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绝恋 第29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

“且慢……”南宫楚楚叫道。 皇帝转身，一脸的疑惑，此时他内心焦急无比，激动无比，欢喜不已，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突然间有了消息怎能让一个正常的人保持不正常的平静，而他都快要正常的歇斯底里了。他恨不得马上飞过去与沈静妍见面，看她是否瘦了，胖了，高了，憔悴了，过的还好吗……他真不知道，那南宫楚楚在这个节骨眼上拦住自己想要干什么。皇帝眼皮不禁跳了跳，眉头不禁皱了皱，满怀扫兴和猜测的看着南宫楚楚。而南宫楚楚，表情纠结，扭扭捏捏，做低头为难状，轻盈漫步的走到此时耐心似乎已达到极限的脸色由涨红到发青到变紫的皇帝面前。 “臣妾想要说几句话，希望没有打扰皇上的雅兴，希望皇上耐心等候，”她显然已经打扰了皇上的雅兴，而且很深很深，“当初，静妍临走之时是和联系过的，那时，翠竹突然急匆匆的跑到我的宫中，说是静妍要给我一个锦囊，务必让我收下，说完这些，翠竹就又急匆匆而神色黯然的走了。后来，我打开锦囊，看到她给我留下的一些纪念品，和一封信，在信中她表达了对我思念与祝福，也写到了关于皇上的一些事，她说，如果有一天她走了，如果有一天皇上找到了她，希望臣妾能够给皇上带来一句话，”南宫楚楚像是在读一首抒情诗，又像是在念一篇抑扬顿挫的散文，又像是在思考关于人生里离别与思念的哲理，表情似乎已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并且深深的陶醉于其中……“她说什么？”皇帝显然没有那个闲情，那个时间，那个雅兴，不顾南宫楚楚的陶醉，很粗鲁很急躁的打断了她，他差点扑过去，用他那粗壮有力的双手狠狠抓住她使劲的摇摇她，让她迅速有效的把话快点说完，他赶时间的，最后还是考虑到自己的帝王风度而没有发作而就此作罢。 “她说……她说……但愿君心似我心……”南宫楚楚很不想打击皇上的积极性，她是很善良的，这个众所周知，她显然知道皇上一直深爱着沈静妍，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花瓶，永远也取代不了沈静妍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她也深深了解爱情是强求不来的，于是她也在心底真心默默的祝福着他们。可惜，沈静妍的不辞而别，像是棒打鸳鸯般将他们俩狠狠拆散了，然而她的不辞而别也是情有可原，她也深深理解。果然，皇帝的积极性如她所料颇受打击，皇帝之前的兴奋无比，激动莫名，各种乐观积极的心态此时已跑动九霄云外，不知所踪，烟消云散……耶律卓君表情黯然，神色纠结，脸色发白，眉头紧皱，仿佛灵魂出窍，仿佛恶鬼上身，又仿佛在一次重大的期末考试中碰到一道做不出来的微积分，神神叨叨地念着，“……但愿君心似我心……但愿君心似我心……但愿君心似我心……”窗外，雪越下越深，天越来越冷，光越来越暗，一派凄凉肃杀，这真不是考试的好时节……很显然，耶律卓君智商有限，这句话让他很无解，很无语，很无神。哪怕他回忆了与沈静妍度过的或美好或不美好的岁岁月月，哪怕思量了与沈静妍交谈过的或深奥或浅显的琐琐碎碎，从彼此的相知，相遇，到相爱，从过去彼此之间发生过的嬉笑怒骂，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中放电影式的回放了一边，终未了解她想在这句话中想要表达神马意思，他早就听别人说过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猜不透，到现在他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而更无语更要命的是这样的事就这么偏巧不巧的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而且还是在最紧急的关头。他已经想好了他要把那句至理名言编入史册，好让子孙后代受益，吸取教训，希望避免同样让他头疼的悲剧再次上演。 很显然，是个人都能够看到皇帝这么显而易见丰富至极的表情，善于察言观色的南宫楚楚当然一眼洞穿。在推心置腹的了解了皇上内心巨大的痛苦后，不由的摇了摇头，扼腕叹息的给出了正确的答案，“皇上知道静妍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南宫楚楚明知故问，她一直都是那么不紧不慢，尽显淑女风范。见皇上满脸僵直，双眼茫然的摇了摇头后，南宫楚楚继续说道，“静妍，她是害怕啊……从刚来的臣妾收到欺负，欧阳燕妮的为难，到欧阳燕妮的百般刁难，到欧阳燕妮的恶毒伤害，在到后来与她结交甚好情同姐妹的上官飞燕的迫害，已经让静妍感到深深的害怕了，害怕自己会有一天成为后宫争宠的牺牲品，害怕自己会成为尔虞我诈的垫脚石，害怕自己受到勾心斗角的污染，害怕自己的可爱的孩儿会受到无辜牵连，害怕自己的家族会有一天受到无故压迫，害怕整天提心吊胆，害怕时刻人心惶惶……”南宫楚楚望向远方，几年的宫廷生活以让年轻的她略显沧桑，她委婉道来，像是在说一部苦难史，像是在说一篇恐怖小说，像是在说自己的难以言语的故事，又像是在说千千万万的从古到今的宫女的凄惨故事。