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后108针 第10章　守护者

黄频扬深深吸了一口气，拭去额上汗水，双眼目视前方，在放下一切杂念后踏出了浑雄的第一步。这一步虽艰难，总算是开始。 一步一步在这石桥上前行，到目前为止，黄频扬走的还算安稳顺遂。即便遇上坑洞也未丧失反应能力，依依避开，可见他并非莽撞的一昧向前。 “是我多心了吗？”黄频扬自问，却未左右顾盼，仍聚精会神的将视野放在前方。这或许就像采着腾空数万公尺高的独木桥，只要向下一望，那出发前的预定调和，就会被那未知的深渊所打破，再也无法前进。 这座总长约十公尺的石桥，黄频扬几乎已走过了一半。他略略放松那紧绷的神经，喘息也变的平淡，双拳也松了开来。 “呵，老了，不中用了。竟自作多疑，唉，修维仍然不够啊。”黄频扬轻叹道。 不多时，黄频扬走过了石桥，向左即将进入黑林。 黑林并非是黑色的树林，而是黑竹林。此林黑竹生长茂盛，平均八到十公尺高，颇为壮观。一旁有条水沟，污浊醺臭，向东直通九纪山，向西则是荒南与市区交界。 入黑林，竹叶窸窣，风萧急吹，透入衣内，刺入肤中。风虽不寒，却销骨入髓，黄频扬直打寒颤，双臂护前。 “什么人？”黄频扬步伐急停，双目环顾。 话刚落下，四条人影从四个角落缓缓步出，将黄频扬团团围住。 “这正是我们想问的。”话声粗厚豪迈，是名男性。 黄频扬向发话者望去。夜晚中，视线黑芒，只见此人身型高大魁梧，长发束成乱髻，髻乱成散发，宛如一根根柳条插于头顶，着实邋塌滑稽。 “你这怪物，你是什么东西？”黄频扬斜眼瞪向粗汉骂道。 “你骂老子我是怪物，没错！他奶奶老子我就是怪物。今天你闯入咱们的地盘，就算是老头，也休想出去了！”那粗犷的蛮汉子说罢，拔出一根大钉槌，便欲打来。 黄频扬见状，暗叫不好。随即退后，从衣带中取出红色丝带，瞬间击出，射向那蛮汉脚边。蛮汉也不闪躲，钉槌直直攻来，不料那丝带触及小腿，瞬间漫烧开来。 “呀啊！”粗犷蛮汉大叫一声，抛下钉槌，跌坐在地，双手直去拍打小腿。烧烫渐息，却已烧成一个窟窿。 其余三人见状，皆是惊呼一声。 一旁头包布巾的女子欲向前查看蛮汉伤势，蛮汉摆了摆手，叫道：“不碍事，皮肉伤而已。倒是那老头掷出的东西，竟然能烧破连子弹也打不穿的水门皮革。大家小心了！” 蛮汉叫道，其余三人皆摆起架式，准备迎战。 “哼，真是莫名其妙。黄某此番不过是想穿越此林，不料遇上你们这几人，二话不说，直把我团团围住。又不问因由，直朝我攻来，看来贵帮也不过是路边的三流强盗罢了。”黄频扬不屑道。 三人闻言，相互望了眼，纷纷望向一旁老者。只见一名白发过腰，左眼瞎盲的老者，向前走出几步。 “确实，却是我帮先行包围，透露敌意，却也不细问因由，直接便打。咱水门帮行事不该是如此无赖蛮横，还望兄台恕罪。”那白发老者说罢，微微躬身道歉。 黄频扬闻言，眉头一扬，回道：“黄某听过水门帮大名。近十年各式黑帮如雨后春笋，纷纷崛起，其中水门帮算是安分守己，只为生存而盗，并非凶残蛮横份子。” 白发佬点点头：“我帮行事自有分寸规矩，在这里只问兄台身分，来此目的。如无伤大雅，我们自然放你过去。” “好吧。黄某本名黄频扬，为现任立委。应受不明人士邀约，来此商议国家大事，现在聚会已毕，正于回程路上。”黄频扬毫不避讳，坦荡说出来历。