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 第47章　安慰

我来这里不是要劝你追求自己的梦想——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已经准备就绪，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准备好了没有。 ——黎昕 “一个人吃得饱，睡得好，还有这么多家人众星拱月般环绕在身边，是我的话，已经非常知足，还要啥自行车。”黎昕慢慢走过去。 平安夜的白日，艳阳高照，要不是偶尔刮过的冷风，让人稍微捂住一下厚衣物，还会以为是回到了夏天呢。夜晚，依然没有下雪，即使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但不太让人感觉到寒冷，不过，当一阵阵的冷风吹过，刺激着人的神经，还是提醒着人们已经进入了寒冬。 “你在说什么？”cat回过头来，看到黎昕，鼓起的腮帮子立即瘪了下去，将脑袋转回去，重新耷拉下来。 “看到是我，很失望是吧？”黎昕走到cat的身边，坐下来，“正晨还在咖啡馆里面忙着呢，可能要很晚才能下班。” “那是他的事情。”cat少有地露出了不愉悦的神色。 黎昕见cat如此扭捏，不禁哑然失笑，这个聪明的小女孩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今晚却有点失了水准，也许是落选的缘故，也许等到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心里那个人的缘故。 黎昕挠挠头，正晨交待下来的任务真是难，安慰人从来不是他的强项，但还是得要做，这才是悲哀的地方吧。 黎昕伸出手，想象着自己接着从天而降的雪花：“平安夜不下雪，总是欠缺了一丝浪漫。” Cat托着腮帮子，说：“杭州还不一定每一年都会下雪，更何况只是个平安夜。” “原来是这样。”黎昕左右看了一下，却不见mocha，“话说你摆脱人真的是有一套，mocha你都甩得开。” “是我让她回去的。”cat突然看向黎昕，双眼眯成一条细线，锋利的眼神似乎要将他“杀死”了才甘心，“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怎么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是啊。”黎昕苦涩地笑了，说：“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不过是没有得到你心目中的那个奖项而已，又何必如此沮丧呢？” “你说得真是轻松。”cat叹了一口气，将身体坐直，右脚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 黎昕说起话来，她又不满意了。 “是吗？”黎昕摊开双脚，双手放在大腿上支撑着身体，十指紧扣，“你的梦想是当一名出色的作曲家，是吧？” “嗯。” “那我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然而，在寻梦的路上，我付出的要比你艰辛得多，而且，直至今日，我的梦想还不得实现，这是到现时为止，我唯一觉得遗憾的事情。” “为什么，当一个作家有那么难吗？” “如果连一个人的生存都成了问题，还谈什么梦想。”黎昕再次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正晨吗？” “羡慕他？为什么？” “他可以做自己，无拘无束地做自己。”黎昕双眼放出炽热的光芒，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一个人能够做到随心所欲，无论何时都可以去追求自己喜爱的人和东西，总是会让人羡慕的。” “你也可以的，不是吗？” “我和他不一样，我是骆驼，他是狮子。” “骆驼？狮子？什么意思？” “你可以去问正晨，他知道。” “切。” “嘿嘿。”黎昕随即开始解释起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像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你现在只不过是没有获得符合自己期望的那个奖项，根本算不上什么挫折，如果连这道坎都迈不过去……算了，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呢，你说你在寻梦的路上遇到很多的艰辛，说出来听听，我可以借鉴一下的。”cat看着黎昕，眼神真挚而坚定。 “我说了，你会听吗？” “嗯。” “这和每个人的家庭背景有关，出身高贵的你也许很难以明了……”黎昕看到cat投来想杀人的目光，赶紧为自己圆场，“……淡定，也许，我只是说也许。” Cat示意黎昕不要讲废话，快说下去。 “毕业了之后，我沉醉在一种自私的快乐里面——写作。你自己身为创作者，比我要知道创作是一件多么让人快乐的事情——即使吃了多巴胺也不见得会比它更快乐。” “嗯。”的确是这样，cat以前还没有多明白，不过参加了这一次词曲创作大赛后，在创作的过程中，的确体会到了那一种让人根本无法停下来的愉悦——会让人上瘾的愉悦，“但你为什么说是自私的呢？” “我喜欢写作，大学时期便开始写作，甚至在初中二年级时，我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尝试，不是假的，至今我仍然保留着这些幼稚的手稿。大四的时候，同学们每一个都出去外面找工作，他们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迷茫。毕业后，我一直摇摆不定，到底要不要以后都从事写作，还是和其他同学一样，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然后安安稳稳过完这一辈子算了。” “这不是很好吗？