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浅 第29章　无法相信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换了好几位律师去见厉峰。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见过两位，可是后来，厉峰便谁也不见。他决定放弃聘请律师，只等待宣判结果。 我在外面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挨到快要宣判的日子，我的心情更忐忑了。一方面觉得可以在庭审的时候见到他也算是种安慰；但另一方面又要接受他被判刑的事实。 第二天就是开庭日，我的心跳不正常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决定玩会儿手机游戏。 突然想起这么多天好像积攒了很多的信息都没有看。一条条的翻看着，大多是垃圾短信，还有婚礼那天不能来参加的朋友发过来的祝福短信。好像还有几条彩信，是个陌生的号码。比较好奇，索性点开。 彩信的图片中有一男一女趟在床上，半遮半掩。以为是色情图片，刚想删除，发现女孩的轮廓很熟悉。翎燕？我不觉一惊。仔细辨认着另一张脸，可是这张好像是从翎燕的角度自拍的，看不太清楚另一张脸。 我又迅速翻阅另一条图片信息，跟之前那张应该是一组。特意给了男的一张特写，那冷漠俊美的面孔…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我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我的世界立刻天旋地转起来，瘫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此刻的情绪。我是应该哭还是笑，应该伤心还是暴怒呢？回拨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没有人接。总要做点什么吧？ 我穿好衣服直接坐出租车去了奶奶家。可是车子刚刚到楼下，我就失去了上楼的勇气。 确认与不确认这个事实在此时又有何用呢？ 第一次开庭，当厉峰被警察带出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想过他的境况一定不好，但是没想到的是… 那个冷峻、帅气、健硕的人不见了，眼前的他眼窝深陷、形如枯槁。而代之以原来眼神中的自信的是目光中的绝望。一副手铐铐住了他的手，更铐住了他的心。原来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有如此天壤之别的变化。我觉得对他的怀疑、猜忌也都不重要了，因为你没法去责备一个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人。看到他变成这样我很心疼，但是他的眼神一直在游移，在回避，他没有看我。 宣判的那天，阴雨绵绵。我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潮湿、无力。由于厉峰坚决不请律师为自己辩护，所以情况对他十分不利。宣读审判结果的那刻，我屏住了呼吸，我的手在颤抖，我紧紧的抓住了坐在旁边的丁丁和晴天娃娃。厉峰被判定为第一主犯，巨额非法集资罪名成立，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终生禁入证券市场。听到审判结果的那一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眼神，但是依然没有得到回应，直到厉峰被再次带离我的视线，绝望在冲击着我。 “翎羽，你别太难过了！”一旁的丁丁劝慰着。 “天呐！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现在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法对他说。我真的好绝望、好难过！原来有些事情是不会给你机会去改变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无声的划过了我的脸颊。 “翎羽，别这样了，我们再回去想想办法。”丁丁说。 丁丁和晴天娃娃陪着我回到了家里。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让时间一点点的耗着。 丁丁一直在我的身边陪着，晴天娃娃到是消失了一阵子。傍晚时分，晴天娃娃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她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一一掏出里面的东西：红酒、啤酒、清酒。 “我想你需要这个。”她说。 “苏晴，你…”丁丁说。 我一边用开瓶器开酒一边说道：“先解决这瓶红的。” “好，我陪你。”丁丁说。 “一起。”晴天娃娃说。 刚开始我们只是闷不做声的各自喝着。我不说话，她们便也不说话。 “翎羽，你爱他吗？”晴天娃娃又喝下了一大口酒。 “苏晴，这个时候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呀？”丁丁问。 “没关系！”我说。“我和他之间的那种感觉，应该用亲情来形容更恰当。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而且我们都是孤儿。在不同的阶段，我们用不同的关系在相依为命着。” “可张厉峰不这样想，他深深的爱着你。为了你，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晴天娃娃说。 “可是他…”话到嘴边又顿住了，我又想起了那晚看到的照片。我一直在逃避，拒绝承认这件事情。 “可是什么？”丁丁问。 “没…没什么。我觉得我就是失败者中的失败者。”我喝掉酒杯里剩下的所有酒。 “你别跟我抢这个称号，我才是失败者中的失败者。我连开始都没开始过。”晴天娃娃已有些醉，整个人都斜靠在沙发上。 “丁丁，你是我们中间最敢爱敢恨的一个。怎么现在却成为最平静的那一个。” “哀莫大于心死。”她拿起酒瓶将剩下的小半瓶红酒一饮而尽。 我一把夺过酒瓶，将瓶子倒过来看了看。“没了！我还没喝够呢！”我说。“啪！”的一声，一罐啤酒又被我打开。 丁丁眯缝着眼睛看着我。“翎羽，你还爱那个人吗？”她问我。 “谁？” “你是装傻还是自欺欺人啊！” 次日，太阳早已经高高的升起，我们仨人东倒西歪的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中听见电话铃声响起，不想去理会，可以它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我闭着眼睛摸起电话，不耐烦的说了声：“喂？” “请问是张厉峰的家属吗？”电话那头传出一个男声。 “是的，我是。”我立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人也精神了大半，但是昨天晚上的宿醉让我头痛剧烈。 “犯人要求在移送监狱之前见你一面，你上午到看守所来一趟吧。”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好的，好的，我马上到。谢谢您了！”我挂断电话，立即拿着外套走出家门。 我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家门来到看守所。在走了程序后，看守所的警官带着我去见厉峰。在迈进铁门的一瞬间，我的内心开始纠结并狂躁不安。这几分钟的路显得漫长而曲折。 那位警官带着我来到了一间审讯室，让我坐在桌子的一侧等待。过了大约几分钟，厉峰被两位民警押送了进来。 我看到厉峰激动的站了起来，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民警示意我坐下，并让厉峰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可他一直没有抬头看我。 