“臣妾了解她，她是喜欢自由的，她是喜欢和平的，她是喜欢自然的，她是喜欢平淡的，她是喜欢你的，但她更喜欢她的孩子，她不慕名利，她不慕富贵，她只想要一份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爱情，她只想要一个温馨和睦不被打扰的家庭……” 窗外，依旧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雪虐风饕，白雪皑皑……雪儿飘洒随风飞扬，落触肌肤沁透心房，南宫楚楚伸手接那纷飞的雪花，不顾那远没有内心的冰凉，她娇柔牟亮，发髻素雅淡香，是醉人的佳酿。冬季残歌，寒风萧瑟。迎面吹拂，衣炔飘飘。她那跟雪一样的素颜转过来，又有种楚楚可怜，令众生倾倒，令众生爱怜的可能性。是什么导致一个如此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的女子如此黯然神伤，如此沉默沧桑，不得不令人神共愤，令人发指。南宫楚楚继续发出天籁般的声音，满含心酸而略微沙哑的说道，“臣妾是懂她的，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我们都来自宫外，我们都经历够许许多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们都经历过远离他乡，孤苦无依的生活，我们都还年轻，我们都曾艰难的爱过，我们都曾有与生俱来的那种母性，我们都有着浓烈的闺怨之愁……”南宫楚楚像是在叙述一首平淡无奇的叙事诗，丝毫没有诗中那种哀怨与情绪波动，她一点也不在意的踏进冰天雪地之中，不在意寒冷，不在意圣上，不在意大雪，不在意一切，或许，静妍在此也会这样吧……大雪纷纷扬扬大的如天女散花似的撒在她的身上，在几个小巧玲珑的脚印前方，她自顾自的说道，“皇上……你是不懂的，”她大喊，“你有与生俱来的富贵与权力，你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能力，你有无与伦比的自由，你有后宫佳丽三千，你有至高无上的圣旨，你有我们有的，你有我们所没有的一切，你只知道如何保住你的皇位，你只知道如何杀人偿命，你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你足够冷血，你足够无情，你见过他人在失去亲人时悲天悯人的场景吗？你见过他们遭受刑罚时以头抢地的哭泣吗？你没有，你绝对没有，因为你是皇帝，你有资格没有……”风雪突然间呼啸而过，却仍然丝毫没有掩盖住此时静寂庭院中的呵斥，也丝毫没有打破呵斥之后的死一般的沉默，和僵尸一般的积满积雪的男人和女人……沉默良久，像一个世纪一般的久，像传说中一对对恋人发过的誓言中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一般的久，“因为你是皇帝，你便注定得不到真正的爱情……”南宫楚楚像打破了玻璃一样打破了和皇宫一样深深深几许的庭院中的沉默，她此刻哽咽声借着此刻冬天特有的刺骨的寒风悠扬的传到了耶律卓君的耳朵里，“在这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皇座里，没有人敢爱你，在这后宫三千，佳丽争宠的环境里，只会存在虚假的爱情，在这封建传统的王朝里，没有人会舍去自由去爱你……” “够了！”皇帝冰冷的说道，如同此刻凌冽的寒风一样冰冷，一如他一如既往的冰冷，他显然不喜欢有人挑战他的权威，生在帝王之家并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的，他也早已开始厌烦这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宫中，他也早已想要看看绚丽多彩的外面的世界，是否真的如静妍说的那样美好。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厌烦了，或许是静妍走了之后吧。“如果……如果……想要静妍回来，我该怎么做？”耶律卓君也渐渐熟悉了和静妍相处时的那种温柔，而对着一片洁白雪地上满身被雪覆盖雪一样的南宫楚楚温柔地说道。 雪，仍然静静的下。南宫楚楚默然抬头，静寂的天空尽显苍茫，它无力的挥洒着纯洁的雪白，不知那落下的是天使眼泪的结晶？还是对人间不平事的申诉？“但愿君心似我心……”南宫楚楚还是那一句，让皇上百思不得其解的话。“皇上还是不懂吗？”南宫楚楚仿佛又一眼洞穿，“如果你愿意和静妍一样去追求自由，如果你愿意和静妍一样去享受平淡，如果你愿意和静妍一样，去简简单单，如果你愿意和静妍一样，去不慕容华，那么或许你会找到属于你的真正的爱情，否则，请不要打扰静妍美好而甜蜜的生活，好吗？”南宫楚楚并不理会皇上的反应，自顾自的踏雪而回，来时的路已被积雪覆盖，而没有一丝的痕迹，但这并不阻碍她找到回去的方向，并不阻碍她坚定走着自己的道路。 原本的惊喜莫名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深深的疑惑和狠狠的思恋。