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夜色总是很美,很静,静的不像样,特别是巫山这一片天,那寂静的夜色更是掺杂着几丝诡秘,这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吧。 “宗主,香已点好。”侍女打断了心言的沉思。自从二十年前那件事情之后,她每晚睡觉前必须点一炷香。此香,采自巫山特有的安心草炼制而成,有安稳心神的作用,即使这样,自己也是只能每晚安稳地睡上几个时辰。 “你去吧。”心言慵懒的挥了挥手,便盘坐到榻上。他需要整理下思绪,有些东西是不可能被忘记的,能做的也只是封存,欧阳暮雪此番肯出谷了,却不知是福是祸,或许,一辈子在脱尘谷她能活得轻松。 桌上那一点烛光摇曳,忽明忽暗,忽而一阵微风吹过,很轻,但却吹灭了那点光亮。 借着滑入室中的月光,一袭素白悄然而现。 “欧阳暮雪,你来干嘛?”心言冷冷地问道,眼睛始终闭着。是的,她不用睁眼,那股熟悉的感觉已经告诉了她来者何人,自己一手教大的徒弟,自己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我,只是来看看师父您老人家,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缓缓转身,欧阳暮雪眼角有一滴泪划过,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了,恐怕也是挨不了几年,这几年自己估摸着发病了就一个人躲起来,就连大伯也是没有发现,以为自己已经有所好转。 心言依旧闭眼,却有泪落下心底:“看过了,你走吧。你是还想来质问我当年的事情吗?” 欧阳暮雪心中一震,昔日种种涌上心头,当年的她二八年华,作为巫山新任神女的她必须入世历练,那一年正是魔灭门猖獗之时,那时候,邪派中人皆以魔灭门马首是瞻。是以,她选择了挑战魔灭门,也就是那时候遇上了薛青涯。还记得当他的剑擦过她青丝的那一刻,是那么的美好,那一刻,他们认定了彼此。不久,他们两个选择了退隐山林,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那时候她就在想,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天不遂人愿,正邪相争必有一伤,最后两方决定各出一人,八月十五决战洞庭湖边。邪派出战的正是魔灭门门主步瞿,而正派呢?各大武林门派协商后,决定请巫山派出手,巫山一派自古神秘,每一位入世的弟子皆有着惊人的能力,武功,智慧无不是万中选一。而作为巫山宗主的心言自然是想到了得意弟子欧阳暮雪,况且,论辈分,她也不便与步瞿交手。那时,欧阳暮雪与步瞿的事情已经传遍江湖,当这对神仙眷侣还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殊不知,一个阴谋正向他们走来。 那一天,和往常一样,欧阳暮雪却是收到了师父的飞鸽传书,师父练功险些走火入魔,不能参加洞庭湖之战,让她代为应战,立刻动身赶往太湖。 欧阳暮雪自小蒙师父心言关爱,感情自是深厚,而薛青涯亦是正气之人:“你去吧,记得我在这里等你,如若胜的我师弟一招半式,还望手下留情。” 丈夫如此体贴,欧阳暮雪还能说什么呢,紧紧地抱住薛青涯,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青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等这次事了,我会上巫山与师父说好,我们以后就真正退出江湖了。毕竟,她是我师父,我不能置她名誉于不顾。” 殊不知,心言选择了八月十三飞鸽传书,而决战却在十五,正是让欧阳暮雪无暇回巫山一探究竟。 “我走了,得赶在十五之前到抬湖。” “你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 八月十五,那一战自是万人瞩目,巫山神女欧阳暮雪手执日月双轮踏浪而来,那一刻,惊为天人。 “师兄可好。”步瞿那时也是血气少年,正值弱冠。 “他很好,放心。”贝齿轻启,如空谷幽兰,沁人心脾。 步瞿无奈地说道:“你既与师兄归隐山林,就不该摊这趟浑水。” “这是命,倘若赢得一招半式,我你一个承诺。” “哦?”步瞿眼角轻挑,“你说。” “二十年不犯正派。”欧阳暮雪笑道,“不知步大教主可敢应允,倘若我输了,任你宰割。” 步瞿狂笑数声,虽是浪声滔天,但却清晰传到众人耳中,不愧魔灭门主,霸气凌然,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好,以你一介女流之辈都有如此胆识,我步瞿堂堂七尺男儿,有何不敢?天下英雄为证,今日一战,本座若是败了,立马闭门不出二十年,邪派中人,不得逾此令。” “我信你。”欧阳暮雪满足地笑道,密语传音给步瞿,“放心,我只为正派做着最后一次,之后,我便与你师兄遁迹深山,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我会亲自去巫山和师父告别。” “动手吧,本座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识一番巫山神技。”步瞿大喝一声,全身真气急速运转。 “如你所愿。”日月双轮一阵佛光闪烁,巫山派大无畏心法已然运转。 霎时,天地一片寂静。武学到达欧阳暮雪和步瞿的境界,交手之快自是一般旁人无法洞悉。 那一战当真是让人敬畏,那是一个武学的高峰,很多人在那一次洞庭湖观战,都觉得心有所悟,武学修为自是提升。 狂战一天一夜后,两人依然还是那么的平静,可是那只是表面,人的体力和精力是有限的,两道身影再次分开后,欧阳暮雪的发丝有些许凌乱,而步瞿更是双眼冒火,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这么强悍的女人,自信如他,此刻也是有一种淡淡的钦佩。 “你看好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招,我们定胜负吧。”欧阳暮雪双手一挥,日月双轮在众人的惊讶中,攻向步瞿,不,那应该是剑,没错就是剑,欧阳暮雪竟然使出了剑招,用日月双轮使出了巫山派“千殇剑法”中的最后一式“月冷金邪”,因为她知道也只能这一招,这个强大的对手只能看这一招。 此时,已是第二日夜晚,天上有冷月,为什么是冷的呢?或许被欧阳暮雪的剑意感染的吧,几许星光闪烁间,这电光闪烁的一击,竟让步瞿有那么一刻的迷惘,但那已经够了,再看时,日月双轮已经近在咫尺。 “输了。”步瞿无奈地说。 欧阳暮雪轻轻一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你并没有输得那么彻底,我得走了。” 白衣飘飘,话音一落,欧阳暮雪人已在丈外,她的内心总有一种忐忑,因为太湖之战,她自始至终没看到各大派掌门,不会的,她一路告诫自己,那地方她只告诉过师父,而师父怎么可能欺骗她,不可能的。 事实往往总是残酷的,当她赶回之时,已是人去镂空,她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薛青涯,只有桌上那把剑,那把“青涯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隐隐觉得与师父有关。 “正邪不两立,师父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徒弟和一个邪派魔头在一起,你是巫山神女,怎么能和邪派中人私定终身。”这是心言的回答,“薛青涯,你就忘了吧,他已经死了,迷途知返,还是师傅的好徒儿。” 泪,悄然落下,怀中抱着那把青涯剑,欧阳暮雪忽而失态大笑:“何为正?何为邪?你们如此卑鄙的手段就是正派所为?” 往事掠过,欧阳暮雪心中已不是那么平静,她只是想来看看师父,这么多年,她也想通了很多事情,怪只怪天意弄人。 落寞的转身:“我走了,师父保重,大伯很好。” 心言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方才欧阳暮雪站立之地,一颗老泪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