我侧过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他说道：“厉峰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厉峰依然低垂着头。 “如果你不愿意上诉，十五年我可以等。你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提前释放，十年八年很快就过去了。你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可以的，相信我。”我说。 他还是不说话，低头看着桌面。 “好不好？”我问他。 “我不能，也不配让你等我。”他终于说话了，可还是没有抬起头。 “不！我要等你。无论你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只要及时悔改，我都会原谅你！” “虽然我们已经举行了结婚典礼，但是由于婚前工作都忙，我们还没有来的及进行婚姻登记，所以在法律上我们还不是夫妻。”他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状态比那天在庭上时还要差很多。“我是个犯了错误的人，而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他的眼神空洞。 “厉峰别这样。不要这样对我！” 他看着我，目光中似有一丝不舍，缓缓的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我记忆中的童年是快乐的。父母的爱和优越的家庭环境让我自信、阳光。十岁那年的一场车祸剥夺了我父母的生命以及我的童年。我的叔叔伯伯们瓜分了我们家所有的财产后，把我扔到了姥姥家。从此后我的生活变为了灰色。直到遇见你，我的世界才又出现了颜色。为了拿回我失去的东西，为了守护住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抹色彩，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你可以的，现在回头还来的及。以后让我来守护你好不好？”我哭了，觉得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此刻我都能原谅他。 “我的财产已经被全部没收。但是我们的婚房是以你的名字购买的，这也是我唯一可以留给你的东西。”他说。 “我会替你守着。”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照顾照顾姥姥，她老人家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却没有机会再尽孝了。” “从今以后她也是我的姥姥，我们一起等着你。”我拼命抑制住自己的眼泪，点了点头。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太狼狈。 “傻丫头，我太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可是，这份执着不要用在我的身上。以前不明白，但是现在想想，他比我更爱你。” “你说什么？”我不知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更懂得隐忍，明白以什么样的方式爱你才是保护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 “你在说谁？”我不知所措。 “他还倾囊相授，把他半生所学的知识和经验都教给了你。” 我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其实我不应该强求的。因为你只有看见他的时候，嘴角才是上翘的、内心才是微笑的。而且那种笑是我未曾见过的。起初我以为那只是女孩儿的暗恋，是你一时的错念，等新鲜感过去了，也就结束了。后来看到你的情绪随着他起起伏伏，你也越陷越深，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四的时候，你和沐风越走越近，你经常去他的办公室，风言风语也在同学之间传播。我想我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于是我去找了他。” “什么？”我惊讶。 “我警告他离你远点！我还告诉他只有我才能够给你幸福！”他低下了头。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是清白的，那段感情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其实不是你的一厢情愿，他的回答也出乎我的意料。”厉峰重新抬起了头，我也瞪大了眼睛听着。“他首先跟我解释了和你的关系，并强调每次给你补课的时候都跟你保持了一米以上的‘君子’距离。” “他是这么说的？”我问。 “他最后说他对你的爱不比我少，所以他可以成全你的幸福。他说你是个好女孩儿，让我好好对你。”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不知道哪里有一团火，好像要把我灼伤。 “我们毕业实习的那家证券公司，是他帮忙安排的。”他继续说，语气越来越平静。 “还有吗？”我的内心却更加不平静。 “还有你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是他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的。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没有走，远远的在望着你。我过去跟他打招呼，他说我来了他就可以放心走了，并再次嘱托我要珍惜你。从他失落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对你的爱。” “这怎么可能？”我觉得厉峰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种讽刺。 “这些年来，我知道我一直都输给了他，他一直都在你的心里。我以为我的优秀总有一天会打败他。直到那天在电视上你再次看到他，我才发现，无论是我还是时间从来都没撼动过你对他一丝一毫的爱。” “不是这样的厉峰，过去的已经永远过去了。在我答应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你携手一生的。即使是现在，也不曾改变。” “别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在电视里看见他的那天，你动摇了。其实那天，我也曾动摇过。” “难道…可那只是一个小插曲，它并未改变我的决定。”难道这就是他背叛我的原因吗？可是我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 “现在你可以改变，你去找他吧！”从他的语调中，我能听出诚恳。 “即使没有你，我和他之间也不复可能。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你。” “我将不再是你的阻碍，没有什么比一生挚爱更重要！” “我…”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你们的时间到了。”正在我踌躇的时候，站在厉峰身后的警官说话了。话音刚落，两位警官就顺势把厉峰架了起来，准备要带进去。 厉峰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让我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眷恋与不舍。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的，我一定会等你的！等你移送去了监狱，我会带着姥姥去看你的！”我望着他的背影，可是他却没有回头再看我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