也许，耶律卓君不会再找静妍回来了，他已经知道了在没有达到她那个“但愿君心似我心”的要求之前，找到的只是她的一个躯壳，而没有真心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皇帝回到了座位上，身上裘衣早就掩盖不住那刺骨的寒意，可现在刺骨的寒意也不及他纠结内心中寒意。他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贫弱的晚年观看远方的夕阳一样静静的静默着，久久没有言语。 冬雪纷飞，覆盖庭庭深院，无暇美景，眼影摇曳。台阶边风尘年少，容颜憔悴，任由雪花沾满衣裳。北风呼啸，瘦弱身躯更显几分摇晃，望向无尽，无涯，无边的远方，眼神中盼着几分期待，亦不知等着谁人归来。他已陷入了无尽的深思，他已进入了无尽的回忆。回忆着当初他与静妍第一次见面时静妍的聪慧应答，回忆着当初洞房花烛时，他与静妍的大吵大闹，回忆着他当时阴差阳错的把上官飞燕当成弹琴之人，而后得知真相时的一脸惊讶无辜的表情，他不由的苦笑，回忆着他与静妍当初隔着竹林不知所为的莫名其妙的谈话时甜蜜，回忆着当初他与静妍因为欧阳燕妮的迫害之事而大吵大闹，回忆着得知静妍怀孕之时的兴奋莫名，回忆着他与静妍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回忆着静妍……想要理解静妍的生活，想要抛弃自己现在的生活不是随便说说这么简单。想要抛弃以前的一切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记忆，抛弃了过往的记忆便不再完整。 大雪继续无情的下着，丝毫没有停留的趋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不知远在他方的静妍此时此刻怎么样了呢？温暖吗？吃饱了吗？孩儿还好吗？想到此处皇上的心不由的揪了起来，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却在他们最寒冷最无助最可怜的时候不在他们身边，人生最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孤独寂寞，什么叫做心酸煎熬，才体会到当自己深深依靠的亲人被他或别人处死而离去时那种悲天悯人，哭天抢地的那种惨绝人寰的场面，才深深理解平平淡淡才是福的真谛。纵然他是一国之君，纵然他权倾朝野，纵然他荣华富贵，可到了下雪天，连一个真正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不禁再次觉得可悲，可叹，可怜……天色已晚，不知皇帝坐了几个小时，不知皇帝回忆了多少画面，不知皇帝思考了多少哲理，不知皇帝哀叹了多少人生。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恍恍惚惚的站起，即使坐在走廊里，却也沾了一身的雪，但却也未感到丝毫凉意，大概他此时的心足够的冷吧，不再是以前那种来自表面上的冷，不再是那种待人处事的冷，而是心灰意冷的冷，孤独寂寞的冷。他不在意身上的落雪，在一声声“咯嘣”的骨折般的响声中，向南宫楚楚的寝宫中走去，像是被鬼魂附体般的失魂落魄，不禁让人连连心疼不已。“皇上……”南宫楚楚就是那个心疼不已的人，在看到皇帝满身是雪而走路踉踉跄跄的样子，心急如焚而火急火燎的跑了过去，说是她对皇帝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开玩笑的，至少一夜夫妻百日恩，南宫楚楚至少是从一开始就是善良的，至少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还是有同情的价值和怜悯的必要的。南宫楚楚很显然是非常符合标准的。“皇上今天晚上就在臣妾的寝宫里歇息吧……”南宫楚楚一边说一边将此时脆弱不堪的皇帝扶向自己的寝宫。南宫楚楚就像以前的某个人一样的这样温柔体贴，一想到这，皇帝内心又是一阵悸动。“对不起……”一句模糊不清，隐隐约约的话似乎从来没有说出过般渐渐隐没在呼啸的寒风中。雪过无痕，风过无声。 “娘亲……”一个天真可爱，憨态可掬的大胖小子正颤巍巍的跑向一个年轻貌美，倾国倾城的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女子嫣然一笑，顿时百媚生情，万物黯然失色。 “君儿，你又调皮了……”沈静妍轻轻抚摸着那孩子的头，一脸的母性光辉，一脸的满足，幸福。 “不是，我要父亲……”那小孩嘟哝着。一脸的期待与思恋。 沈静妍一滞，满心苦涩，却仍旧一脸的微笑，“我不是说了吗？你父亲很忙的，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时，一阵冷风出来，刺骨的凉意顿时席卷了她。让她不禁望向窗外，望向远方，这时他是不是也和我思念他一样的思念我了，不知他是否还好呢？沈静妍心想到。随即不禁苦笑，后宫有那么多人服侍，似乎不用我担心吧。如果他和我们一起，或许我们就更温暖了吧。沈静妍让她的深深的思念随着呼啸的北风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