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后108针 第67章　兵临城下

＊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林子长和王冯燕轮流在林中打了盹，休息过后，却见四周依旧是悄然无声。 二人见状，决议再次下山探查一番。不过这回，林子长说到自己惯于上下这座狮子头山，指说王冯燕不宜耗力过多，于是便让王冯燕上山去看看情况，而林子长自己这便独自下山查看情势。 王冯燕顺着林子长指点的路线，穿越了两片山林，横越两条山道，这便到了山顶左近。 王冯燕攀上斜坡，走经几株林木，来到了一处被树木包围的平坦山坳。 王冯燕四下打量一阵，只见这块占地不大的山坳上，对头林边旁正聚集着一票人群，个别躺倒坐立，身上多缠有绷带，行动不便。 远远打量去，见一名身着黄衣，身形娇小的女子正矮身悉心照护着那一个个伤患。只见她不仅上药包扎，嘴边同样不停，而那些商会人物受到这般照料慰问，自是前所未有，更不断微笑点头相谢。只见那一个个的神情，象是完全忘却了身上的病痛一般。 王冯燕一旁看得真切，见到丁淇这般认真的神情，便不禁想起早先让她上山照护伤患时说的话。或许丁淇不以为那是为了别让她心系山下情势才说的话，搞不好却当成了告诫自己对于伤患处置不够认份的责备。 王冯燕一想到此，便对丁淇有些过意不去。且想到丁淇自己也有伤在身，这下又更不舍了。 王冯燕这便悄悄走近，虽背对着丁淇，可其他人一见，皆睁大了眼，定睛向他望去。只见那些会中人士不断向王冯燕打量去，眼中皆带着惶恐，及一丝丝希冀。只想在王冯燕开口前，从他身上嗅出些端倪。 丁淇见到众人神情，自也赶忙回身望去。只见一男子形貌虽狼狈，却依旧是长身而立，目光炯然，沉默不语。丁淇一见果然是王冯燕，自是连忙喜笑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大家等的都急了。”她又向王冯燕身旁探了探，遂疑道：“林大哥人呢？” 王冯燕先是喘了两口气，接着便把缓兵信，石阵封住侯连一事，还有林子长下山再探等等都说了。 众人闻言，心下都是惴惴，皆低头不语。 “张之能必然料到这狮头山山后无路，判定我等绝不可能从其他去处逃脱，因此才迟迟没攻上山来。不过，即使如此，我料就算救不出侯连，最晚也不会超过今晚攻山，也不知林老三在打些什么主意。”山西先生垂着眼，兀自淡淡道。 众人听山西开口，也都很是信服，皆在旁默默的点了几个头，随后又无力的低下目光，都不知如何是好。 王冯燕听了，也觉得山西说得很有道理。自忖山西大叔知道这个道理，想必林大哥也一定知道。若如此，那么所谓的空间换取时间，大概也唤不回一个晚上的苟活，却不知硬是要待到晚上的意欲为何？ 王冯燕径自思忖间，余光便悄悄瞥见一旁丁淇正担忧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王冯燕抬眼道。 “那个……有我大哥的消息吗？”丁淇颤道。 王冯燕一听，不禁一愣。他想起侯连刚刚在山下说的话，那侯连自称不小心将丁渚打了个半死不活，为怕其妹回家告状，惊动丁老爷，便要上山来捉丁淇。只是后来自己仔细一想，便觉得十分古怪。如果侯连真要杀人灭口，那么此举不是比丁淇回家告状还要来的严重吗？ 王冯燕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丁淇见王冯燕神色有异，眉头便紧蹙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冯燕也不禁皱起眉头回望丁淇：“我才想问，我能够知道什么？你大哥的安危，依妳之前所说，仗着丁老爷的名头，对方是绝不敢动的。若是这样，妳现在又在担心什么呢？” 丁淇这会垂下眼帘，轻咬着下唇，缓缓道：“王大哥……你觉得我对你还有隐瞒，是吗？” 王冯燕叹了口气：“不……我不是怀疑妳，而是觉得事情不太合理，又或许是对方故意乱我心神的胡说八道。