只见他双目炯炯，熠熠生辉，显出不凡气度。 四人闻言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阁下，当真是黄频扬立委？”头戴绿色布巾的女子问道。 “正是。” “那么可知台北市长王霆霏现在何处？”白发老者急问道。 黄频扬见状，眉头一紧：“贵帮找市长有何贵干？” “哼，别装了。想你来此不毛之地，必定是来商会市长的。看来，不能轻易放你了。”白发佬说罢，拍了拍手。只听四周脚步声多而杂，显然是隐匿于林中的其他帮众已围上来了。 黄频扬见状，咬紧牙，知自己定是无法脱身了。当下决定，就算是严刑拷打，也不能透露市长下落。 啪嚓啪擦啪擦！水门其余帮众采着枯叶，在四名头领外围的一圈又一圈。听那脚步声，想来起码也有十几人。 双方对峙，一动也不动。 黄频扬直盯着白发老者，慢慢开口道：“即便把我捉住，也无济于事，我并不知道市长下落。市长已无消无息两个月了，社会上皆传的沸沸扬扬。我和他无亲无故，小小一届立委，又怎么会知道？” “哼。好个黄频扬，口才倒是不错。不过别把我当笨蛋耍，我水门帮虽居荒南，消息倒灵通的很。今天你不交出市长，恕我帮不客气了！”白发老者一挥手，众人驱前一步，看来便要扑上。 “抓起来！”只见白发老手向前一伸，其余帮众皆象是围捕巨兽般，全数向圈内冲喊。 黄频扬见状愣住了，心想：“不过是捉一位老者，竟用如此阵仗。这帮不知是憋在地下太久太闷，还是怎地，看来此番将命丧于此了。”想到此处，全身放松，闭起双眼。 正当此时，一名小卒自不远处高喊叫道：“报告印帮主！有辆车过来了！” 白发佬闻讯大喜，叫道：“等等！”只见其余帮众冲至一半，突然要停，急煞不住，纷纷跌倒在地。 黄频扬见此帮帮众行为竟呆蠢如此，微微一愣。此地下枯叶堆积繁厚，冲跑不易，谁知此帮愚蠢，多数煞止不住滑倒在地。四位头领见状，一脸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皆做无视状。 白发佬轻声一叹叫道：“蠢材，快给我起来！目标来了！” 众卒步伐蹒跚，狼狈而起，又是一群望石桥冲去。 黄频扬见状，笑道：“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看来贵帮小卒们真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啊。” 白发佬见黄频扬调侃，苍茫干皱的脸颊微微涨红：“哼！本帮向来不是以打斗扬名。平日疏于训练也是在所难免。”老者说罢，跟着望石桥而去，其余三名头领也纷纷跟上。 “黄频扬，今日暂且饶你一命。”头戴绿巾的女子怒道。白素的面夹也微微涨红，显然也对自家小卒的表现感到羞赧。 “就这样放过我了？”黄频扬暗忖：“难道，过来的车辆是市长？铁定没错，这下不好了！”他四下张望一阵，也悄悄跟上了。 水门帮众陆陆续续出了黑竹林，蹑手蹑脚的回到各自的岗位，准备照原计画行事，拦下王霆霏。 黄频扬也跟着来到了竹林一角，隐身于竹竿之中，静静观望。若市长有所不测，好随时出手。 只见水门帮众有的伏于桥底，有的戴上氧气罩潜入水中。各个手脚轻巧灵活，几无声息，就连入水也仅仅掀起涟漪，毫无半点水花。黄频扬见状，暗暗称奇：“这水门帮，陆面上的打斗七零八落，冲阵徒有气势，根本乌合之众。