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线的木头人 第25章　身份暴露

在接近一个月的休养中，熙辰的身体逐渐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枪伤似乎并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以至于再回忆起当初的片段时，他大多只是笑笑而已。只是每当瑞妍帮他换衣服，看到他背上明显的枪伤痕迹时，还是会忍不住落泪。 今天是熙辰出院的日子，洛毓枫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来，不过他一早吩咐了管家派车来接。回到洛家后，熙辰给瑞妍打了电话，让她放心，自己则上楼换了件衣服让家里的司机送他去公司。在医院躺了那么久，他一方面很惦记公司里未处理完的事情，尽管毓枫一再表示他现在只需要休息，其他什么也别做，但他目前还是集团的市场部主管，好多case等着他跟进呢；而另一方面，他也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黑色宾利停在集团门口，熙辰从车里走下来，他依旧如王子般闪耀，工作人员在看到他时都恭敬的和他打招呼。 “小舅舅，忙吗？”他敲了敲洛毓枫的门，后者抬起头，惊讶了半天才说话。 “熙辰？！你怎么跑来了，不是刚出院吗，为什么不在家休息？” “哎呀，我都休息一个月了，不过是挨了两枪，没那么脆弱。”他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 “那也不行，要是瑞妍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 “哦！对了，不要和瑞妍说。”熙辰立马紧张起来，“她会担心的。” “你呀！知道人家会担心就不要这么拼了，事先声明啊，你来了我也不会让你做什么的。” “关于那件事，我想知道真相。” “什么事？”毓枫警惕的问。 “小舅舅，我都挨了两枪了，是谁打的我总有权知道吧？！”熙辰看着他，“不打算告诉我吗？” “叫人抓瑞妍的叫潘宗伟，是温静山以前公司的副总，两年前温静山想收购你母亲和你继父的公司，你外公知道后派我过去帮助他们度过危机，我动用了很多关系不止阻止了收购，还让温静山在一夜之间破产。”说起这段往事时，毓枫讲的很干脆，没对熙辰有任何隐瞒，“听说因为这件事温静山受了很大刺激，精神有点不正常，后来和大姐还有他儿子一起回美国去了，至于潘宗伟，可能是怪我害的他老板那么惨，才决定找我报仇的。” “是这样啊。”熙辰在思索着什么，“瑞妍告诉我法院判了他无期，是真的吗？” “嗯，浩然去听审了，是真的。” “是吗。”他说着站起来，走到毓枫身边说，“那个潘祺有没有问题？” “怎么会这么问？”毓枫很好奇熙辰竟然也开始怀疑潘祺了。 “没什么，只是看不顺眼，把他调回你身边吧，我不需要副主管。” “嗯，知道了。” 而熙辰没说的是，在他住院的时候，尹茜早就告诉了他关于潘祺向瑞妍表白的事，所以他才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人。 天开始变暖了，已经没有1月时那么干冷的风和苍茫的雪了，道旁的树虽然还没有发芽，但从人们精简的衣服上就不难看出春天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周一的例会结束之后，潘祺就接到了通知，把他调回洛毓枫身边继续做助理，这个消息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把他调到市场部还没有两个月，又要调回去，真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搞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他的事了？难道潘叔叔和他说了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占领了潘祺的每一根神经，他要弄清楚洛毓枫和熙辰究竟知道他多少事。 3：00pm，栗川监狱 为了弄清楚被捕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潘祺特意请了半天假到郊外的监狱去探视潘宗伟，他坐在一扇玻璃窗外面静静等候着，过了好一会儿，潘宗伟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囚服，头发剃的只剩薄薄的一层，人瘦了好多，脸颊都有些凹陷了，气色也不是很好，不过所幸的是他没有带手铐。潘宗伟坐下来，看了看熙辰，才拿起挂在玻璃侧面的电话。 “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他的声音十分苍老，像极了年过半百的老人。 “潘叔叔，对不起。”看到他这样，潘祺也很难过。 “傻孩子，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潘叔叔，我想问您件事。” “是想问我那天都说了什么吗？”潘宗伟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也知道不是不得已他是不会冒险来看自己的，“我对他说了我的身份，但是没有提到你。” “……”潘祺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心吧，他不会查到什么的。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潘叔叔……”没等他把话说完，潘宗伟就站起来跟看守说要回去了。望着他离开时有些佝偻的背影，潘祺哽咽了。 回到总裁助理的职位后，潘祺似乎比以前还要忙，洛毓枫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应酬，而挡酒的工作自然是交给了他，那些平时对你恭恭敬敬的人，到了酒桌上可是不会跟你客气，一杯接一杯的白酒、红酒就跟倒水似的往杯子里倒，起初洛毓枫还会自己喝两杯再让他来，现在发展到别人刚一敬酒他就推说一会儿要和洛国荣通电话，要保持清醒，然后一个眼神看过来，潘祺就要相当识趣的站起来，满脸笑容的喝下敬过来的酒，以至于每晚都醉得像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洛总，这个您看一下。”在送潘祺回去的路上，陈浩然递给了洛毓枫一份文件，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潘祺在美国所有的资料，是私家侦探刚刚传真过来的。 毓枫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在父亲一栏他清楚的看到了三个字：温静山。原来他真的是温静山的儿子温祺？！ 一阵寒意笼上心头，毓枫斜睨着坐在他旁边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他是来报复的吗？报复他间接害死了他父亲吗？那自己要怎么做呢？抱着对他的亏欠让他继续留在身边，然后不知道哪天被他弄死；还是和他摊牌，从此让他离开？