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擒君记 第32章　进宫

令黄泽讶异的是，宫内并不像外面看着的那般昏暗。 天色刚刚暗下来，屋内已经点燃了昏黄的煤油灯。在黄泽开门带进的微风中徐徐抖动，连带着黄泽印在墙上的身影也开始了轻微的晃动。 黄泽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妥。 大厅正中安放着一张大圆桌，周边散落着几个菜篮子，篮子里还有少许带着水珠的水果。桌子上摆放着几样小菜和馒头。显然在黄泽进来之前，这里的人正在准备吃晚饭。 黄泽心中狐疑，这被囚禁在冷宫中的嫔妃居然还知道按时吃饭，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厅中收拾的非常整洁，全然不像黄泽想象中满布酸腐气味，阴气满屋的可怖场景。 身上的衣裳着实难受，反正已经进来了。黄泽索性三两下扒了上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像是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到时候带了谢灿月，怎么出去再另想办法吧。 正当黄泽要继续深入宫内的时候，后院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当中最为响亮的，就是黄泽再熟悉不过的谢灿月的声音。 “加上这个我们的菜就齐了，我们可以开饭了。”谢灿月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几声轻轻的附和声和脚步声，从后院慢慢而来。 黄泽往边上一闪，影入边上的阴影当中。 这时，以谢灿月为首的几个女人袅袅婷婷的抬着一锅飘着桂花香的白粥走到了大厅正中。 几个女人身形瘦削，衣裳简朴，但是仍然掩饰不住曾经风华绝代的影子。 几个女人在桌边坐定，开始分配食物。 “哎呀，忘记拿饭勺了。我去去就来。”谢灿月正要拿东西打粥，骤然想起煮碗粥之后勺子被自己随意丢弃在炉灶上了，立刻不好意思的起身，小跑着往后院去。 经过黄泽身边的时候，黄泽强劲有力的双臂一抬，掩住了谢灿月即将喊出口的惊呼，将她拖到后院的死角里站好，才缓缓放开了手。 谢灿月被这么一惊，吓得不轻，在院落中站稳之后还想大叫。被黄泽强逼着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才慢慢的镇定下来。 “怎么是你？”谢灿月惊疑不定，朝门口处望了望，大门紧闭，外面也已经没有了喧闹声。 “我来救你出去。皇帝一心想杀你，这次我们非走不可。”黄泽轻握谢灿月双肩，压低声音坚定的说道。 “你是要来带我走？这可是杀头大罪啊……” 谢灿月心中一下乱了。她在冷宫中呆了没有几天，但是和关在宫中的嫔妃也已经混熟了。本来冷宫中的嫔妃时不时就想了断自己的余生，屋内也肮脏不堪，气味刺鼻。 谢灿月费尽口舌才劝说住她们莫要轻生，即便在冷宫中，也可以活出自己的一番日子。到时候皇帝要是哪一天想起来了来看她们，说不定会因为他们的积极乐观，给予她们第二次生命。 后宫嫔妃被谢灿月忽悠的一起和她大扫除，日日洗衣晒被，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每天都和她说一些以前的往事。 谢灿月才恍然惊觉，这些人竟然是和自己一样，也是被皇后迫害才沦落到这步境地的。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伸冤，心中的希望也渐渐磨灭，才会有了轻生的念头。那天如果谢灿月不来，可能她们几人就一起结伴去见阎王了。 “灿月？”黄泽晃了晃眼前的人，这才说着话呢，就眼见着谢灿月眼神迷离魂飞天外。不要在冷宫关了这几天，就关出个好歹了，“你没事吧？我们赶紧先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事情都等出去之后再说，我的兄弟们都在郊外等着我们了。” 谢灿月回过神，看着黄泽焦急的脸庞，她心中感动，但是她隐隐有了一个决定。 “黄泽，皇上的旨意还没下来。我不一定就是死罪。我不能走。” 黄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灿月。 “黄泽，我不能走的原因有三个。”谢灿月看得出黄泽的疑惑，不待他质疑，就不紧不慢的解释了起来，“私自劫走后宫嫔妃是死罪，我真的不想连累你，这是其一；我相信皇帝，他不至于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置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不配做一个明君，这是其二；这里的嫔妃都和我一样，都是被皇后迫害至此的，我已经答应她们，决不能致他们于不顾。” 谢灿月定定的看着黄泽，眼中有着黄泽从没有见过的坚定。 黄泽知道，一旦一个平日顺从乖巧的女人用这么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这件事情肯定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但是黄泽还是不死心：“万一呢？万一皇帝他就是个昏君？万一皇后又在皇帝耳边吹了什么枕边风，让他们将你和这后宫嫔妃一并处死呢？” 黄泽真是想都不敢想，一有这个念头他就觉得自己心惊肉跳。他只希望谢灿月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谢灿月何其固执，她坚定的看着黄泽的双眼，不容许有一点反悔的余地：“黄泽，带着你的人，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这吃人的宫中。如果我活下去了，必定会想办法出去找你。如果我不幸死了，那我们就来世再续。” 