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的风景 第55章　不知道怎么说

沐晴风并没有跟何景言提方辰的事，只是自己暗自奇怪，并且下定决心，想着要是能找个机会一定要和他恳谈一次。 看得出来，方辰对她真的很上心，即使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单纯地把自己当成朋友或者校友，在她的立场上，她也需要给他敲一次警钟，而且要保持警钟长鸣的状态，很多事情她不能再听之任之了。 她承认自己有过私心，在与何景言几乎决裂的时分，她曾经有些无耻地想过要暂时依靠一下方辰，毕竟，他是一个很能给人安全感的存在，或者说，那是一种很暖心的存在。怎么说呢，也许博爱的人会对很多人好会给很多人温暖，可是缺爱的人却会把那些感动当作是唯一的春天。很多时候她认为那可能只是因为那时的脆弱和寂寞作祟，她才想要一次暧昧，一次暖心暖肺的暧昧。可是现在，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何景言一次不问，两次不问，第三次还能不问吗？一旦他问了，计较了，她该怎么解释才好？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她做的不对，她连辩解的底气都没有。 “有心事？”何景言看着沐晴风魂不守舍的样子，淡淡地问，其实看他说话间的神色，似乎已经对所有的所有都了如指掌了吧。 沐晴风却摇摇头，违心地说：“没。 何景言点点头，沐晴风想了想，又说：“其实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莫名其妙了，可有时候情绪来了是挡都挡不住的。 何景言伸出大手揉了揉她柔顺中略带凌乱的长发：“又颠三倒四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宠溺和纵容。 沐晴风绞着手指说：“很讨人厌吧……”说完还自嘲地咧了咧嘴角。 何景言笑了一下，故意说：“一般。” 沐晴风咬着下唇说：“我就觉得刚才那一家人很奇怪，看着怪怪的。” 何景言轻轻但牢固地揽住她的肩，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你要明白，很多时候，连家人之间都会互相伤害，何况是没有血缘的维系的其他人，不管什么时候，我们要做的都是守住自己的心，只要知道哪些是无心的，那就好了，不用太介意，不然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会累，那样不好。” 沐晴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她又觉得何景言肯定话里有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挑明，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启这个她很想聊一聊的话题，于是很纠结但也无所适从。 “别想了，先管好自己家的事在为别人操心吧，我们现在要烦的事还多着呢，别乱想了，省点心吧。”何景言搭在沐晴风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似乎是想要给她安定的力量，可沐清风听他的话，明显也能感觉到他莫名的疲惫。 就在刚刚，他们给岳茗杉买好晚饭回到病房时，病房里一片混乱与狼藉，幸好没有波及到岳茗杉与侯慧心。 他们被堵在门口进不去，正在那时，好几个医生和护士都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保安模样的人。他们将纠缠厮打的几个人一一拉开，一个年迈的医生站在中间义正词严地说：“你们还有完没完？！都是自己家人，为了几间房子和几万块钱就闹成这样，值得吗？！老爷子老太太都被你们气得躺到病床上了你们还不甘心？！你们是等着分遗产还是要怎样！还有，你们看看，那张病床上是你们的亲大哥，他从小就被撞断了一条腿，也没有钱装义肢，生活比正常人要难那么多，就算他多分一点钱多分几十平米的房子那又怎样？！没要他们能有今天的你们吗？一个二个良心都给狗吃了！我要是你们父母早就把你们扔河里淹死算了，还会让你们有机会在这里胡闹？！简直是胡闹！都是混账东西，医院是你们吵架打架的地方吗！啊？！你们要打滚出去打，打死一个少一个，打死两个少一双，就当是为社会除害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你们这种人活在世上简直就是浪费空气！死了也浪费土地！” 沐晴风在一旁听着，心里觉着可解气了，她由衷地觉得，这位医生真的让他身上那件洗到通透的白大褂显得熠熠生辉，特别有范，这才是传说中的“白衣天使”啊……不对，白衣天使应该是护士，那这位老爷爷应该就是上帝了，拯救苍生极具正义感的上帝。 那一家只认钱不认人的不孝子果然都无言以对、默不作声了，老医生似乎生来就很有正义感，还在一边兀自生着气，好像还要再说点什么才能解气似的，最后还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位老母亲含着眼泪说了话：“你们都别闹了，大庭广众的，让人家看了笑话，我和你们爸爸也活不长了，我们一死你们就把我们住的房也分了吧，这样就公平了，实在不行，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现在就可以搬出去，我们住哪都行，房子和钱都归你们，别在这里闹了，让人家看笑话……” “妈，别说了！我什么都不要，都给他们，您安心养病，别乱说！你们还有好多年可以活的，不要乱咒自己！”躺在一边的大哥哽咽着吼出声。 老母亲苦笑着摇摇头：“没事，别难过了，都可以解决的，什么乱说不乱说的，我都巴不得自己早点死，活着才是受罪……” 大哥用手撑起身体，让自己坐直，对着门口的几个人说：“我只要那间房，我得照顾爸妈，他们跟我住，钱都归你们，你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大晚上的吵到医院来，你们还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人！你们要什么就都拿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不行，你自己生活不方便，该你的你都得要，这个不能让。”老父亲对大儿子说，语气颇为无奈和辛酸。 其中一个火红色长卷发的女儿不屑地说：“他瘸了是他自己的事，谁让他自己走路不长眼的，又不是我们撞的，他瞎凭什么让我们替他买单啊，他不要正好，多出来的那份刚好能够补贴我们的亏损，大家天下太平，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位老医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赏了盛气凌人的年轻女郎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完之后青筋暴跳的双手还在颤抖，好像要勉力忍着才能不去再打上一巴掌。 年轻女郎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只知道用手紧紧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一时间竟忘了做出反应。 过来一会儿，老医生嘶哑的声音在空气里猛烈地颤动，他几乎是怒吼出声：“你这种畜生，还有没有人性！你知不知道你大哥是怎么瘸的！你还有脸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这种人，老天不收我来收！” “章叔，别说！你别说……”还半卧在病床上的大哥出言阻止老医生说出真相。 老母亲却像看破红尘一般对大哥说：“没事，让他说，也该让那些不懂事的家伙知道了，这么多年了，你也够累了，别撑着了。” 说罢，她又侧过头看向老医生：“老章啊，我的老同学，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想把真相告诉这几个不孝子，可我就是固执地以为，他们只是太小，长大一点可能就会善良宽容一点了，没想到，我错得真的很彻底，这么多年都是我把他们惯坏了……你想说就说吧……不然我就该把这些陈年往事带进土里说给阎王老爷听了。” 章医生本想对自己的老同学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里满满的都只是愤懑和痛恨，于是指着老同学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说：“你们不是一直嫌弃你们的大哥吗，你们不是以为他走路不长眼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不长眼不长心的就是你们几个小畜生，你们路还没走稳的时候就想着跑，结果有天居然跑到马路中央撒野，要不是你哥哥把你们抱回来，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到今天？！特别是你，要不是你死死赖在马路中央不肯走，你大哥没办法只好蹲下来给你说故事听，他能没注意到身后的车吗！他能失去宝贵的腿吗！可怜他感觉到有车的时候还死命把你推开，你知道吗你！你还有脸嫌弃他！没有他你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一把骨灰！你还有命在这里撒泼？！你个畜生！” 被甩了一巴掌的女儿满脸震惊地瞪着章医生，又不可置信地看向老母亲和老父母，最后才颤颤地说：“你们骗人……怎么可能……骗人……” 老父亲摇摇头，苍老的声音备显凄凉：“你就当我们是骗你的吧，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