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冯燕一人径直沿林中大道而行,直奔黑林外围。但见一路上竟出现了几具黑卫尸体,想是原本在这一带巡逻的黑卫官兵,就不知是谁下的手。只见那一个个皆是头部中刀而死,仔细留神可见那劲道之凶猛,有的连脑浆都给喷了出来。 “是飞刀,刀柄是黑色的,且每把刀柄上都有三道刻痕,想是丁家某个大人物来救丁淇了吧。莫非正是丁仲奉本人?”王冯燕边如此思量着,脚下仍是马不停蹄。 就在王冯燕思考时,只听风声破空,抬眼一望,竟是一柄快狠飞刀迎面朝自己强袭而来。 王冯燕连冷汗都来不及流,当下直望地上一扑,使出自己扑垒的本领,正巧避过了这一刀。 但就在他扑倒的同时,只觉自己发顶一凉,风向却是由右方吹来。随即,只听喀嚓一声,左方数根竹竿竟应声断裂。 王冯燕背脊发冷,更不知自己到底遭遇了多少敌袭。 “小师妹,妳……”一男子话声狠冷,语调尽显不悦。 “是王大哥吗?王大哥!” 扑倒在地的王冯燕一听这话声不由得浑身一凛,随即忙抬头起身,朝话声源头望去。 “丁……丁淇?” “果真是王大哥!”话声轻柔,与调激昂,王冯燕却没料到竟会是丁淇,且是那个同他出生入死的丁淇。 丁淇赶忙迎上将王冯燕扶起,王冯燕见她一双大眼闪动,神情尽是关切温暖,彷彿拨云见日,心头一阵乌云顿时消散。 “妳……妳怎么会在这?”王冯燕本想问她怎么会变了回来,但又想想这事是能不提就不提为好。 丁淇微微一笑,随即望一旁撇眼道:“我大师兄来啦!” “大师兄?”王冯燕边喃喃道,边顺着丁淇目光望去。 只见,一名身披灰色破布匹的精壮男子正穿过竹丛迎面缓步走来。男子一头过肩黑发乱中有序,颏下胡须密如针山,见他两眼凌厉冷狠,行进中微声不发,恰如一名流浪杀手的气概。 “自知没本事和我飞刀相抵,于是快一步正面发刀,目的实在让他躲过我发的第二刀吗,了不起的女子。好吧小师妹,妳大师兄我这就看在刚才那一着,帮妳这么一回。”男子语调虽冷,却带有几分雀跃。 丁淇这便连忙微笑拱手道:“多谢大师兄相助!” 一旁王冯燕听这二人一来一往,这才明白原来方才那迎面第一刀,竟是出自丁淇之手。原来丁淇已提前预测他大师兄出招方式,并提前出招以早一步让王冯燕采取躲避。然而见他二人所在位置,大师兄身处一旁竹林内数十步之远,比起丁淇所在是远上了两倍有余,在加上丁淇更早一步出手,而最后两刀越过头顶的时间竟不过差了几毫秒。由此可见,大师兄的飞刀功力可谓惊为天人。 想到方才那一刀来的极其明显,实是一着救命之刀,王冯燕这会眼望丁淇,目光中尽是感激和惊异。 丁淇见他毫不客气的直盯着自己,赶忙红着脸转道:“大师兄,我能叫你骇师兄吗?眼下丁老爷为了让我走脱,现在正一个人在和萧百龙缠斗。既然王大哥已经在这里了……那,麻烦骇师兄就去帮丁老爷一把吧。” 骇师兄一听只是点点头,随后冷峻的目光望王冯燕袭来:“这家伙便是黑爵要的小子吗,我刚刚倒把他当成一般黑卫了。”说罢,骇师兄披衣飒甩,望来路蹬了几步,随即竟似乘风一般临空飘舞,转眼消失在二人眼前。 王冯燕一见,只觉熟悉,喃喃道:“这身法,和黑面大叔还真相像。” 待骇师兄离去,二人便陷入一阵寂静。 对王冯燕而言,丁淇的身世从来不是重点,他也不管当时那性情的转变是如何,哪一面是这名女子的真面目他也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便是和她相处的这两日来,那份同仇敌忾,那份生死与共的亲密感,谈笑间的真实感,以及隐隐约约,某种说不清的特别情分,这些究竟是否随着她当初下山时,也一起烟消云散了呢? 二人静了一阵,莫名的,谁都不敢再向对方瞧上一眼。 王冯燕自知还有要务在身,且不论丁淇为何在这里,以及她和萧百龙又究竟如何等自己理不清的情结,自己是应当立即继续望前方狂奔的才是。 “王……” “我是有很多事情想问,也还想和妳说很多话……但现在……” 没等丁淇说完,王冯燕便直接插了话,也没等丁淇做出回应,王冯燕便直接向前迈开步伐。然而从头到尾,王冯燕连半眼都没再望丁淇瞧去。 丁淇凝望着王冯燕离去的背影,脚下竟不自觉向前跟了几步,却始终没真正展开身法。