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妖传 第29章　沙罗

那天晚上，八云做了个梦。 海，湛蓝如宝石的海洋， 掠过八云面前的是一群有着银灰色背脊的海豚。 “我在海里？我居然会游泳了！兰，你快来看！”八云兴奋不已。 一个小小的影子迅速的朝八云游了过来，八云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小孩，银白色的头发，漆黑的眸子，粉红色的唇绽放着甜死人的微笑。 “兰，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八云疑惑。 那银发小孩只是冲着八云笑，接着更多的银发小孩聚集了过来，八个……不，可能超过十个，他们围绕着八云，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啊！不只变小了，还会分身术？该不会是兰的儿子吧？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儿子…居然瞒着我……”八云有点生气，但这点情绪马上被银发小孩的美丽笑容给融化了。这些小孩的背上覆着紫蓝色的鳞片，每个人的掌心都有一颗红色的星星胎记。 “真可爱…漂亮的小孩……”宛如出于天性，这些小孩对八云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他渴切的想把这些小孩全部抱进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这群小孩拉着八云，亲昵的呼唤着：“母亲！” “你们在叫谁？” “母亲！母亲！抱我！”小孩们抱着八云撒娇，黏着不放。 “先抱我！” “母亲！先抱我！” “我是男人啊！你们搞错了……”八云笑了，伸出了自己的手，摸摸其中一个小孩的头，却猛然尖叫了一声，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得纤细白皙，八云从来也没见过那样的纤纤素手。 “母亲…母亲……抱我……”银发小孩用甜蜜的声音咯咯笑着。 “啊！啊……我不是…我不是…”八云惊恐的抱住了头，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八云…八云…” 八云猛然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你叫得好大声，做恶梦了吗？”八云这才看清了叫醒自己的正是法兰。 “也不算恶梦……”八云咕哝着，银发小孩的甜蜜笑声仍在耳边回荡。他甩了甩头，把那些声音都甩掉，懊恼的说：“都是你啦！害我做了奇怪的梦！” “什么样的梦，我可以看看吗？” 八云面红耳赤，连忙抱着棉被遮住了脸，一面跑了出去：“不！别…别看！” 逃走了，八云几乎是落荒而逃，外头还飘着丝丝细雨。 “真有趣的梦。”法兰望着八云仓皇逃走，忍不住笑出声来。 武藏国守府邸，大厅之上，法兰正端详着一只木盒，这只木盒是上好的檀木制成，上面有精美的云纹浮雕，盒口封着一张符咒。 法兰不在意这只木盒，他在意的是这盒中的东西──那面从天上掉下来的云外镜。 “兰先生，这盒中装的就是云外镜，据献宝的农民说，他看见天空有一个发出七彩光的碟子，接着这面镜子便像流星一样由天空中掉下来，和一般的铜镜不同，这面云外镜透白光洁，而且镜中出现过异象，除了出现过镜中美人的影子，还有天上飞的鱼，和琉璃的宫殿……不过自从信丸病倒之后，我一直把云外镜封存在这个木盒中，阴阳师还特地加上了封印。不过我想那个封印大概没什么用，兰先生昨天不是轻易就把镜中美人给召唤出来了吗？” “我先看看吧！”法兰微微一笑，揭去了封在盒口的符咒，盒中端正的放了一块圆形的镜子，法兰慎重的取出了镜子，仔细端详着。 这面镜子是一整块白水晶镶在一块火红色的奇异金属上，金属上还镂刻着精细的鱼鳞纹。 “是欧立哈坎！这种红色金属是欧立哈坎，全世界只有亚特兰提斯有。”法兰心狂跳了起来。 “这真的是龙神的宝物吗？”石川大人见法兰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发问。 “是，我确定。” 法兰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一手托住镜子另一手的手指在镜面上快速的轻点着，镜面上不断闪动着各种色彩的方块亮点。但亮点只是不断重复闪动着，并无任何动静。 法兰蹙着眉，低声抱怨：“啧！居然还设了密码！” “兰，无法启动云外镜吗？”八云问。 “唉！这面镜子需要沙罗，才能让它发挥作用。”法兰摇头叹息。 “云外镜的作用是什么？”石川大人问。 “可以和龙宫直接联系……石川大人，我必须召唤沙罗本人。” “兰先生要召唤沙罗本人？真的沙罗？”原本安静坐在石川大人身边的信丸问。 “有了云外镜，要召唤沙罗并不难。他来的时候，你们不用惊慌，一切交给我处理。” 法兰双手捧着云外镜，将镜面朝向屋外天空，唱起了异国曲调，歌声如梦似幻，随着旋律越来越高亢，屋外的雨势忽然加大，镜面发出一道炫目的白光，斜斜射向天空的云层。 “兰先生的歌声真是美如天籁啊！”石川大人由衷的发出赞叹。 “石川大人，兰是在吟诵咒语。”八云说。 “是咒？