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悠悠尽风流 第3章　黐拳初传意念空（3）

灰衣尼感觉拳风扑到，初试新招，说实话并无把握，但总须试上一试。当下运气于臂，拍掌而出，尝试以攻为守；同时将真气直送掌心，气随掌走，往杜燕升面门击去。杜燕升见她不闪不防，竟也是迎面攻来，只道她想以掌接拳；拳既打出，自然无法收回，眼下似乎便要拳掌相交。 岂料灰衣尼这掌突然中途转向，只是转向时轻松自如，旁人见了只当仍是直线行进；灰衣尼同时曲臂成膀，自杜燕升肘内窜入，直攻他胸口。杜燕升只觉她手臂带有一股莫名力量，在窜入自己肘内之时，突然卸去了自己这招“旗鼓拗鸾势”的力量；剎那间心下大骇，眼看这掌便要当胸拍到。所幸自己临场应变奇速；电光石火间急退一小步，左手圈上，一招“顺肘当头炮”，以攻为守，便要格开这掌。灰衣尼竟是不为所动，同掌自顾自地向前直送；这招“顺肘当头炮”竟化不去这掌的劲道，反而硬生生地给荡了开。 杜燕升明知灰衣尼只是与他切磋，点到自会收手；但若因此而莫不关心，敷衍了事，便失去比武的真义了。杜燕升只当此刻便是生死关头的决战，他“八闪翻”既以“快”著称，面临危急时刻越能显出真实本领。拳快思路更快，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又变一招“进马翻身捶”；无料正要格到她手臂，胸口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不知何时给她按住了。究竟如何变招，谁也没看清。杜燕升大惊，知道灰衣尼内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这一掌若当真使上全力，当场非得心肺俱裂不可。 这几下交手仅在弹指之间，天地会群豪却瞧得仔细，灰衣尼仅只推出一掌，杜燕升却是连变三招，也没能抵挡得了这一掌。众人当场欢声雷动；杜燕升也很是豪爽，哈哈大笑，竖起大姆指道：“昔日我与师太切磋，还能使得上十七八招。想不到短短两个月间，我仅使上三招就不成啦！师太武功大进，可喜可贺，咱们反清复明的大业指日可待，当真妙之极矣！”总舵主也点头称是。 灰衣尼自谦道：“贫尼新招初试，若非杜先生承让，只怕这会儿得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了。”杜燕升挥手道：“师太也不用夸我。人人都知道您在天地会中武功第一；您自称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姓杜的当了您这新拳法的试金石，那才是姓杜的一辈子的光荣呢！”两人相视而笑；众人又是一阵鼓掌。 右首人群中一名中年汉子朗声问道：“敢问师太，这套新拳法，可也是借力打力，以柔克刚之法吗？”众人齐向那汉子望去，见他与杜燕升年龄相若，黑须垂胸，腰悬玉珮，一身黑色锦袍；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内功已入绝顶之境。此人正是“洪顺堂”香主叶遥枫，乃杜燕升义兄，是太极名家，武功较杜燕升又高出许多。他见了灰衣尼这几下手段，依稀与自己熟知的太极拳异曲同工，是以好奇一问。 灰衣尼答道：“手法近似“以柔克刚”；但力由心生，毋须借力。”叶遥枫抱拳道：“晚生斗胆，想请师太赐教。”灰衣尼微笑道：“叶香主不必客气，这便请罢。” 却见眼前黑影一幌，叶遥枫已立于厅堂正中，与灰衣尼相视对立，仅数寸之距。杜燕升在一旁赞道：“好轻功！”心下惊喜：“多日不见，大哥的身手又进步了！” 方才灰衣尼以新拳招大胜外家高手，现下轮到内家高手上阵，还能否发挥原有的威力？众人均拭目以待。 叶遥枫双目直吐雄光，躬身抱拳道：“师太，有请赐教！”灰衣尼拱手还礼，道：“请。” 叶遥枫左袖拂个半圆，右掌“楼膝拗歩”往灰衣尼面门拍去。这招本当攻人胸口，但男女有别，只得改攻面门了。灰衣尼赞了声：“好！”又是自顾自地拍掌而出，直向叶遥枫右掌拍到。叶遥枫识得她是以攻为守，不动声色，也不跟她对掌，而是刻意露出中路空隙，引她攻来。叶遥枫太极拳已炉火纯青，这招“楼膝拗歩”发到一半，忽至中途双手打圈，变为“手挥琵琶”。 灰衣尼这掌正要拍到，忽觉一股旋风将自己臂膀卷入叶遥枫臂弯里。心下微惊，知道自己劲道已给他吸走，当下便要顺势将自己身体拉去。