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诗歌 第10章 简单的谈话

“那……” “如果是工作以外的事情，下班再谈。” “哦……好吧。”赵诗雅点点头。“那我下班以后再找你。”说着，有点不放心，就又加了一句，“那啥，你可要等我啊。” 贺文转头看了她一眼，赵诗雅自知理亏地溜进了后台，帮岳甜芯收拾东西了。左蹭右蹭，好不容易蹭到了下班，一见那冷冷的男子走过来，她就迫不及待地窜出去，对贺文说：“那个，刚才的事情……” “一会儿再说。”贺文瞟了她一眼，去换衣服。 赵诗雅默。怎么感觉好像被他耍了…… 片刻后，贺文从换衣间里走了出来。只见他长身玉立，穿着白色的衬衫与紧身牛仔裤，柔软的碎发半侧在脸旁，淡黑色的眼睛淡定地释放出冷漠的光芒，一见就让人有种禁不住疏离的错觉。赵诗雅觉得这身随随便便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汗，自己可不是花痴啊。 “你要说什么？”不愧是店长大人的风格，上来就开门见山，毫不留情。 赵诗雅有种被盘问的感觉。“呃，我只是想说……不是，我觉得……”她犹豫了好几下，这才开成了口，“那啥，店长，你能给我放一周假吗？四五天也行，我想回去看看我外甥。” “你外甥不是没事了么？”贺文皱起了眉头。 “是啊。我叔叔想让我回去一趟，您看……”赵诗雅有点结巴，心里知道这事恐怕成不了了，不禁低下了头。 谁料到贺文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那倒也没什么不可。”赵诗雅瞪大眼睛，大吃一惊，不是吧，贺文原来这么通情达理？ “只是，要扣你一个月工资。” “啊，这个没问题……什、什么？！”一个月工资！还以为是‘一周工资’的赵诗雅立马就怂了，咳嗽着喃喃道：“我去，店长，一个月工资啊，你可以扣我两周工资都行……” “没有商量的余地。”贺文严峻地看着她，“从来没有一个员工敢这样对我的店。你既然请假，就要考虑好后果。” Sothat，赵诗雅一身潇洒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开始收拾东西，订火车票。 一个月工资，好可怕……她泪流满面，只愿化身一只鸟儿，远远飞走，再不回来。 店长大人，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 不久之后，赵诗雅坐着火车，来到了自己生长的城市。 下火车的时候，赵诗雅一时有些感慨，自己生长的城市，看起来似乎和之前也没什么差别。回到小巷，这里的味道也一如往昔，让她有种回到童年般的恍惚。杂草在街巷边丛生，苍郁的松树间隐隐可见颗颗松子，坚忍不拔地挺立在土地上，就像自己那农民出身，在这儿劳作了一辈子的叔叔。 到了家，按响门铃，只听几声咳嗽声，接着叔叔来开门了。赵诗雅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叔叔么？ 他好像已经老了十岁，远不见自己之前在这儿时那股健硕劲儿，苍白的眼神，疲惫的姿态，仿佛一个刚到城里来就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农民工，唯有那双眼睛，还充斥着一股朝气。 外甥生病，折磨叔叔这么大么？ “诗雅啊！你总算回来了！”叔叔初见她回来有点吃惊，马上就高兴地嚷了起来，随后叫老婆出来。当下，赵诗雅与叔叔说了两句体己话，然后拎着行李箱进了这有点旧式的房间。 住了四五天，赵诗雅才和叔叔告别，重新踏上回家的路程。临走前，叔叔依依不舍，反复告别，赵诗雅才得以离去。 “唉，时光在流逝，人也在改变……” 在火车窗口看着景物从前至后飞快地流动着，赵诗雅不由从心底感慨起来。沉思片刻之后，她向贺文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回来了，然后打算关机。 一个号码在屏幕上显示出来，赵诗雅一看，顿时一愣，竟然是张丽丽的号码。她本来不想接听，却突然意识到，后天就是周一了…… 哦，MYGOD！ 现在拒绝好像也没什么用了。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回绝她呢？可这好像不太好啊。都这么晚了才告诉张丽丽，赵诗雅预感到自己回大学的日子会很难过。犹豫再三，她决定，还是去吧。 好吧，悲剧啊。 赵诗雅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叹气的时候真多，她自己都快跪了。于是，赵诗雅接听了电话，张丽丽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赵诗雅，嗨，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啊？” 怎么又是这句话？赵诗雅很想没好气地回句不怎么样，想想还是说：“不好也不坏，怎么了。” “别这么冷淡嘛~”张丽丽笑着说，“赵诗雅，别忘了周一来跟我们聚会呀~” “几点来着？”赵诗雅问。 “周一晚上八点啊。”张丽丽顿了顿，好像有点不高兴于赵诗雅的冷淡，说，“到时候会有帅哥过来！记得来捧场哦。” 我才不想看什么帅哥呢。赵诗雅在心里嘀咕。自己的择偶观可是很严谨的，随随便便去那种地方的帅哥才不要哩。虽说如此，本着不能食言的原则，赵诗雅还是耐心地说：“好吧，我会过去的。” “lucky！我们就恭候你了。”张丽丽的声音甜了很多，让赵诗雅想起了贺月。随即她摇了摇头，在心里笑了两声，贺月哪有这货难为人，贺月可比张丽丽要可爱多了。