想不到，埋伏藏身的本领高超，各个灵动有神，感觉完全不同。” 不多时，车已将近石桥。只见那车全身黑色烤漆，引擎声极小，车灯全熄，显然用了自动识别系统，远远开来极难让人察觉。 黄频扬于林中远眺，石桥前方一片黑朦胧，只微微听到如纹蝇般的引擎声响。 “来了，大家准备了。”伏于桥柱旁的粗犷蛮汉轻声道，声音仍是很大。 几秒后，黑色轿车底盘微微一震，进入了石桥。正当轿车即将驶过石桥一半时，只听粗犷男一声令下，伏于桥底的帮众纷纷翻身上来，采着两旁护栏纵身一跃，四五人一瞬间飞上车顶。却见轿车并无异样，仍持续向黑林沟驶去。 那四五名帮众不知在车顶安置了何种装置。当轿车一个转向，车顶众人瞬间四散，轿车一个颠簸，底盘一震，不知辗过何物，竟慢慢停了下来。 轿车不过刚刚静止，水门帮众已从四面八方围将过来。水底下，桥柱旁，竹林间，草丛中，各处皆莫名的跳出了两三人。不一会，轿车已被十数人团团围住。 只见白发老将雪白长发向后一扯，踏着大步从人群中走来，到了轿车旁。 白发佬一脸得意，显然相当满意此次行动的执行，方才在外人前的丑态早已抛之千里。 “咦？”良久过后，白发佬见车内仍无动静，心中奇怪，慢慢走进。 白发佬向车窗内探去，但车窗似乎经过特殊处理，无法由外看入。白发佬一恼，不及多想，直接伸手去开车门。 喀！咻！只见车门一开，一条黑影如急风窜出，迅雷不急掩耳的从背后扣住了白发佬，将他强压制于车门。 “唉唷呀！”白发佬面部被强压于车门上，撞击力大，他发出长声哀嚎。 众人见状皆大惊出声。粗犷男子叫道：“是黑……黑面客！”此话一出，帮众又惊呼成一片，皆僵住不动，神情惊恐。 粗犷男见是黑面，低下头，莫可奈何。他咬紧牙，似乎已宣告此次行动失败。 被压制住的白发佬一听是黑面客，也上气不接下气，单眼圆睁，惊惧难信。 只见黑面单手制伏白发佬，双目如电光四射，环视周遭。水门帮帮众一见那目光，皆开始浑身颤抖，有的磨起牙，有的两脚瘫软，皆惊恐不已。 藏身于竹林的黄频扬见车内竟是黑面，大吐了一口气，内心暗自佩服他的神机妙算。只是见黑面神情异常愤怒，杀气腾腾，心中也是一凛。 “不要看他眼睛！”头巾女喝道。可惜为时已晚，小卒倒的倒，跪的跪，只剩下粗汉仍僵在原地。 头巾女见状，一咬牙，低头叫道：“黑面，你到底想怎样！” 黑面闻言，没有回应，只是轻哼一声。 “我知道，我们违背当初承诺。不过我们也只是为了求生啊！如今市长是我们的唯一出路啊，黑面侠……难道……难道要我帮灭亡么！”白发佬低声叫道。 “哼。早就紧告你们这么做的严重性，甚至还和黑门帮约法三章。如今还真把主意动到了市长上，贵帮不是我想灭，你们自己却都不想要了！”黑面声音颤栗，浑雄如狮吼。水门众人耳膜震荡，胸口难受，面色苍白，皆倒地摀耳哀嚎。就连位于较远竹林中，远观的黄频扬也受到牵连。只见他呼吸开始急促，手抚胸前，身体左右摇晃。 “这小子，居然有这等本事。莫非这是，气功么？”黄频扬难以置信。他自己本身也常修习调息之法，使的他精气强健。却从来没见识过有人能以气慑迫于人，强压至此。心中颤栗，却暗暗庆幸此人非为邪类。 头巾女闻声，把持不住，单手抚胸，双膝一跪，娇喘连连。 “印如棠，你想接触市长，我不怪你，得罪黑门的后果你自行负则。但你拿人家眷做要胁，那又是另当别论。”黑面声调回复如常。松开了压制白发佬的手。 印如棠倚着车门坐倒在地，低声喘道：“我们……并没有，威胁。