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暮光 第24章　她和他，终究还是——陌路

北方的秋天太阳依旧明媚，只是吹来的风夹着寒凉。这种寒凉让大家不得不套上了厚厚的外套，女生妖娆的身段也躲藏在这种寒凉中。 黎暮卿抱着书和几个姐妹走在通往教室绿树丛荫的路上。凉凉的阳光洒在她们一路笑闹的脸上，黎暮卿磕眸数着地上的砖块，穿过树荫时，偶尔有阳光从缝隙中钻出投射在她磕着的眸上。 苑晴看看她，低低说了句：“还在想裴若辰的事？” “恩。”磕着的眸继续数着地上的砖块。 苑晴没有再出声，让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从那天裴若辰对她说过他不喜欢欧阳汶祁后，她一直在想，要怎么让他知道她跟欧阳汶祁之间的关系。她也担心，如果他知道了她跟欧阳汶祁的关系，他会怎么样？ 这就像一个安在她心里的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这个后果，她怕她难以承受。 这段时间的相安无事，也是因为欧阳汶祁真的做到了不让她在他们俩之间为难。他找她时都尽量避开裴若辰。 但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也让她心里别扭难受。 欧阳汶祁其实不用这样的，可是为了让她能安心，他做了。裴若辰应该要知道的，可是因为她的犹豫害怕，还被蒙在鼓里。 她在最初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她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 思绪间已经进了教室。嘈嘈杂杂的已经来了不少人，裴若辰也来了，还是坐在靠前的位置。看见她进来，咧着个大大的笑容就叫她：“暮卿——，来啦！快坐！五位美女也快坐！” 五个姐妹互相瞄了瞄踟蹰着步子，黎暮卿带头坐到了他身后的位置。刚坐下，裴若辰就扭头露着半边酒涡咧嘴看她，漂亮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盯着她，然后又眨巴了几下。 本来有些沉闷的心情被他的举动驱散了不少：“你又干什么呢！”语气里有轻笑。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看你来了我高兴嘛。”然后漂亮的丹凤眼从左到右挨个在几个姐妹脸上滑过，边说：“五位美女也都来了，我更开心啊！”最后定在了黎暮卿眼睛上，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眼神里多了认真，少了些漠然。黎暮卿看见了。 “哟，说得挺好听，看见我们高兴是假，看见暮卿高兴才是真的吧。”许何的大桃花眼定定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似调侃似认真。 “就是，是什么就是什么。还非得带上我们。”苑晴垂着眸看着桌子。 甘语桐低沉的嗓音带着笑：“谢谢啊。你看她高兴就行。” 蒋灵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双手扶了扶桌上的书：“你就不能认真点？” 李丹亦睁着繁星点点的勾魂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哎，黎暮卿轻叹，这帮姐妹啊，比她还着急，还是按奈不住了。 裴若辰没想到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张着嘴，漂亮的丹凤眼呆愣住：“哎呀，额，这，哎呀，你们不要这样嘛。”举起双手弓着背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服了。”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黎暮卿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手足无措，表情丰富。轻声笑了出来。 看到她带笑的眼，裴若辰还举着的手没有放下，嘴角勾出一个轻微的弧度，半边的酒涡若隐若现，漂亮的丹凤眼里有熠熠星辰。 说笑间，有人进了教室，抬眼，是欧阳汶祁，金丝无框眼镜下的细长双眼看见她时有笑意，微勾的嘴角狡黠中有温柔。不自觉就对他露出了微笑。 裴若辰顺着她的眼光转头看过去，是欧阳汶祁。眼里多了疑问：他们，这么熟么？眼光跟着他移动到了最后一排，然后收回，看着黎暮卿：“你跟欧阳汶祁很熟？” 姐妹们都大气不敢喘，端坐在边上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她。 教室里嘈杂纷乱，她还是听见了自己擂鼓搬的心跳声。该来的还是来了么？那就来吧：“嗯，熟。”清澈的双眸不躲不闪的看着他。身旁的姐妹似是都吸了口气，背脊挺得笔直。 对面的他蹙了一秒，丹凤眼在她脸上来来回回扫了一圈，然后…… “我会吃醋的——”蹙着眉，苦着脸，却是撒娇耍无赖的口气，“你不可以跟别的男生这么好，我会伤心的。”