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暮光 第3章　夏——至

“叮铃……”高考的铃声终于如期而至。 这是个闷热的夏季，SARS依旧在侵袭，考生们已经顾不上它了，有比它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去解决。 寂静的考场中，黎暮卿握着试卷的手紧了紧，闭了闭有些干涩的眼睛。 “紫钰，请你保佑姐姐，看着姐姐，姐姐一定要带你去看那箐箐校园，一定！”黎暮卿在心中下定决心。 结束高考，填报志愿。黎暮卿用了一种潇洒，近乎游戏的方式决定了志愿——抓阄。叫来了爸妈，三人围坐。 黎暮卿说：“爸、妈，我们没有经历别人的三年苦读，我们也没有时间仔细去研究该读哪所大学，一切都未知，如果能考上，那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所以，也让老天决定我该去哪吧。” “好！行！”爸爸目光毅然的看着黎暮卿。 妈妈也笑着冲黎暮卿点头：“行！就这么定吧！” 彼时，围坐在一起的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抓阄，让本该团聚在一起的家人，今后却连见面也是很难。 “那我们一轮抓三次，三局两胜。直到抓出来为止。”看着桌上三个长得一样的小阄，暮卿已决定。 “可以！” 命运，有人说很难琢磨，有人说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人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那时候，黎暮卿觉得，命运，在你出生时就已经安排好了。三人谁也没有想到，在黎暮卿第二次伸出细白的手时，命运，就已注定。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阄，黎暮卿喃喃：“又是它。”她还要抓一次，要看看究竟什么叫命运。 她第三次伸出了手，有些紧张的打开阄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原来就是命中注定。 等待……在这个闷热的夏，显得特别漫长。每天只有“吱——吱——”的蝉鸣陪伴黎暮卿寂静的世界。这个夏，对于黎暮卿来说，无论结果如何，本都不该这么漫长的，可是…… 然后，在一个炎热的午后，黎暮卿收到了来自遥远北方城市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是她的那个命中注定。 收到通知书的那刻，没有兴奋，没有狂喜，没有大喊大叫，没有高兴雀跃。仿佛她等来的，是本就该属于她的理所当然。紧紧攥着那份录取通知书，死死盯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缓缓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然后再也忍受不住的，一头扎进被褥里。 她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抓住了这份属于她的理所当然。她隐忍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今天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场。把所有的悲伤、无奈、不信、愤怒……统统哭出来。原来，她竟有这么久没有哭过了，从那个寒冷彻骨的初春暗夜至今，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无声的啜泣从被褥里传出，眼泪如决堤般肆意流淌。 “紫钰……你看见了么，姐姐做到了……姐姐就要带你去看那箐箐校园了。姐姐真的做到了！姐姐答应要连你的那份一起，姐姐带你走……你很快就自由了……在那无忧无虑的校园里……你会很幸福……”黎暮卿已经不能再说更多，只是一抽一咽的闭目任眼泪浸透整个被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突然觉得她的世界明亮了一块，好像又能看见太阳了。有些勉强，但是很真心的再次露出了她那温暖的笑容。 然后，她去看了黎紫钰。那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那么仔细，那么近的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直逃避，一直无所适从，一直抗拒接受。所以，之前的每次探望，她离得很远，逃命似的跑得飞快，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她觉得快要窒息。以至于，这么久以来，她都不知道，生病后的妹妹，已经不是她记得的那个美丽样子了。 因为长期的不能进食，只能靠胃管灌进流质的菜汁米汤，苍白的皮肤包裹着骨头，瘦骨崚峋，因为猛烈的撞击，头盖骨已经碎裂，她看不出她原来的容貌。 当她战战兢兢的挚起她那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时，泪水夺眶而出，“吧嗒，吧嗒”滴落在黎紫钰苍白的手上，她只能一遍一遍细细抚摸着她的手，轻轻说：“紫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再然后，夏末秋初悄然而至，离别缓缓来临。 黎暮卿走之前，又一次来到了黎紫钰床边。认真的，仔细的，一遍一遍把紫钰看得清清楚楚。 人，真的是很强大的动物，他能战胜世上所有你起初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黎暮卿虽然还没能释怀，但是已经接受了。不再像当初那么抗拒和激动，她试着一点一点的找回自己，重新让温暖的笑容回到她的脸上，她相信善良的紫钰一定是希望她这样的，她们是那样的互相爱着对方。 黎暮卿拉起黎紫钰的手，再也没有那时的战战兢兢，而是温柔的用力握住，另一只手轻轻在紫钰脸上来回摸索。 “紫钰，姐姐要走了，很远，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的。” “我说过带你走的，现在也还是没有变，只要你愿意，你就跟着姐姐。如果你嫌累，你就好好休息，等着我，等我把在大学校园里看到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你。如果你想我了，你随时过来找我。” “你看，姐姐又没用了，说好不哭的，我怎么就又哭了呢。” …… 那天，黎暮卿在黎紫钰床边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