只是想委托他……” “说谎。”黑面竟反常的怒道。 “是真的，你也看到了。我们也只是用电流让车体电脑当机，并没有其他攻击性啊。”头巾女急解释道。 “哼。劫人幼女作为要胁，难道不是威胁？关春南，你们这水门帮我向来最敬重妳，重妳是少数有骨气的女豪杰，今天也跟着帮腔不认帐？” “劫人幼女？你什么意思？”关春南眉头紧蹙道。 “妳，很好！”只见黑面一把将坐倒在地的印如棠抓起，单手握拳：“我再问一次，市长女儿在哪里！” 关春南见帮主印如棠被高高举起，又见黑面单拳紧握，心下着急，眼神飘忽，不知所措。急叫道：“等等……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黑面极为恼怒，眼看一拳便将下去之际，忽听背后大吼一声，是粗犷男已回过神来，举起钉槌便要打来。黑面见状，不慌不忙，将手边印如棠朝粗汉一把掷去。粗犷男一惊，连忙去接，谁知劲道强大，一接之下止不住后势，两人皆向后仰倒。 黑面暗忖：“莫非他们当真没捉住小娃子？关春南看来不像有假。” 黑面见仇印二人倒地，一时不起，情状狼狈，轻哼一笑：“仇东毋，你曾是荒南北部闻风丧胆的恶霸，谁知进了下水道，架怎么打都不会了吗？”仇东毋扶起一旁印如棠，低头咬牙，一语不发。 正待此时，突然咻的一声划破空气，黑面回过头来，见关春南竟拔下头巾作为武器，向自己攻来。黑面脚边轻轻一蹬，闪过了攻势，关春南不甘示弱，继续朝黑面挥舞手中头巾。见那头巾挥动，气音锐利。黑面好奇，身体一个回旋，披风卷去，关春南闪避不急，用头巾去挡。不料那披风如旋涡般，将头巾一卷，夺了过去。关春南惊呼一声，手头已空，连忙退去。 黑面拾起头巾，拿在手上仔细端凝，笑道：“表面看上去是普通的布巾，实际上却藏着锋利的钢刃。”说着，用手抚起头巾外缘那圈锯齿。 关春南见黑面正把玩着自己日不离身的贴身之物，羞恼叫道：“还给我！抢女人的衣物算什么好汉。”只见关春南头巾之下，竟絮着一头过肩长发，发扎成辫。即便昏暗之下，也藏不住那四溢的女人味。 只见一旁刚回复心神的小卒们，一见关头领拿下头巾，放下长辫的姿态，各个如痴如醉，愣在当下。 关春南见状，脸一红，急叫道：“快还给我！”黑面端详了一阵，想来此巾对他也无用途，便随手一掷，还给了关春南。 “怕羞竟还把头巾作为武器，也算是奇女子了。” 关春南一听黑面戏谑，脸又是一红，赶忙将绿巾戴上。 关春南本有别条丝巾作为武器，原以为今日不过是面会市长，便没带上。岂料黑面竟代替市长来此发难，别无主意，只好拿起头巾硬上。 她收起长辫，瞪了黑面一眼，回身去查看印仇二人情况。仇东毋今番也是第一次见到关春南未绑上头巾的模样，方才也是一愣。 “小妹……” “其他都别说，你们感觉怎么样？” “我们没事，倒是妳……脸红的厉害。” 关春南闻言，赶紧用手去遮，回瞪黑面一眼。 只见黑面环视其他帮众：“今天你们只要交出市长之女，那么暗算市长的帐便不再计较，放你们回去。” 那些帮卒们面面相觑，尽皆摇头。 黑面大疑，暗忖：“莫非，真如我所料，是最坏情况？”他转身喝道：“喂！你们其他两位头领，白涌陞跟蓝史杰跑去哪了。” 砰！ “嗯哼！”但听一声枪响，黑面大惊失色，闷哼一声，单膝下跪。 “我在这！”话刚落下，全场急寻那话声源头。 只见一头披兜帽，遮住大半面容的男子，推出一神情庄严的老者，竟是黄频扬。 