这咒还真是与众不同啊！”石川大人半信半疑的说。 镜光持续射向天空浓厚的云层，雨势又随着歌声的旋律缓和而渐渐趋缓。 天边忽然凭空出现一朵颜色绮丽的云彩，只一眨眼间，云彩便掠过大半个天空移到国守府邸上空。 那不是云彩，而是变幻着七彩光线的圆碟形庞然大物。毫无声响，安静而快速的在空中回转。 “发光的…碟子！”石川大人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奇景，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发出了惊呼。 “他果然来了。”法兰微笑着。 “这是什么？”秋子扯了扯八云的衣袖。 八云已经撷取法兰心中有关光船的影像，但不知如何解释，只得低声回答：“亚特兰提斯的光船，是一种交通工具，很快的交通工具…就像…嗯…牛车一样，这样说也不恰当，我找不到适当的词汇可以比拟。” “像未来的飞机？” “不，比那个还厉害，会飞天还会…潜水…还会消失让人看不到…” “噢…那真的很厉害…”秋子似懂非懂的惊叹了一声。 在场的人都是同一个表情，望着天空，张大了嘴。 光船底部射出一道光柱，停留在府邸前的庭院，随即光柱中现出了一道人影──正是沙罗。 俊美如同皎月的面容，湛蓝的眼睛，金色的长发，扎成一束马尾垂在后背。沙罗的脚才刚一落地，光船随即如同雾一般消融在云层中。 外头正下着雨，但刚从光船中出来的沙罗却早就浑身湿透，金色的发梢滴落着水珠，沙罗踏进门内，完全无视于众人的注目，走向了法兰。 “你好，沙罗。”法兰微笑。 “银之子……你是亚特兰提斯传说中，数千年才出现一次的银之子？”沙罗用一种多音节的异国语言说，他震惊的注视着法兰。 “沙罗！你记得我吗？我是信丸！”一旁的信丸跑了出来，兴奋的叫着。 法兰皱了皱眉，手一挥，一个半圆型的银白色水晶之卵将法兰和沙罗包覆起来。 “信丸少爷，兰和沙罗有重要的事商量，请先暂时给他们一点时间，兰会让沙罗和你说话，不过要稍微等一等。”八云将法兰的意思转达给信丸。 “喔…是…我知道了。”信丸沮丧的坐了下来。 “水晶之卵！莫非你和莫里斯家族有关？”沙罗东张西望，水晶之卵他是知道的，但都是透明无色的，银白色的水晶之卵他从来也没见过的。沙罗身上的水气在水晶之卵中渐渐蒸发，有如云雾蒸腾，与漂浮的银色光带交缠，如梦似幻。 “我有一半莫里斯的血统，我母亲则是……”法兰举起了右手，掌心清楚的浮现出一枚红色的六芒星印记。 “崔顿家……王族的印记，我听说过，王族未必是银之子，银之子却一定是王族。”沙罗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 “一言难尽……我来自二十一世纪，距今一千二百年之后，亚特兰提斯第六十二代凡妮莎女王与阿德烈王共治的时代，我是第六十三代长王子，名叫法兰──法兰．洛伊．莫里斯．崔顿，我被卷入时空乱流，到了这个时代。” “现任的王是五十六代阿塔莎女王，你却是六十三代……”沙罗一脸疑惑。 “你是…沙罗……埃斯提克兹？”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王家侍卫长杰克．埃斯提克兹，长得和你很像……我想应该是你的子孙，大祭司伊莎贝拉，也是埃斯提克兹家族的长老，若不是她英勇奋战护卫当时年幼的女王──我母亲，崔顿家族的血脉早已断绝了，也不会有我。” “埃斯提克兹家族的后代会当上大祭司？侍卫长？这是真的吗？” “亚特兰提斯人之间没有谎言。” “是…是的……我相信！”沙罗似乎十分高兴，随即单膝跪地，恭敬行了一个礼：“属下沙罗．卡缪．埃斯提克兹参见法兰王子殿下！” 法兰和沙罗之间说的都是音节繁复的亚特兰提斯语，除了八云会心电感应勉强听懂一些之外，所有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只是沙罗忽然向法兰下跪的动作，着实让石川大人和信丸都吓了一跳，一样是龙神使者，法兰的地位似乎比沙罗高得多。 “这里不是亚特兰提斯，况且又是在人类面前，就不必行礼了。能在这里遇到你，真的很高兴。”法兰拉起沙罗，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殿下…属下…受宠若惊…”沙罗对法兰突如其来的拥抱有点手足无措，在他的观念里，崔顿家族的地位除了是王族，更象是神一般的存在──崔顿一词根本就是以海神波赛顿之子的名字命名，是亚特兰提斯人鱼族中无上权威的象征。 “导航通讯屏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要再弄丢了。”法兰轻松的笑了笑，将云外镜交给沙罗。 沙罗起身，双手接过云外镜，态度仍然恭谨：“亚特兰提斯在三百年前遗失了基因改良仪，先后流落到中土和立本，属下是奉命来找寻的，没想到半路遗失了导航通讯屏，迷失了方向。感谢王子殿下帮属下找回导航通讯屏。” “只不过是碰巧，真没想到我能在这里见到族人。” “是……属下也没想到竟然能亲眼目睹银之子的力量。属下的灵力自认为还不弱，王子殿下昨天竟能轻易的将属下的意念召来此地，属下当时不明就里，冒犯了王子殿下……非常抱歉。” “你只是吓坏了……我了解，降灵术是我到这里以后研发的，你当然会本能的防御，我不怪你。