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凝望着王冯燕的背影直到离去,但或许是最后一次。 * 话说侯连和王硕擅自闯入了狮头山山坳顶峰,没入了黑暗之中。奇的是,二人原本是为了对付滚石机关才主动迎上,可没想到眼看顶峰山寨大门已近在眼前,却仍不见任何滚石袭来。 “大帅,刚才的,确实是滚石的声音对吧?”王硕边左右打量,不安道。 侯连见此情形,也是戒心大起,不禁又焦躁起来:“哼,就不知道他们这鸟商会在玩什么把戏,且看我关刀立即把这鸟寨给砍了!” 侯连怒喝一声,随即大步奔入山顶半身洞。此处对侯连而言可说是自己老窝一般,因此侯连更是无所顾忌,入洞后快步沿梯而上,直达山寨总厅。 是说这山寨以木构而成,侯连这一路上跨着大步,脚下木板叽叽声大作,是响的整座山头都听得清晰。 说也奇怪,侯连和王硕二人来到大厅后对付的不是什么机关埋伏、人群围攻,而是一片漆黑与寂静,好似山寨完全没人似的。 侯连四下望了一阵便道:“王硕。” 王硕一听当即会意,这便立即从衣带中取出微型探照灯,话不多说,直接朝侯连方才打探的几个方向照去。 只见那几处分别是可供躲藏的柱位、墙角、桌边等所在位置。而经王硕这一照,一切都相当明朗了。 王硕见这几处竟无丝毫古怪,心下不肯罢休,遂又胡乱望几处探去,依旧不见任何玄机。 “哼,真是一帮蠢蛋。说到这座寨子里头最好下手的地方,除了这大厅外没别的了。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坐以待毙得分了,唉呀呀。王硕,走!我们上楼捉人去。”侯连摇头叹气,故做一副惋惜的模样道。 正当侯王二人准备上楼时,黑暗中却传来脚步踩板的叽叽声。 “谁!”侯连大喝道,同时身旁王硕也立即掏出探照灯探去。 只见白灯照耀下,显现的是一副精实的躯体,看得出这人不但精壮,身形也相当高长魁梧,因为探照灯竟无法同面貌一次捕捉。 王硕见状,立刻将视角上提,但下一秒却又立即将灯熄灭。 “把灯打开!”侯连怒喝道。 王硕显的有些不知所措,顿了半晌后才道:“大帅……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我才要你把灯给我打开!”侯连再次怒喝道。 王硕支吾道:“不……若真是他的话,小的……小的建议我们这就先撤退吧?” “混帐!”侯连又怒骂一声后,随即不管究竟看不看得见,此人又是真是假,当下关刀已随身子向前挺进。只听一阵风萧,铿锵霹雳,火光激射,见那侯连才刚进两步,便又连退三步。手中那重达七八十斤的关刀这会却成了煞车杆,他猛然将刀杆插陷于木板中,这才止住了退势。 “范渡仟!”侯连骂道。 待侯连回稳,黑暗中的人影这才缓缓道:“侯连,大哥当年讲的你还是听不进吗?关刀太大太沉,于现代并不是把好武器。若不是荒南黑门独大,此时你哪还有命在?” “囉嗦!你当年是怎么弃我们于不顾的,今天老子我就要和你算清楚!”侯连已是气极,当下更不管范渡仟是如何来到山寨,又是为何而来,当下只管报他当年那受尽侮辱的一仗。 只见侯连猛的拔出关刀,随后全力投注一记侧劈,直想把范渡仟一刀腰斩。 铿锵一声巨响,又是连声带火,但侯连却未停下。这回他藉力使力,以侧劈回弹的力量让自己顺势原地自转,从而又来一记侧劈。 铿锵!关刀再次回弹,侯连仍究不屈不挠,这回他藉力腾空自转,旋即顺势临空正劈而下。 碰隆!这回终于不再回弹,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深的凿痕,关刀也深陷其中。 “放弃你的刀吧。”范渡仟淡淡道。 “吃屎吧你。”侯连虽骂,却是骂的相当吃力,因其全力都用在拔刀上,使这一声喊的相当别扭。 “再不放手,下一拳就是脑门了。”范渡仟肃道。 “那你就杀了我吧。”侯连冷然道。 范渡仟闻言,鼻息轻吐,旋即一记猛拳递出,随后轰然巨响,竟是金属断裂声。 侯连连同刀柄一同被震飞了出去,后硬生生强撞柱条。喀嚓一声,木柱也随之脆折。 “大帅!”在一旁看了会戏的王硕这回迎了上去查看侯连状况,却被侯连一掌推倒。 “王八羔子,竟然把老子的大刀给折了。哼,不打紧,一根钢棒也是能海扁你。”