放下手机，打开水瓶喝了一口水，赵诗雅再次感到，人生，身不由己啊。你再不喜欢，总有一些应酬要去做。 下了火车，赵诗雅满身疲惫地回到了租的屋子。刚一开门，房间里尘埃乱舞，明明她才没走多久的……好吧，已经一周了。赵诗雅把行李搁在房屋里，去洗了个澡，洗去扑扑风尘。洗干净了出来，赵诗雅发现手机上有个未看的短信。 打开一看，却是店长大人发的。只有一个字。 “哦。” 不知为何，在稍显陈旧的空气里，赵诗雅感到了一丝丝心灵上的暖意。她微微一笑，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这一笑，手指轻轻动着，给他回了一条短信：“已经到了，店长”，然后去穿衣服。 周一的那些麻烦事，现在早就落在了赵诗雅的脑后。她打了个哈欠，乐观的天性使她不愿意再去烦扰这些玩意。就这样，赵诗雅回到了这座有着就读大学的城市，还回到了…… 有着那个店、那个他的城市。就是这样子呢。这让赵诗雅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却是要比自己的故乡，还要感觉更加熟悉，更加温柔的地方。 “唉！” 周一下午，赵诗雅就唉声叹气的。 贺月问其缘由，赵诗雅无奈地以实话答道：“是我同学啦。净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此时她正站在墙边，安装着节日柱。这只节日柱是为了庆祝以后的节日出来的，记载了一年中的节日，每到那一天就会闪出相应的光芒，做工非常繁杂细致，是赵诗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那种东西，没想到这家店还真搞出来了。每次一想到就觉得贺文贺月兄妹身上土豪金光闪闪。 “那就不去了咯。”贺月非常轻松地答道，然后慢吞吞地收着银，不知为何，今天的她看起来有点慵懒，远不像平时那么充满了活力的小恶魔劲儿，反而总是打着哈欠，秀美的脸孔上有点黑眼圈。 “好吧，唉……”小孩子啊，小孩子。这么感叹着的赵诗雅已经完全被贺月的装嫩洗脑了。等她察觉的时候，贺月又打了个哈欠。 “贺月，你今天怎么精神这么疲倦啊？” 赵诗雅疑惑地问道。自己走之前还没有这样呢，该不会是为了自己吧，噗，怎么可能。 “是为了你啊，诗雅姐姐。” “噗——” “当然这是骗人的。”贺月笑了一笑，马上又垂下眼帘，唉声叹气，“诗雅姐姐，你说——恋爱是什么东西呢？” 恋爱？赵诗雅心想，你要请教我恋爱是什么吗？可我连个相熟的男生都没有，该怎么告诉你这玩意是什么东西呀。只是，一想到自己现在偶尔接触的异性——赵诗雅的脸庞上有点发烧。是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不，不对，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真是乱七八糟。赵诗雅略带点迷茫地叹了一口气，而贺月也跟着她叹了一口气。单是这样也就算了，这小妮子竟然说：“诗雅姐姐，你是不是也恋爱了呢？” “喂、等等……哦不，贺月，你是怎么个恋爱法啊？”赵诗雅觉得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要把贺月从这个话题上赶紧扯下来。太危险了，真的。“跟我说说怎么样？” “嗯，对哦……本来就是，想跟诗雅姐姐你说说的呢……”贺月却好像很难以启齿一般紧紧咬着嘴唇，半晌以后，才低声说：“诗雅姐姐，说了，你不准笑话我哦？虽然我觉得这没什么可说的……嗯，而且不准告诉我哥哥，或者其他人哦？”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也看到我的守信了吧，虽然有种自夸的嫌疑……”赵诗雅微笑着劝慰着这个女孩。唉，她恐怕真的感觉很害羞吧。这个小恶魔一般的家伙，竟然也会害羞啊。她喜欢的是谁呢？是和自己同龄的男孩子吗？这样想着的同时，贺月已经转头，用明亮的眼睛看向她。这时候恰好没什么客人，贺月的眼神那般明亮，赵诗雅不禁有些感到不安。 其实最近，赵诗雅和贺月单独谈话的时间并不是特别多，取代的是和岳甜芯谈话的时间。所以，贺月心里在想什么，赵诗雅几乎没法看出什么太多的端倪。然而，贺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赵诗雅还是非常不解和困惑，想向贺月发问。 贺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恐怕……有点喜欢夏歌哥哥。” 啪嗒。赵诗雅脑海里好像有一根弦断了。 ‘不要告诉哥哥，或者其他人哦……’ 怪不得她偏偏挑自己呢……赵诗雅无言地看着贺月。贺月这小鬼，不会吧？她可能是感觉错了？或者看言情小说看的太多，导致认知出现误差？但这怎么也无法解释这句话呢。而且，看着贺月的脸上浮起一阵淡淡的红晕，赵诗雅明白自己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出自何方了。 不过，想想，这也是挺合理的事情。虽然自己和贺月本身一直把贺月当成小孩子看，但贺月究竟是怎样想的呢——赵诗雅并不了解。也许在自己来之前，她和夏歌本身已经相处良久，那个男人的烂好人光环泛滥到这对兄妹身上，结果把哥哥变成了兄弟，妹妹变成了倾慕者，也很正常。 那，为什么贺月不找自家哥哥商量，却偏偏要找赵诗雅商量呢？就算她感到害羞也好，这种事，赵诗雅毕竟还是个外人…… “那个啊，贺月，你为什么不找贺文店长商量一下呢？”姑且还是试探着问一下吧。赵诗雅小心翼翼地、犹疑着问道。 “我怕哥哥生气。”