一双丹凤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姐妹们肩部整齐的往下一垮，一脸愕然。 看着对面他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表现，黎暮卿听见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呼吸也变得不顺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冷静的声音：“我总有一天会有男朋友的。”清澈的双眸没有一点遮掩的认真，清楚的看进了裴若辰眼底。 他漂亮的丹凤眼闪过犹疑、错愕又恢复冷静漠然，然后咧开了大大的笑容：“那到时候再说。反正现在不可以。”认真看了她一眼，转过了身。 姐妹们现在基本能保持沉稳了，只是都没有出声。 刚刚他耍赖语气里的认真黎暮卿听到了。看着他越来越生动的表情，对她表露得越来越多的情绪，黎暮卿刚有的勇气又消散了。她还是怕的，她怕就这么说了，她就再也看不见他生动的表情了，怕他又变回以前的漠然，怕那扇刚为她打开的门又紧紧关上。她跟他不是只有喜欢不喜欢而已。 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可能是她脑子不够使，没有别人聪明，不能像有的人那样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 上课铃响了下课铃又响，浑浑噩噩的上了一天课。回到寝室一头栽进床上，烦！干脆睡觉。 睡得正美，迷迷糊糊的听到手机响，摸起来一接：“喂。”还有模糊的鼻音。 “你在干什么呢？睡觉？”是欧阳汶祁。 打了个哈欠：“嗯，刚被你电话吵醒。” 电话那头语带笑意：“这才几点呢就睡觉，懒猪。” 听到“懒猪”瞬间清醒了：“谁是懒猪！你才是呢！你管我什么时候睡觉！” “呵呵呵，还不承认，你就是。懒猪，出来走走吧，膘养得太肥不好吃。” 火冒三丈：“你才是猪！不去！” “好，我是，你是母猪，我是公猪，来吧，母猪陪公猪散散步。外面空气挺好的，别老闷在寝室。” 声音还是清淡如水，温柔好听。连“母猪”“公猪”这样的词说起来都那么文雅，刚刚的火气瞬间熄灭了，想象两只猪在马路上散步也还是蛮有意思的：“好吧，在哪？” “老地方。” “主楼？” “嗯。多穿点，有点凉。” 挂了电话黎暮卿简直都想抽自己了，老被这种表象迷惑，他还真知道怎么对付她，果然是只狐狸！算账去！拿着手机出门了，连外套也忘了穿。 风风火火到了主楼，暗夜昏黄柔和的灯光笼罩下，欧阳汶祁低头双手插着口袋靠着灯杆，四周是被风撩动的黑色树影，有树叶的“沙沙”声响，就像一幅静谧的画。刚才的无名火瞬间熄灭了，慢慢走了过去，还真不忍破坏这优美的画面。 欧阳汶祁抬头看见了她，轻勾的嘴角带出温柔：“来了。走吧。” 两人穿过道路两旁的丛丛树影往校外走去。 北方秋天的夜晚是凉气袭人的，一阵凉风扫过，黎暮卿瑟缩了下。欧阳汶祁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笑她：“要你多穿点。要风度不要温度。” 拉了拉外套，吸吸鼻子：“还不都被你气的！”又看看他，“你不冷么？衣服还是给你吧。”边说边就要脱下衣服。 欧阳汶祁伸出大手按住她的肩膀：“我不冷，我是男人。”替她把外套拉得紧了些，又替她卷起衣袖：“下次出来多穿点，北方的秋天晚上很凉。” 她没有再拒绝。他的外套在她身上成了长袍，再看看被卷起的衣袖，嘴角微微翘起。 学校外的大马路上车水马龙，路灯下，人行道上来往穿梭的人群熙熙攘攘，很多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热闹的气氛让黎暮卿的心情也变得明快。 可是，这种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看见了裴若辰。 远处，他正跟几个男同学说说笑笑，跟他们对面而行。那时，黎暮卿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方式。 四周都变得寂静了，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成了飞快划过的背景，黎暮卿安静的迈着平稳的步子往前，等待这一刻的到来。身边的欧阳汶祁发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眼光看见了裴若尘，瞬间了然。配合着她沉默的往前走。 远处的裴若辰往他们的方向抬头了，看见他们的瞬间怔愣住，似是错愕，几秒后又扭头跟同学嘻嘻哈哈。 一步步近了，她试着对他微笑，可是，他的漠然让她刚刚牵起的嘴角，僵硬了。他没有跟她打招呼，只是瞄了眼她身上的外套，再扫过她的眼睛，继续跟同学聊天。 昏暗的灯光照射着裴若尘漠然的脸，连他漠然的眼神都被照得异常清晰，刺疼了黎暮卿的眼睛，也刺进了她心里。秋夜寒凉的冷风堵住了她的呼吸，让她浑身冰凉。 错身而过，他比她淡定，也比她漠然。那一刻，黎暮卿后悔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他今天才刚对她说过，不可以，他会伤心。