黑面一见，看那黄频扬面色虽庄肃，眼神却是相当恼怒不甘。 “蓝史杰……”黑面压住腹部伤口，低声吼道。 那头披兜帽的男子笑声颗颗道：“想当初黑面大侠光顾我们水门帮，那是多大的威风啊。谁想的到有人能在大水坛从天而降。如天兵天将般，一登场就撂倒我帮十数人，甚至几招内就制住了我帮第一打手白涌陞。”说着，枪紧紧抵住黄频扬背部。黄频扬吃痛，低吼一声。 蓝史杰又道：“不幸啊，让我全程目睹，被我看穿了你那身黑衣的罩门。腹腰之间，几无硬甲，但帮中水波枪那种吓唬人的玩意儿，绝对是打不进去的，哼颗颗。” 黑面大惊，低下头查看，淡淡道：“这是，重弹。” “哼颗颗，不愧是黑面，被打一枪什么都知道了。没错，我这手枪能用步枪的重弹，当然威力是不如啦，不过呢……刚刚那下可不是擦伤哟。”蓝史杰奸笑道。 黑面有些懊恼，他自然是知道现时有自动手枪，能以对撞摩擦驱动步枪子弹。但水门帮帮规是不能使用除帮中水波枪以外的枪械的。因此，黑面万万没料到此番会遭遇真正枪械火力。 “哼哼哼，我道水门帮没人了，想不到还是有个会使手段的家伙在。”黑面紧压伤部，勉力起身，却一个踉跄，有些狼狈。 “还逞强啊，嘴硬的家伙。”蓝史杰怒道，突如其来的朝黑面又开了一枪。 砰！ 黑面右脚轻点，却觉身体沉重，仅仅向左一闪身。“呃！”他闷声叫道，向左侧身倒下。 黄频扬见状，想趁机抽身，怎奈蓝史杰手头又紧紧一抵，像在说：“我可没把你忘了。”原来蓝史杰左右手皆持有枪械。 “蓝史杰你做什么！我们帮规是不得杀人的，你忘了吗。”关春南叫道。 “娘们闭嘴，如今势态已大不如前了。如果我们还墨守成规，继续软弱，就永远被蛇帮，黑门压着打吧。” “你……”关春南接不下去，低下头，向倒在一旁的黑面撇了眼。 “小南，蓝兄弟说的对。非常时期必须要有非常手段，我们打杀叫阵已不如人，解决方法就必须多点手段。”印如棠勉力起身道。 “哼，你这水门，如今却堕落如此。掳人勒赎，枪枝火并，哼哼哼，竟成了黑水帮了。”黑面奋力坐起身，气息紊乱。 “你还给我嘴硬啊，明明起身都有困难了。第二枪虽然不是重弹，却也是扎扎实实的击中腰部了嘿嘿……”蓝史杰语调奸猾，虽罩着兜帽遮住双眼，却不难猜想他兜帽底下，那挤眉弄眼，浮躁自傲的样子。 只见蓝史杰伸手一指，命令帮众们去绑伏黑面。帮卒们见黑面虽身负枪伤，仍盘腿端坐。各个互相推托，望而生畏，不敢靠前。 蓝史杰见状，摇摇头，扔了把枪给仇东毋：“指着他脑袋，我们来问问这位黄立委，到底把市长一家藏去哪了？” 仇东毋接过枪，慢慢躯近指着黑面，面容有些为难。因他这十年来行走荒南，从没用枪杀过人。而水门帮帮规也是，除了抵御外敌如黑门帮和黥蛇帮以外，禁止使用伤害性过大的武器。 黑面暗忖：“如今我身负两枪，若止不住血，照这态势，我必死无疑。那蓝史杰即使在夜中，枪法仍精准。方才一闪，理应能必过，却没想到被他抓到了动向。眼下只能想办法逃出去，再做计较。” “颗颗颗颗。看看你，看看你，拿枪手抖成这样。”蓝史杰讥道。 “蓝史杰，难道你平常就那么习惯拿枪吗？”关春南挑着秀眉，怒道。 “颗颗颗，娘们想法迂腐，我不跟妳争。”蓝史杰边说又用力顶了黄频扬一下：“快回答！到底市长一家在哪里。” 黄频扬见事态危急，望向端坐在地的黑面，暗忖：“小子难道真的伤重无法施展手脚了？或是，正筹画着什么脱身计谋吗。”黄频扬正踌躇着，额头冷汗直冒不停。 “喂！这是最后一次，再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蓝史杰叫道。 只见黄频扬闭上双目，淡淡道：“我若说了，你会放过我们？再说，你们又会好好和市长商量事情吗。” “颗颗颗，好个黄频扬。这些你管不着，我只限你三秒，你下一句若不是市长藏身处，仇东毋就一枪毙了这黑怪。” 黄频扬仍紧闭双眼，他暗忖：“市长一家若还在凡华工厂，那更是坐以待毙了，更别提市长体弱。倘若市长有个不测，吴大维当道，赵首舶蠢蠢欲动，世上便再没人牵制。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两命换市长一命，可即便如此，市长此刻若仍在荒南，又怎能逃离？”想到此处，他低下头，深锁眉头。 蓝史杰见黄频扬仍然不答话，心下一火，喝道：“竟然黄立委不答，那就让黑面怪说吧！我也限你三秒，若答不出来，黄立委和你都得死。” “哼，事已至此，不如就杀了我俩，市长不就安全了。”黑面低声道，气息渐弱。 “哼颗颗，你这话就是代表，市长确实在荒南未走。如此一来，迟早会被我帮找到。倒不如，现在杀了你俩还痛快些。”蓝史杰说着，浮躁的双眼瞪向仇东毋，示意下手。 黄频扬大急，便欲脱口，却见仇东毋双手抖动不停，迟迟没有下手。 “为什么不杀！”蓝史杰喝道。 “我……不，这不是我们水门帮的作风。”仇东毋说着，望向一旁印如棠。 却见印如棠竟点点头道：“这黑面神通广大，若留此人必成后患，倒不如现在痛下杀手，也是时候改改我们的帮风了。”印如棠说着，愤愤的抚着刚才被黑面压制的后脑杓。 关春南闻言，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印如棠：“印伯伯，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说这种话。若父亲仍健在，一定会和你恩断义决！” “哼，你父亲关春秋若还在世，妳连在这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印如棠怒道。 “关春秋……才算是水门帮响铛铛的一号人物，你印如棠当真窝囊堕落至极。”黑面气虚，话声不再带有浑雄气息。 印如棠闻言，手指黑面，吱吱唔唔无法反驳，便怒视仇东毋吼道：“杀了他吧！” 仇东毋见一向平和端庄的印如棠都叫自己动手，着实震惊。双眼圆睁，直愣着看向印如棠。 “仇东毋……你总算看清了你印帮主的真面目吧。”黑面喘道。 “真烦啊！仇东毋，快点了断吧，省的这黑怪吱吱喳喳的。”蓝史杰叫道。 “仇大哥不可！若真的下手了，那我们又和黑门、蛇帮有什么不同？”关春南急道。 仇东毋挣扎着，额头汗珠滚滚，仍下不了手。 黑面见关春南手抚头巾，便要作势制止。微微一笑，奋力提气道：“关头领！” 关春南一凛，微微应道：“怎……” “我死后，希望妳能善待市长女儿……”黑面此话一出，如释负重，语调竟有些轻松。 “哎呀！”蓝史杰一火，按耐不住，便要朝黑面开枪。 砰！砰！砰！砰！ 众人大惊，只见黑面正待蓝史杰开枪之际，突然向上一跃，在空中一个翻滚，让蓝史杰掌握不住动向。 一旁黄频扬见状，猛的撞向蓝史杰，迅速从怀中掏出黄色丝带，向地上一掷。 啊！呀！呃！ 只见丝带激出强光，那一闪，水门帮众皆无所适从，纷纷摀上双眼。 