贺月这时候的答话倒是爽快了很多，认认真真地看着赵诗雅的眼睛说，“哥哥他一直很喜欢夏歌哥哥，我怕他生气。” 喷！ 这就是赵诗雅最佳的心情表现。我去了，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回想起来，贺文好像一直没有女朋友，而一直扬言要给贺文找女友的，反而是他这个妹妹贺月。不会吧？天啊！ 赵诗雅尚未从震惊晃过神来，贺月已经担忧地用一只纤细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说：“诗雅姐姐，你没事吧？” “呃……你说的话，不会是真的吧……”不知为何，赵诗雅心里某处微微一痛。 “是真的啊。”贺月顿了顿，又说，“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真的，也就是说，我说的只是我感觉到的而已。上次和甜心姐姐说了以后，她也是一脸的震惊呢。” “唉，这种事……”不震惊才是不正常的表现吧。赵诗雅一脸苦笑地想。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这对兄妹无奈了，加个性向问题倒也无所谓，想了想，说：“贺月，我觉得你哥哥应该不是喜欢夏歌吧，平时也没见过他们怎么表现啊。” “所以，我才和诗雅姐姐你说啊。”贺月一本正经地看着赵诗雅的脸庞说，“只有你，能替我问出来了吧。”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赵诗雅心里的不祥感顿时重了起来。 “就是说嘛，诗雅姐姐，你替我去问一问哥哥，他对夏歌哥哥，到底存不存在好感呢？” “……” 赵诗雅默了。这个思路，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啊。偏偏这个样子甜美，心理有些令人目瞪口呆的糟糕之处、喜欢装嫩的少女还在一脸认真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如果哥哥对夏歌哥哥不存在任何的恋爱感情，那么我就可以追求夏歌哥哥了。所以啊，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呢？我会请哥哥向你加薪哦。” “不……我觉得……”如果你哥哥对你的夏歌哥哥没有任何感情，那我的生命就要受到危险了……赵诗雅想象了一下自己变成冰雕的样子，平时你哥哥旁边就那么冷，我这么一问，岂不是要冻死啊。“你可以自己去问啊，你是他的妹妹，他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你怎样的。” “我害怕啊。”贺月愁眉苦脸，“哥哥对我也很冷嘛，我就想让你去问一问。”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甜心姐姐呀？”甜心，抱歉，拿你当下挡箭牌。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推回来的，我相信你。赵诗雅在心里默念。 “因为，我先碰到了你啊。既然先碰到了，就是缘分。”贺月振振有词地看着赵诗雅的眼睛说，泫然欲泣的样子又从她的表面浮现出来，“答应我嘛，好不好？” 不好。赵诗雅在心里说。但最后，看着贺月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眼神，赵诗雅的软耳根本性又发作了。她抬起头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如果我被你哥哥赶出店门，你可要帮助我以下咯……” “太好了！谢谢你，诗雅姐姐！” 贺月喜笑逐开地跳起来，抱住了赵诗雅。 “店长大人。” “什么事。” “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和工作无关？贺文冷峻的眼神明显传递着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和工作无关的话，请下班再说。赵诗雅自动在脑内脑补了他的眼神下紧接着的一句话。但是，这句话很重要，如果不是现在问的话，她想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问了。 贺文手底有一本时装杂志，杂志旁搁着一杯白咖啡，碎发垂在耳边颈旁，却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也正是因此，今天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儒雅之感。赵诗雅禁不住想，怎样的装束都很适合他啊，虽然他不是非常非常英俊到无可自拔的那个类型，却是个非常好看的人呢。 不对，我在想些什么啊。回神，快回神。赵诗雅深吸了一口气，把紧攥着围裙的手拿出来，看着贺文的双眼，认真地说：“虽然不是工作上的问题，但还请您听一下……请问……” 贺文好像没什么兴趣了，目光回到杂志上，轻轻啜饮了一口白咖啡。 “请问您喜欢夏歌么？” 轰。 仿佛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响过，晴朗的白昼瞬成黑夜，一闪后，电光消失，白昼再次归来。 一阵刺骨的沉默在贺文与赵诗雅周围弥漫。贺文的目光从杂志上缓慢地、缓缓地抬起来，转过头去，看向了赵诗雅。那般平静的眼神，仿佛不带一丝杀气，一股寒气从赵诗雅的心里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