点燃一支烟接着说：“就你说的那样就能先人一步？根本不现实的事！人家那么大的厂子会把成品配件卖给你？会让你弄回家来自己组装？谁傻啊？再说了，你没有自己品牌根本没人接受你的货，你只能打着别人牌子往外卖，这是啥？这是侵权！要是事情弄大了，人家发现你的货冒充人家的，不搞得你坐牢才怪！” 沈重的话沈梁当然明白，可是沈梁明白，香林市场不是正靠着这样儿迅速崛起，随之带动着锻造、加工、组装形成自主品牌，而成为享誉全国的轴承中心么？ 可是这些话沈梁心里知道，却不能说出来。只得再想别的理由来说服父亲。 “爹，您知道沈万成这个人么？” “沈万成？知道啊，那个专门收‘背号’的沈家寨的沈万成么，我还要过他的货呢。那家伙做的不错，挺有钱的。”沈重弹弹烟头上的烟灰，双眼透过迷蒙烟雾看着一旁床上的儿子，似乎猜出来自己这个越来越让自己惊讶的儿子想要说出什么话来。 “真的啊？呵呵，那您知道人家沈万成为啥只收那些‘背号’囤积不卖么？” “这谁知道啊？这家伙外号沈大傻子，人家不要的他要，天知道这家伙干嘛买那些没人要的玩意。”在心里猜测许久，沈重还是猜不出儿子冷不丁的提沈万成做什么，于是摁灭烟头，挥手扇了扇面前烟雾：“小七啊，你没事提他干嘛？难不成这沈大傻子也跟你想一块去了？” 沈梁白了父亲一眼，这话说的，难不成拿自己儿子跟傻子一个路数？ “还真让您说着了！” 沈梁咂咂嘴，端起桌子上的杯子一口喝光再倒上，接着说道：“明年，最迟后年！您瞧着吧，别看这会儿谁看人家都是傻子，到时候估计等人家身价百万还要多的时候，都得吓成傻子！” “啥？！” “不相信？明年就是香港回归年，香港回归之后整个国家改革开放的速度就会迅速加快！爹，您知道到时候意味着什么么？意味着更多的国外产品设备和生产技术被引进国内！意味着沈万成囤积的那些别人不要的背号就要找到买家！知道他囤积的都是些什么？都是英制非标类的！而像这类的轴承大部分是一些进口设备所不能缺少的易损件！呵呵，到时候沈万成所囤积的货物就不会再是废物，而是待价而沽的宝贝！没二价！” 沈重愣了愣，寻思好大一会儿忽地哈哈大笑：“臭小子，差点又让你糊弄过去。哦，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我看那个沈大傻子就是傻子！人家进了设备难道不进配件么？再者说了，轴承这玩意属于易损件，经常更换的，难不成人家轴承厂家就生产一批拉倒？这不扯的么！” 沈梁白了父亲一眼：“知道什么呀？唉，咱们国家现在还是农业大国，工业相对人家西方那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来说差的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几十年！你想想，把人家十几年不用的东西弄到咱们国内来都是先进的，试问一下，谁会不把自己家垃圾卖个好价钱？所以说啊，这几年之内进口的设备产品大多数是人家淘汰不用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人家怎么会有配件提供？相对的这也是在变相压榨！没有配件进货渠道进来的东西就等于废铁，你想想吧，国内有的东西谁会去国外轴承厂家去买？这下明白了吧老爹！” “真会是这样？！”沈重经过儿子这一分析，顿时忍不住从床上蹦了起来。沈万成的家他也是去过的，沈万成的仓库库存他更是比沈梁了解的还清楚！要是自己的儿子分析正确无误的话，此时还被人称为沈大傻子的沈万成，几乎在眨眼间就会变成人人羡慕不已的沈百万！不！也许是，千万！ 沈梁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恩。不是会，是肯定！沈万成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商人，生意人！他的眼光和对商机的敏锐把握，在林原要是说他是第二，估计第一还真不好找！想的太远了，几乎五六年的时间一直这样做，试想换了别人，谁会这么做？谁敢这么做？！” “娘的——！”沈重沉头好大一会儿，忽地猛一拍床沿站起：“咱当初咋的没想到呢！真后悔！” 沈梁呵呵一笑，暗自摇了摇头，能有几个人能跟沈万成比啊？那人是天生的商人，一般人根本没有那么独到敏锐的眼光，也就只能看到别人发财事后后悔罢了。 “爹，您要是想跟人家一样，或许您就按照我说的办。” “就你刚才那点子？”沈重又愣住了。 “咋了啊？爹，你不做也行。你不做了我自个做。到时候您别后悔就成！” “可我总觉得没谱。人家那么大的厂子还会让你弄回来套圈私自安装？这不白日做梦么？”沈重还是不相信沈梁的提议。 沈梁扑哧一笑：“白日做梦？到现在你还说人家沈万成是沈大傻子呢！有啥不可能？只要敢想，敢做，就没办不成的事！” 侧侧身子，沈梁面色凝重的看着父亲沉声说道：“爹，做吧！现在不做到了明后年可就晚了！我敢这么说，到了明后两年，沈万成要是身价到达百万，这个人肯定会率先在咱林原市开第一家制造这类产品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