有某种热热的东西要从眼眶掉出来，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欧阳汶祁抚着她的肩，细长的眼认真看她：“别想了。他要做什么决定现在谁都不知道。你没有做错什么，要说错，也是他。是他一直下不了决心，错过了机会。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的。到那时，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这种话，更加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样我的心会好受些。 欧阳汶祁拉起她的手：“现在时间晚了，天也凉，我送你回寝室吧。” 黎暮卿机械的跟着他的步子。明天，他会怎么样？ 第二天，早早来到了教室，坐好后一直看着门口，她在等，等裴若辰。 他来了，跟一群同学一起进了教室。看见她，没有跟以前一样对她热情的打招呼了，连漠然的笑都没有给她，只是机械的牵了下嘴角。然后，在她前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黎暮卿盯着他挺得笔直的背看了一节课，连呼吸都是小心的。 下课铃响了，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动。最后，是裴若辰先夸下了肩膀，黎暮卿眼神闪了闪。 他转过头，漂亮的丹凤眼认真的看着黎暮卿的眼睛，好像要寻找一个答案。一个他自己也不想确定的答案。 犹豫了会，他还是开口了：“问你个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嗯。”黎暮卿摒住了呼吸，只要他问，她会如实的回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瞒他。只是，奈何命运…… “你……跟欧阳汶祁，关系很好？”看着她的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像一湖平静的水，只倒映出她紧绷的脸。 本以为有心里准备，可心还是梗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但她必须告诉他，对他，对欧阳汶祁才公平。也是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有些艰难，但是很坚定的答了：“嗯。很好。” 她看见了他眼底飞快滑过的愕然，然后又恢复到平静。继续看着她“好到什么程度？”连语气都变得漠然了，不再是以前的撒娇，无赖。 这种口气让她陌生，陌生到让她不知所措，心也变得慌乱。但是她不得不说：“像我跟你一样好。”清澈的眼瞳中倒映出了裴若辰怔愣的脸。丹凤眼里划过的愕然、不信、责怪、愤怒、颓然……所有情绪无一遗漏的全数落在了她眼中。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周围的一切嘈杂已经离他们远去，呼吸，也在那刻停顿了。 错愕过后，裴若辰恢复了漠然，连眼睛都垂下掩盖了一切情绪，答了句：“哦，知道了。”然后缓缓转身。 片刻，他又转回头，看着黎暮卿的眼神冰冷而漠然：“我对我之前说过的不喜欢他的话道歉。”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黎暮卿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他，竟然如此郑重其事的跟她道歉。漠然的眼神，漠然的语气是告诉她，他们之间以后就是——漠然，这是要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牵连。 心，在那刻疼痛着。她所害怕的还是变成了现实，她跟他，终究是走到了陌路。她怕是再也看不见那个对她热情打招呼，喜欢赖着她撒娇的大男孩了吧。 他对她打开的那扇门，她还没有看见里面的美好时，就已经关上了。 她们之间的那个新的开始，还没发芽，就已经枯萎，狂风过后，烟消云散。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犹豫不决，如果她能早些告诉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也许至少还能成为普通朋友。 失神的上了一上午课，回到寝室，黎暮卿面对着墙侧躺在床上，闭着眼回忆她跟裴若辰从认识到今天。其实，这在人生中是很短的开始到结束，但却让她印象深刻。那个大男孩，她要跟他说再见了，从今往后他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有泪水从眼角滑落，算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祭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