黄泽听罢心中大恸，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已经下定主意的谢灿月。他紧皱着眉头，站在墙角不吭声。 “我要回去陪她们吃饭了……”谢灿月取了饭勺，站在离黄泽远远的地方，目光晦暗，但是神色坚定。 黄泽不敢看她，他心中突然害怕此刻就是诀别。他呐呐道：“我在这等你。等你到三更。但凡你改变主意。我都会立刻带你走。” “谢谢你黄泽。但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不会走的。别忘了，你的兄弟们在等你。” 谢灿月知道，黄泽是个极重义气的人。但凡今天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主意，他必定会不顾生死也要留下来。但是此事还牵扯到他的一干兄弟，他必定不能这般无所顾忌。 黄泽沉下脸，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前方娇小的身影。她这般娇小，却又这般固执。黄泽的身形隐在黑暗中，那么的倔强而执着。 谢灿月没有回头。她不敢去看黄泽，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忽视那个等在阴影中的高大身影。他意味着自由，生命，和希望。 但是这些，都是现在的自己没有办法选择的。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顾其他人的生死私自逃走。也不敢因为自己一个人，让黄泽和他的兄弟们，以及她宫中的其他侍从丫鬟们而受到牵连。她是一个现代人，她所受到的高等教育不允许她做出这些事情。 其实，谢灿月也害怕。怎么会不怕。古代君王的冷血无情，不管是史书上还是电视上，还见得少吗？以谢灿月的认知，她觉得古代君王的残暴绝对比史书上提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控制着自己的双腿，使它们不要打颤；她控制着自己的双手，紧握成全，不然手中之物因为双手的无力而掉落在地。如若她不表现的那么坚定，她害怕自己一转身就会跟着黄泽远走高飞；她害怕她的软弱也会影响黄泽，使得他不顾一切也要带她离开。 所以，她必须坚强。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身后关心着她的数十名兄弟。 谢灿月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笑容，装着若无其事的回到了餐桌上。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得给众位可怜人打粥。谁都没有发现，刚刚谢灿月做了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 谢灿月和几位妃子一起用着晚膳，讨论着下一餐的吃食，以及吃完之后谁来收拾碗筷，谁来打扫卫生等等琐碎之事。经过刚才天人交战一般的心理活动之后，谢灿月如今的心境竟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大义凌然。 晚饭过后，月亮渐渐爬上枝头。谢灿月由得那些妃子们抢着收拾碗筷和桌面，自己缓缓步出房间，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的一轮圆月。 分别在即，月亮却显得比平日圆了那么多。 三更快到了。 谢灿月了解黄泽。此人说一不二。他说要等你，就一定会等到你为止。他既然说等到三更，三更过后不见人，他就算掐的自己双腿出血，也会逼着自己迈动双脚离开。因为前方，有更多的人的性命交在他的手上。他没有回去，他的兄弟们必然不会就此罢休的。 谢灿月嘴角慢慢翘起，露出一个绝美而又凄清的微笑。 “我看见后院的人了。”一个年龄略大的嫔妃声音低沉的在谢灿月身后响起。 谢灿月受惊马上回头，眼中略微带着惊慌。 那妃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忧心，眼中的善意让谢灿月一下子安下心来。 那妃子将一件披风披在谢灿月肩上。 出来的匆忙，谢灿月竟没有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此时发觉，顿时觉得寒意已经侵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忍不住紧了紧披风，缩了缩脖子。 “姐姐……那人，可还在？”谢灿月感激的看了看身边之人。那妃子原本的封号是梅妃，已经在冷宫中待了有五六个年头了，许久没有经过保养滋润的肌肤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连眼角也已经隐隐出现了细细的皱纹。 梅妃没有看谢灿月，而是抬起头，和谢灿月刚才一样，用手微微遮着额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放心吧，我去后院的时候，他还等在角落里。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谢灿月听了之后，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遗憾与无奈。 如果没有奇迹，可能她这短暂的穿越旅行，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了。 当夜，梅妃和谢灿月聊了很多。关于梅妃的过去，关于她们可能拥有的未来。两个失意的女人把彼此当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将多年憋在心中无法吐出的苦楚和无奈，彻彻底底的倒了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