我在这里…是个不合理的存在，既当不成王子，也当不成人类，只是个可悲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罢了！” “王子殿下不用担忧，找到了导航通讯屏，这艘光船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回到亚特兰提斯，请随属下一起回国吧！女王陛下一定会召集祭司们，想办法让王子殿下回二十一世纪。” 法兰朝水晶之卵外面的八云和秋子瞄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不，你可以当作没见过我吗？我想…留在这里。” “殿下！随属下回去吧！人类的世界不是久居之地。” “我当然知道，人类的世界充满欺骗、背叛、贪婪、愚昧与憎恨……” “是的，我们回去吧！这不是我们的世界！” “这个污浊的人类世界中，还有两个人类对我的心是纯净的，我愿意为了他们而留下。” “殿下，难道你……对人类……？”沙罗惊疑的看着八云和秋子。 “你或许猜对了。我要留下……永远的留下。” “这……” “就当作没看到我？拜托？”法兰眼神里都是恳求。 “亚特兰提斯没有谎言，殿下，我很难隐瞒，而且──” 法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为难，算了。我想问一下……纯属好奇…现在的莫里斯家族还是在担任守护水晶的祭司吗？” 沙罗知道法兰故意岔开话题，但也只能乖乖回答：“是，现任的守护水晶女祭司叫伊莲娜．莫里斯，我的妻子黛丝，是伊莲娜的表妹，现在担任阿塔莎女王陛下的侍女。” “原来我们还有亲戚关系，那你算是我的长辈罗！”法兰笑了。 “严格来说，只是姻亲……呃…没想伊莲娜的后代竟然成了王室成员，而且还是银之子……说起来，殿下和伊莲娜的确有点相似……尤其是眼睛。” “拜托你，沙罗，我说过的有关未来的事，请你务必保密，因为若是不小心泄漏出去，很可能会改变整个亚特兰提斯的命运，如果你不小心干扰了历史，那我可能就不存在了。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 “属下明白。不过，还是请王子殿下，先打开水晶之卵，不然导航通讯屏的讯号会受到强大灵力干扰。” “嗯。这个容易，不过外头那个信丸，对你一片痴心，你处理一下吧！毕竟他曾经为你大病一场。” “痴心？啧！我们人鱼族向来与人类是不能有任何瓜葛的。更何况我还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我没让你和他有瓜葛，严格说起来导航通讯屏是武藏国守父子找到的，而不是我。你还是得好好道谢才是。” “遵命！王子殿下。”沙罗又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将云外镜郑重的收进怀中。 法兰弹了一下手指，水晶之卵的外膜泛起一片绚烂的银白色亮光，随即消失无踪。 “石川大人，信丸少爷，你们帮沙罗找回了龙神的宝镜，他要当面向你们致谢。”法兰向石川大人微微颔首。 “殿下，什……什么龙神宝镜？”沙罗紧张的问，说的还是亚特兰提斯语。 法兰只是眨了一下眼，心意交流，沙罗立即会过意来。 沙罗深深的一鞠躬，用生涩的日语说：“石川大人、信丸少爷，非常谢谢你们找回宝镜，沙罗感激不尽！” 石川大人说：“不用客气，既然是龙宫之物，当然要交还，况且，龙神使者还要为我们降下七天的雨……” “降雨…？”沙罗愣了一下，吃惊的看着法兰，随即以心电感应询问：“王族召唤风雨的能力…在这么远的地方，又没有水晶可以增幅灵力，即使殿下是银之子，这样大量耗损灵力，身体也是不堪负荷的啊！王子殿下为属下取回通讯屏，竟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凡事都要讲求同等代价，七天的雨换一面龙神宝镜，值得啊！你要是回不去，说不定整个历史就改变了。再说，这种事我已经很习惯了。” “殿下，基因改良仪虽然已经被属下找到并且销毁，但是那些已经受到损坏的基因改良仪外泄的稀有元素污染的生物，由于基因的变异，牠们有些已经具有相当的智能和灵力，被人类称之为妖怪，对我们亚特兰提斯人身上的灵力非常敏感，如果殿下的灵力透支过度，极可能被这些妖怪趁虚而入。” “啊！我也遇过几次，大蛇、巨狼和大蛤蟆，我还差点被吃掉。巨狼看见的蓝色闪光和大蛤蟆说的神石果然就是基因改良仪……毁去了…你做得很好。” “都怪属下办事不力，让殿下遇险了！” “我活着──是因为我有很可靠的人类朋友在保护我。” “人类不可靠啊！殿下还是随属下回去吧！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亚特兰提斯尊贵的王子流落在这个混乱的地方。”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法兰坚持。 法兰和沙罗都是真正的亚特兰提斯人，心电感应的速度之快，瞬间就能传达千言万语。连八云都还来不及会意过来。沙罗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金色的中国式长剑，毫无预警的向法兰刺了过去。 “就算动用武力也要请王子殿下回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