灰衣尼气定神闲，督脉运起“无念神功”，将真气源源不绝地自督脉送至臂膀。 叶遥枫本已得势，只待卷住她手臂，便可借力使力，顺水推舟地将她身子拉倒。岂知这么一拉竟是无穷无尽，彷彿拉着的不是人的臂膀，而是大江流水，滔滔不绝。叶遥枫大惊，知道自己倘若再这样拉下去，便要后仰跌出。叶遥枫脑中灵机电转，双臂圈成一个大圆，瞬间变招为“野马分鬃”。这个大圆便似一个大皮球在河中逆流滚将而上，向灰衣尼中路长驱直入。 灰衣尼随机应变，右掌一翻，拿他左脕；随之内劲转放为收，将他身子向自己拉近。叶遥枫感觉一股强大引力将自己身体吸去，若是顺势前扑而击，必然重心不稳，注定向前栽跌。当下右手探出，左手回收，正是一招“十字手”，要以拉力稳固自己下盘。但其时灰衣尼内功已能收放自如，随即又转收为放，将内劲源源吐了回去。叶遥枫这次不再借力，“如封似闭”，也吐出雄雄内劲。两人四掌相交，内力相向；头顶各自冒出缕缕白烟，四目紧紧相接，就此僵持不下。 明知二人虽是仅仅切磋，四周众人却仍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彷彿二人正处生死一线之争。 其实双方毋须持续僵持，人人皆知胜负已定，因为灰衣尼的内力自然要比叶遥枫高出许多。但众人均想知道，灰衣尼新创的这套武功，至此又会有些什么高深巧妙的变化出现。 然而堂中两大高手体内的真气如何运行，与常人的内力比拼究竟有何不同，却不是外表能够轻易就瞧出的，只有当事人自身才能感觉的出。 两人比拼内力约莫一柱香时分，叶遥枫额角已渗出如豆汗珠，虽然勉力支撑，但谁也看得出他已精疲力竭；而灰衣尼却依旧神态自若。再过得不久，叶遥枫终于忍不住苦笑道：“师太，晚生不才，眼下可支撑不住啦！便请高抬贵手，撒力罢。”灰衣尼道：“好，我数到三，咱俩一同撒力，以免误伤彼此。”叶遥枫道：“是。” 灰衣尼数道：“一、二、三！”两人同时深呼吸一口，将各自源源不绝的真力回抽体内；同时各退三步，收势站定。 灰衣尼连续与天地会内外家两大高手过招，却依然神态自若，脸不红，气不喘；令得在场群豪万分钦服，现场一阵欢呼。 灰衣尼见叶遥枫四肢瘫软，神色疲惫；担心他受了内伤，连忙问道：“叶香主不碍事儿罢？”叶遥枫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碍事的。多谢师太赐教，晚生受益良多。”说着深深一揖，盘膝而坐，闭目养气。 杜燕升明知他运气调息不便受扰，但向来性急，又是自己义兄，便即上前问道：“大哥，师太运气的方法，可与你的有何不同？”叶遥枫缓缓睁眼，答道：“我运气成圆，师太运气成锥。运气成圆，仅能卸劲，却依旧处于被动。师太比我高明得多，运气成锥，连消带推，从头到尾都处于主动状态。” 众人这才了解其中奥妙，纷纷点头赞许。 总舵主脸上堆满欢笑，拱手道：“恭喜师太神功大成，大伙儿今日可得畅饮一番，好好庆贺庆贺！”灰衣尼一听要喝酒，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总舵主很是善解人意，道：“师太莫慌，此番庆贺自当以您为尊，大家以茶代酒，以素斋设宴便是。”灰衣尼微笑道：“岂敢、岂敢？只怕可要苦了众位弟兄。”她知道天地会中均是江湖豪客，平日美酒肥肉惯了，眼下听得要吃斋，不免扫了诸位兴致。 却听四周不同声音纷纷传来：“师太哪儿的话？”“不苦不苦，一点儿也不苦！”“总舵主有令，谁敢违抗？”“师太为大家付出这许多，咱们为了师太，一餐不吃肉、不喝酒又有何妨？” 总舵主哈哈大笑道：“好，摆宴！”群豪七手八脚地做菜摆桌，烧水沏茶，大吃大喝，场面一片热闹非凡。 饱餐一顿后，灰衣尼为大家讲解这套新拳法的拳理，只听她详述道：“这套拳法包含内功及外功。拳理中紧循“空”、“松”、“黐”“卸”四字诀。内功主“空”与“松”，外功主“黐”与“卸”。招式全由“白鹤拳”中衍生而来，动作简而易学；除了大家所熟悉的“推掌”、“斩掌”、“冲捶”之外，更有“鹤膀”、“圈手”等手法。另一方面，也加入了“狐爪”。”总舵主奇道：“狐爪？”灰衣尼便将那日见到狐鹤相斗，怎生启发灵感之事说了。说得有声有色，群豪直听得津津乐道。 总舵主听后，点头道：“师太有此奇遇，实乃天意，要助我天地会从鞑子手中重获我大明江山。”群豪各各点头称是，心中直盼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