侯连嚷嚷一阵后又立刻站起,原本手中那把比自己还长的大刀这会是成了一根不过一米的钢棒。 “站住!”一声平稳的沉吼,却如同一声雄壮无比的狮吼。只见侯连正要进招,半途却被这声狮吼给定在当下。 “我说侯连,你连我如何反弹你的大刀都还不知,甚至连武器都没看清,这就想击败我吗?就像你当年一样,连对手的意图都摸不清,就想杀他个片甲不留吗?”范渡仟训道。 “闭嘴!你当年一心只想投靠水门,半点战意也没有,又来讲什么对手的意图?”侯连回嚷道。 “非但我不想战,而是我不能战。当年那役陈深在山脚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这你我皆知,若不是从大路杀出,那就是处处中伏。但若只能从大路杀出,那依当时战力,正面交锋我们必然没有胜算。这点,我当年就和你商量过了。”范渡仟解释道。 “呸!那就是未战先怯,不战自败。你当年一心归顺是实,依我看,你当时中那石阵想必也是故意的。”侯连忿忿道,手中钢棒重握,准备随时进招。 “唉……罢了。我后来确实是率弟兄归了水门,反正如今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过往的兄弟情你已不在意,那也多说无益了。”范渡仟叹道。 “我不在意?当年你的懦弱,一次辜负了多少弟兄,多少跟我们混饭吃的弟兄?这情分不是我不要,是你自己给斩断的!”侯连说着,钢棒急舞,直望范渡仟迅速捣去。 未料不管是沉雄的大刀,还是灵巧迅捷的短棒,凡是侯连棒头所到之处无一不回弹。 双方又斗了一阵,侯连只觉手中钢棒是越来越难使,只因反弹力量太强,钢棒逐渐弯曲变形,再下去就将变成一条废铁。 侯连自知情势,便要唤王硕二人齐攻,怎奈王硕也是过去范渡仟麾下,深知范渡仟神威,更不敢造次。侯连无奈,最终竟扔下铁条,改以肉搏近战朝范渡仟扑去。 “够了侯连,我不想伤你。兵刃既已被毁,那么胜负已定,你这就和王硕下山去吧。再怎么样,这里有我坐镇,你是不可能伤到商会任何人任何一毫的。” 这一场打下来,侯连不断积极进攻,而范渡仟不过是防守就已毁其兵刃,足可看出实力差距。王硕看在眼里,当然也明白,且他见侯连这时体力所剩无几,若不是范渡仟手下留情,这场战斗早该结束了。 “大帅,他说的对……我们下山去吧,这么耗下去是讨不了好的。”王硕颤声道。 只见侯连仍不断朝范渡仟击出空拳,甚至打穿桌椅木柱,就是击不中范渡仟。而范渡仟即使随时都有空档一击将侯连打倒在地,可这手就是迟迟没下,或许是因为当年多少真的愧对了侯连,此时才不想让他再次尝到败北的屈辱。 眼看侯连脚步已乱,身体开始摇晃不稳,范渡仟见状心里也是过意不去,便欲痛下重手。 就在这时,某种异样吸引了范渡仟的留意。 “侯连停手!”范渡仟忽然喊道。 谁想侯连意识早已不清,这一喊他更没在意,却是直接一拳扫中了范渡仟面门。 这一拳,也让侯连回过了神。 “焦味?”侯连喃喃道。 范渡仟拭去嘴角血渍,回道:“想是参谋所料成真了。” “你什么意思?”侯连忙问。 范渡仟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八成是你的大哥,张之能正要烧了这山寨了吧。” “你说什么?不会有这事的,我可还在上面哪。”侯连半信半疑道。 “嘿,我们参谋料到张之能本人定然不敢犯险上这树屋,也因此他定会使用火攻。但他当然也猜到我们会有提防,故让亲信上来就会让我方少了火攻的防备。而就他所料,大概我们全部人都没料到这场火终究还是烧了起来吧。”范渡仟笑道。 “你……你说啥?你的意思是为了放低你们的戒心故意放我上来?不不不,我独自上这鸟寨和我大哥根本不相干。再说大哥当时也和我在上来的路上,你说的这些不过就是胡乱猜测罢了。”侯连说归说,可心下已乱,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好吧,那么你倒看看现在火势已烧到哪了。”范渡仟镇定道。 没等侯连动作,王硕已先一步去查看大门。但见王硕才走没几步,便焦急道:“糟了!火势已来到上来的木梯了,我们没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