我是说你的同学们。” “不好，因为这不是我要的生活！”黎昕断然否定了cat的话，怅然道：“其实，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的梦想是什么，只是，要实现这个梦想，我必须付出非常大的代价——我必须罔顾我的家人。因为写作这条路，前人有太多的例子可以让我们借鉴了——穷困潦倒的作家，历史上比比皆是，苏东坡身为当时宋朝的文坛领袖，虽然外表风光无限，实际还是过得相当穷苦，被贬黄州做团练副使时，还要自己开荒种地，东坡的名字由此而来，还有比他早出生将近半个世纪的柳永，虽然贴了奉旨填词的光环，但依然生活不得志，时常要靠妓女接济。” 黎昕看cat听得痴迷，摸了摸脑袋：“说离题了……不好意思。” “没有，我在听着呢。”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就算一生穷困潦倒，我也要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写作，于是，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不顾家人，醉心于自己幻化出的梦境之中，每天只是不停地写，不停地写……那一段时间，连我都认为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我没有正常收入，就靠着同学介绍，偶尔打个散工，赚一点生活费。虽然这样，还是过得很清苦，每天6元的饭菜钱，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吧，但我真的就是这么坚持过来了，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可以如愿当上一名作家。” “那时你的内心一定很挣扎吧。” “嘿嘿，你说是就是吧。”说到这里，黎昕长长叹了一口气，将脑袋埋入胸里，cat静默看着他，两个人好一阵子都没有开口。 黎昕抬起头，对cat笑了笑：“直到那一天，我得知颜小萤结婚的消息，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cat点头。 “不久之后，担心我伤势的母亲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好好养伤——虽然出车祸的事情我瞒着家人，但后来他们都知道了。那时我才幡然醒悟，我已经忽略他们太久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愧疚，无时无刻不在责怨自己，家人含辛茹苦才将我送读大学，然而我太令他们失望了，毕业了那么久了，我连一分钱都没赚到，更不要说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也没有如他们希望那样，在家里当个老师，安安生生过完这辈子。虽然他们一直不说我什么，但我知道的，我可以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期望，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黎昕抬头看天，漆黑的夜空泛起了几颗发着微微亮光的星星，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儿时家乡的天空，直至现在，每到晴朗时候，天上总是挤满了星星，怎么数都数不完。 “也是在那时，我才明白，我必须首先是我父母的儿子我奶奶的孙子和我妹妹的哥哥，然后才是我自己。要想成为我自己，我必须先要做好以上的那几个角色，所以我来到了杭州！” “那你觉得累吗？一个人要饰演这么多的角色，然后你还要做自己。”cat盯着黎昕。 瘦削男孩微微一笑：“还好。有时我在庆幸，才仅仅用了不够2年的时间，我便已完全明白自己要当什么角色，不算太久。” “那你打算放弃梦想吗？” “如果真的这样，我想我没有资格来到这里跟你说那么多。”黎昕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我来这里不是要劝你追求自己的梦想——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已经准备就绪，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准备好了没有。我只是将我过往那些失败的经验告诉给你，也许你可以从中受到什么启发。至于我刚才所说的话，我希望你一个人知道就好。我会很感谢今晚你我的不期而遇会由此成为我们共同的秘密——我没有看过你掉眼泪，你也没有听到一个来自精神病院的疯子在胡言乱语。” cat站了起来，再一次问：“你真的不会再写作了吗？”她似乎没有将黎昕的话放在心上，一直追问这个问题。 “会，但是换另外一种方式。”黎昕嫌椅子上太多灰尘了，一直低下头拍屁股，“你不是喜欢谱曲吗？我作了一份歌词，有兴趣的话，您老人家可以帮我谱一下曲吗？当然，我说过了我是一个穷鬼，没钱请未来鼎鼎大名的作曲家。” “好啊，什么时候给我词？”cat兴奋得跳了起来，满脸愉悦，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伤心的痕迹。 黎昕心里骂了一句：妈的，说了那么多废话，都不如最后这段话来得有效，早知如此，就应当直捣黄龙，直奔主题，先什么什么后什么什么，直接将妹纸拿下了。 亏大了！ “就这两天吧，我还要做最后的修改。”黎昕此时欲哭无泪，转过身，向cat摆摆手，“明天你会过来一起吃饭的咯，封老师请我们吃大餐，这还是第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