总之，若今晚没法熬过去，自然还会再见到妳哥哥。” 丁淇只有轻轻应了一声，后自又回去照顾伤患了。 王冯燕料定林子长是时后上山来了，便独自一人来到上山大路的坡口，静静向下观望着。 只见山下仍旧是一片安宁，没有任何声响。而林子长的身影，过了良久还是没出现。 时间分秒流逝，杵在路口的王冯燕是越等越焦急。他自忖林子长此次该是去探个风声便会立刻折回来，谁想竟一去不返。不过他侧头一想，林子长智计多端，搞不好是在山下又布了什么计也不一定。 又过了半晌，丁淇这会走过来递给王冯燕几块薄饼，王冯燕笑着接过了。 “林大哥还是没消息吗？”丁淇忧道。 王冯燕没答腔，只是默默向下凝视着。 丁淇见王冯燕眉头紧皱，神情忧虑，自也没再发话。 王冯燕这时拿起饼，在嘴边停了半晌，后象是有所觉悟，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大家都吃过了吗？”王冯燕边吃边道。 丁淇笑着点点头。 王冯燕忙吞下了最后一块薄饼，随即道：“我们不能再等林大哥了，得想想其他对策。” 丁淇闻言一怔，却欲言又止。她微微垂下头，两只大眼随之低下，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两只呆愣的明眸大眼泛起点点红光。丁淇这才惊觉，忙依着低垂的目光向坡下望去。 只见，山坡下竟开始闪烁着点点橘红火光，火光沿着遍布山林一字横列，范围之大，左右竟见不着底。 王丁二人这时都愣在当下，只有不知所措的向那片火光呆呆看去。 王冯燕退了两步，这才回过神，忙回身要喊。 “王大哥！”只听丁淇一声叫喊，当先止住了王冯燕的喉头。王冯燕停了停，这才意识到，林大哥此时不在山上，群龙无首，这时自己若这么一喊，会众们绝对大乱，情况只有更惨。 “多亏妳了。”王冯燕侧头望丁淇谢道。 丁淇闪了闪大眼，微微一笑。 旋即，王冯燕便把山上智计威望最高的山西大叔拉了过来。山西大叔一见山下那多如繁星的点点火光，也不禁浑身一凛，随后忙稳住情绪，问道：“子长呢？” 王丁二人皆黯然摇了摇头。 山西大叔会意，续道：“这狮头山顾名思义，就是一只狮子的头，因此没有和其他山脉连结。如此，我们只剩向后下山，或是登上山顶这两条路可选了。” “啧，上山太过险陡，我们的人多半受了重伤；而下山更是危险，不仅有很大的可能被对方包抄，加上体力耗损过大，逃也逃不远的。”王冯燕低头咬牙道。 山西点点头：“不错，因此如今之计，只有上山一途。林子长走前留下的一计空间换时间便是这道理。倘若我们犯险登上山顶，并守住险要，对方就算人再多，一时也难有作为。” 王冯燕会意：“好吧，眼下就只能这么做了。山西大叔，你的身子还方便吧？能麻烦你带领大家上山吗？我和丁淇两个负责断后。” 山西嘿了一声：“我的身子还可以，倒是你小两口，可别就此殉情了啊！” 王丁二人皆是苦笑，随后便和山西分别行动。王冯燕遂领着丁淇，以树木做掩，悄悄望山下走去。 二人小心翼翼，于密林中缓缓向下。只是当二人越走越近火光，却是越觉古怪。 只见那片火光点点，声势虽壮，却好似全然不曾动过，彷彿始终在原地停立不前。 王冯燕心中越想越疑，忽然脑中一闪，忙停下步伐，心中暗叫：“糟糕，中计了！” 心中才刚叫到，左右草丛中便立即闪出两名大汉，二话不说，就要来捉两人。 只听破空之音这时响起，二汉竟应声而倒。王冯燕忙回撇一看，却是丁淇飞刀出手。 王冯燕虽想责备，却也无暇顾上了，这便握住丁淇右手，望山上回奔。 岂知二人才刚转身，迎面又是三个壮汉。王冯燕一咬牙，忙从衣袋中掏出伸缩棒，接着纵身一跃，向左首那壮汉扑去。 那壮汉倒也有所准备，迅速从怀中抽出一大锤，顺势朝王冯燕脸面搥去。 有了这两日的对敌经验，王冯燕这会不再对武器下手，只见他伸缩棒急速拉直，棒头迳朝那壮汉持锤手腕探去。 “呀啊！”一声低吼，大锤脱手，王冯燕左手连忙接住大锤，之后顺势向中间那壮汉掷去。王冯燕不愧是棒球投手，丢掷器物的身体协调性极佳，只见那大锤去势劲疾，中首大汉躲避不及，当下便正中腹部，随即跪倒在地。 