黄频扬见状，快步搀起正着地便倒的黑面。二人趁着这强光制造的空隙，一跛一拐的望黑林深处逃去。 不多时，强光转弱。水门帮众各个搓揉着眼，边寻着二人踪迹。 “看哪！是血迹。”蓝史杰叫道。众卒见状，纷纷循着滴落在枯叶上的血迹追赶而去。 “我们也跟上吧。”仇东毋向关春南说道，搀着印如棠，望众人方向而去。 关春南仍杵在原地，犹疑不决。她猛地搓揉双眼，不知是因那激光刺眼，尚未回复视力，还是因为，那不自觉滑落腮旁的泪珠。 她望向方才黑面端坐处，只见枯叶染上一圈深黑。她倒抽一口气，一咬牙，竟望反方向而去。 喝，喝，喝。黄频扬见后头紧追不舍，干脆背起黑面奔逃。此时黄频扬年已七旬，体态早已不如往昔，背起黑面已相当吃力，奔跑更不在话下。但见他咬牙苦撑，拼命向前赶跑。 黄频扬微觉奇怪，自己领先对方十公尺有余，但他们不多时便找到方向，且确信无疑。在这荒南夜里，黑林之中，实在怪极。 又奔不多时，黄频扬微觉身后湿黏，伸手去抹，抽回一看，竟满手鲜血。黄大惊，想来黑面竟扎扎实实的中了数枪。 “黄老师……” “你撑着，别多话。” “我失血过多，已经不行了……且血迹……你就丢下我，自己逃吧。” “说什么蠢话，你是……你可是棒坛的守护者啊，怎么能……”黄频扬说着，眼框不禁湿润。 “哼哼……早在十年前，我就该死了。”黑面冷笑，声息微弱。 “但你仍活着。在大家陆续消失后，你回来了，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黄频扬咬牙道。 “我回来，是因为……小鬼。王剑鸣的……独子……” 黄频扬闻言，浑身一凛。 “王……冯燕吗。” “不能让他知道……我这事。把……这个，拿给他。”黑面从怀中掏出一样事物，递交给黄频扬。 “这是？”只见那事物是半颗脏污的棒球，球的核心却整齐的塞满缝线。 “黑夜，即将来临……最后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他……凑齐另一半……”黑面气息虚弱，声音越来越小。 “另一半？”黄频扬急道，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另一半怎样？” “棒……”黑面屏着最后的气息道。 “棒什么？”黄频扬转头将耳朵凑近嘴边。 “棒……魁……” “棒魁？” “棒魁……找到，他们……”最后两个字几乎已无声息。 “什……棒魁，那存在吗？”黄频扬仍奋力向前奔跑，但步伐渐缓且乱。 “喂！好像就在前面了，快跟上啊！”蓝史杰叫道，听声音已然在不及十公尺处。 “听好！”黑面突然抓住黄频扬左肩：“棒魁，从来就不是传说……他们是，真的存在。” 黄频扬紧紧握住他伸出的手掌，尽管隔着手套，不过仍能感受到那渐渐消失的体温。 “我知道了，棒魁，一定要让他找到。那另一半呢？” “真的，存在……” “另一半呢？球的，另一半呢……”黄频扬低声叫道。 黄频扬见黑面没再答话，心中一凉，锁紧眉头，咬紧牙关，卖老命加速快奔。他的这个加速，又把后头追兵距离拉远了些。 “哼哼……” “什？你说……什么？”黄频扬听黑面似乎又再发话，微微放松，回头道。 “黄老师……别了，下面，靠你了。” 黑面淡淡吐了这几个字。黄频扬边喘着，一听之下大惊失色，急忙又回头。却见黑面一个微笑，扯开了黄频扬的手，着地向后一跃，竟也飘了三四公尺。 黄频扬一惊，措手不及，身体仍向前奔着，来不及停下，这一前一后，也差了将近十公尺。只见黑面一跃后便倒地不起，黄频扬停下脚步，睁着双眼，呆呆望着那倒在地上的黑面。 “小子……”眼泪滑下，爬过那一道又一道，更深了一层的皱纹。 不知已经有几年，没留下英雄泪。 但听后头喊声将至，追兵已在不远处，黄频扬回过神，吐了口气，锁紧眉头，直视前方。 “黄某没用，怎担的起这大任。你才是这棒坛，真正的守护者。” 他拭去泪，将那半颗棒球紧收于怀里，头也不回的，望黑林深处奔去。 没多久，水门帮众已来到黑面身旁，小心翼翼的探看那副一动也不动的身躯。 “死了吧，没看这一路上留多少血。”其中一个帮卒说道。 其余帮众一听，相继点头，皆放下心防。 不一会，三名头领相继来到。 蓝史杰见状，颗颗哈哈的大笑起来，其余帮众也放松的跟着笑了。 印如棠身为帮主，举止较为端严，却也大吐一口气，点头轻声笑起来。 唯独仇东毋，面无表情的呆看着黑面躯体。虽知黑面一直以来多管闲事的牵制水门，却也知道黑面实为大局着想。倘若不是黑面当时挺身，主持公道和黑门帮约法三章，水门帮此时恐怕已被黑门吞并了。 “带走！”蓝史杰命令道，手下也不犹疑的应了。 只见三五人，挺着大步来到黑面跟前，正要抬起躯体时。 放下他！ 众人闻言，皆是浑身一凛。 “什么声音？”仇东毋问道。 等了半晌，众人见声音不再，略略放心，继续抬起他的身体，往回程进发。 “蓝史杰，这回没拦到市长，倒是你扛这遗体做什么？”仇东毋扬眉问道。 “哼颗颗颗，这黑面生前嚣张得紧，荒南边郊这一带恨他的人倒是不少。若放出消息，说水门帮杀了黑面，并将他的遗体悬起来示众，我们水门声势肯定大噪，到时黑门也会有所顾忌，不敢随便来犯。” “好计策！史杰啊，看你平常沉默，仍不失过去荒南大杀手的风范啊。”印如棠赞道。 我说放下！ 印如棠话刚说完，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玄音又再度响起。 “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出来当面讨教！”蓝史杰叫道。 咻！只听竹林间窸窸窣窣，来回摩擦晃动。蓝史杰话刚发落，四周便起了古怪。 “鬼鬼祟祟的，呃啊！”蓝史杰惊叫道。 但见一身着破袍，两眼蒙上黑布条的乱发汉子，莫名混在水门帮众之中。 “你，你谁啊！”蓝史杰声音有些颤抖。 “双瞳污浊，见如未见，好比瞎盲。”那盲汉淡淡道。 “你，你什么？”蓝史杰举止有些错乱。或许是从这盲汉身上，感受到近似于黑面的压迫感。 “这副躯体便交给我了。”盲汉喃喃道，径自来到黑面身躯前。 那三五人负责扛运躯体的帮众，像失了意识，竟不由自主的将躯体交给了他。 “多谢。”那盲汉接过躯体后，便望竹林深处走去。 蓝史杰回过神来，便要冲上前去劫回躯体：“喂！给我站住！”他叫道，不断朝盲汉方向开枪。 砰！砰！砰！砰！砰！ “呼……呼……呼……” 只见那盲汉越走越远，越来越缥缈。 心眼残疾，世之大悲也。 那盲汉落下这句话后，再也无声息。蓝史杰不敢置信，刚才的距离竟一枪未中？ “哪来的世外高人啊……”一旁印如棠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