这时背后刮起一阵沁凉，王冯燕连忙持棒向后一挡，铿的一声，原来是左首壮汉这会扔短斧攻来。王冯燕挡下短斧，随即拾起便欲回掷，却见那左首壮汉身后又闪出三人，当下一怔，不敢恋战，这便收起短斧，从倒下的中首大汉旁夺了条出路和丁淇迳往山上逃去。 所幸王冯燕发现的早，并未深入至埋伏中心，因此这一回奔沿途并没再出现其他壮汉。 二人回至山坳处，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只见一块空地空荡荡，会众们显然都已随着山西大叔上山了。 二人本以为那后头伏兵会急切的追上山来擒自己二人，岂料二人一回上山坳，发觉不仅后头无人，一切彷彿又回复到了初上山时的宁静。 只听远远对头山处传来阵阵乌鸦夜啼，空地外围林间也不时响起各种虫鸣声；静下心来，甚至依稀可听溪水潺潺，隐隐约约的传至耳畔。 二人一时间竟放下了方才奔逃时的惶窘，各自于空地上悠悠走了开来。 “很奇怪，如果说侯连已破石阵，正要领兵攻山，那又为何要玩这种偷偷摸摸的把戏？直接了当攻上来不就是了。再者，既然都已围上来了，又为何驻足不前？如果是为了钓我和丁淇，那又为何这么简单便放手？实在是奇怪之极。”静下心后，王冯燕开始思索起对方的策略，可如何都不得要领。 正待此时，忽听一声尖叫传响整片山坳。王冯燕听出那正是丁淇的声音，这便连忙回身去寻。 丁淇没离王冯燕多远，却见一身着黄色短衫的女子瘫跪在地，素手掩嘴，更不住簌簌颤抖。 王冯燕直觉不妙，慌忙顺其视线探去。只见丁淇身前三步处草丛之中，竟莫名躺倒着一名浑身血污的男子，一动也不动，更不知生死。 王冯燕赶忙上前扶起丁淇，与此同时，两眼已认出了那男子的身分。 “林，林大哥！”王冯燕惊叫道，这便又赶忙冲到林子长跟前。 王冯燕见林子长气息尚存，却昏迷不醒，想是没有性命之虞。但见林子长手脚皆有负伤，除了刀伤外，还有枪伤，所幸皆是皮肉伤，也无大出血，这让王冯燕暂且喘下一口气。 不多时，丁淇也恢复镇静，跟着矮身下去查看林子长伤势。 没两下子，丁淇自也吁了口长气，这便扶起林子长上身，开始作些简单包扎治疗。 “林大哥定是在山下遇上成群强敌，不断走避周旋后逃至山上，最后气虚力尽，昏睡过去了。”丁淇边缠着绷带，边喃喃道。 王冯燕微微点点头，只是自己始终无法想透那些人围而不攻的原因。他静静望着林子长那张沾满污泥血渍的脸，只见林大哥的眉头即使于昏睡中也未见松弛。见此状，自己是更无法料想他方才在山下的处境是多么凶险了。 “如今山下必定是高手云集，即使是惯于上下山且熟透这座山的林大哥也是差点送命。”想到此，王冯燕不禁想起方才山下，林子长和侯连周旋时的情景。当下见林子长的脚下步法、身法都是快捷灵敏无比。虽说侯连因动作太大而频频被林子长看穿，可侯连毕竟是有真本事的大山贼，这般都无法捕捉到林子长了，又遑论现下他这般惨况，除了遭到一票高手围攻外没别的解法。 “丁淇？” “林大哥？” 只见林子长这时缓缓张开双眼望向一旁丁淇，话声虽有气无力，可目光仍然有力。 “林大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丁淇忙问道。 林子长闻言未答，只是默默让丁淇替自己处理伤部。 丁淇见状，以为林子长在山下的情况太过凶险，一时仍难以言语，便没再问。而一旁王冯燕却看的明白，他见林子长一脸凝重，更没丝毫从大难中脱险的雀跃或松懈，仍是一脸窘迫。一见此状，王冯燕当即明白他在山下确实受到了某种超乎皮肉精神的重大震撼。 “丁淇。”林子长这会突然冷冷道。 “嗯？”丁淇被这么一叫，登时一怔。 “这伤不碍事，别弄了。”林子长说着，目光便望丁淇脸上冷冷扫过。丁淇见状当即一凛，随即松手。 “林……大哥？”丁淇低声颤道，眉头也不禁紧紧蹙起。 “妳下山去吧。” 林子长说罢，便缓缓别过头，吐了口长气。 此话一出，王丁二人登时都傻愣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