毓枫困惑了，他不知道这回怎样做才是最对最好的，也许先什么也不要做，等段时间让自己想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做出了这个决定后，他对坐在副驾驶位的陈浩然说：“明天起帮我看着他，只要别伤害国荣集团的利益就由着他吧。” “洛总，您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陈浩然犹豫着说，“这等于养只老虎在身边啊？！” “也许吧，可我确实亏欠了他。”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一时气盛让他失去了父亲，这份歉意就很难平复。 “好吧，我会看着他，但如果他再做出或是让别人做出伤害您和您家人的事怎么办？” “那时我会让他离开。” 车在洛家门口停下来，毓枫走下车，并吩咐浩然把温祺送回家。看着车子驶离自己的实现，他才转身进去。 “小舅舅，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熙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面前的咖啡还没喝完，残留的部分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你还没睡啊。”他把外衣脱下来递给管家挂好，“有事和我说吗？” “嗯，有点。”熙辰停顿了会儿说，“我想先和瑞妍订婚。” 从管家手里接过的绿茶洒在了纯毛地毯上，毓枫吩咐管家再冲一杯拿到书房去，然后微笑着说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外公和他妈妈，并承诺会送份大礼给他，然后就上楼去了，直到书房门关上的瞬间，刚才强压下眼底的慌乱才完全的显现出来，要订婚了吗？和瑞妍吗…… 打开电脑，点击“失去第N天”的文件夹，最后一篇文档的时间是120220，是熙辰被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日子：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但当时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还能清楚的记得，甚至每一个片段，每一个动作，我都能回忆出来。当看到熙辰那么奋不顾身的去挡那枚子弹，瑞妍发疯般抱着他哭时，我的心都跟着颤动了，我好怕熙辰不会再醒来，好怕瑞妍会因此做出过激的行为，好怕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好在，熙辰没有死，医生说他虽然伤的很重，但却没有生命危险。这句话似乎同时挽救了很多人，包括瑞妍，也包括我自己。 我知道那些绑匪是冲我来的，他们想要的无非是看着我痛不欲生，然后在这种折磨中灭亡。我承认，他们做到了。当熙辰被枪击中的一霎那我的心就像是被利刃划成一道一道的，不会流血，只会痛死。“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命是吗？好啊！来啊，开枪打我啊！你们这帮人渣！”我记得自己这样咒骂他们，那时我的最后一点理智，在看到鲜血涌出的那一刻轰然崩溃…… 在经历了这样的生死考验之后，相信没有人能再把瑞妍从熙辰身边夺走了，因为就连死亡在他们的爱面前都要落荒而逃，我想如果熙辰就这么死了，瑞妍也一定不会活吧。而我呢？在牵连了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后，恐怕连死的权利也没有了吧，我所剩下的，可以做的，也只有孤独的活着，然后在逐渐老去的年华里回忆曾经发生过的所有美好的瞬间。 毓枫的眼眶在看完了自己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时，微微的泛酸，他抬手揉了揉额头，将那种感觉隐忍了下来，在这篇的基础上新建了另一篇文档，开始记录今天发生的事：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被人报复，那个叫做温祺的年轻人为了被我害的倾家荡产，最后还跳楼自杀的父亲隐姓埋名的跑回栗川来，为的就是也让我尝尝同样的滋味。可是，为什么我对他所做的事那么理解，甚至还觉得他那样的伤害可以饶恕，我想我是疯了…… 在知道他的身份后，我有想过立刻和他摊牌，然后让他从此在自己眼前消失，但是我没这么做，我纵容的默许他为所欲为，只希望那个叫仇恨的东西快点从他内心里滚出去。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不是对的，抑或真的像浩然说的，养虎为患，可是他已经是患了，我却执意把他养在身边。 仇恨让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碰到了一起，也是一种缘分。 我不奢望自己能化解他内心的仇恨，只是希望它能慢慢变淡，最后不再成为他生命的主题。对于欠温祺的债，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失去父亲的伤痛我虽然不曾体会，但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会让那人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然后在看到他求死不得的哀求眼神时，丢下一句你去死吧，让他自生自灭。这样看来，温祺要比我善良多了，至少他还没有让我求死不得。 也许有一天，我会为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吧…… 本来我以为今天最震撼的事也就是这个了，没想到熙辰突然和我说打算和瑞妍订婚，虽然知道他们迟早都要走这一步，但心还是在那一刻被掏空了，只留下一个微小的、脆弱的壳撑在那儿…… 书房里微弱的光线从门底的缝隙透出来，熙辰在门外站了很久始终没有敲门进去，在洛毓枫打翻茶杯的那一刻，他就已看出他掩藏在眼底的悲伤，那样浓烈，那样让人心疼。 早上醒来时，潘祺头疼的像要裂开，连续几天的宿醉几乎把他折腾的心力交瘁了，起身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他发现自己憔悴好多，眼周围都有淡淡的黑眼圈了，眼白的部分还有些许红血丝，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要提前阵亡。 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潘祺一边擦脸，一边接起电话。 “喂，您好。” “……” “…阿姨？您怎么知道这个号码？”潘祺在听到对方说话时明显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洛美华会给他打电话。 “……” “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暂时先不回去。” “……” “什么？您别过来，我说过了，过阵子我就……” “……” “阿姨，您都知道了？！”潘祺语气微怒的吼着，“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您操心。” 说完最后一句，他把电话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电池板都掉出来了。刚才洛美华在电话那边让他赶紧回去，还说让他放弃报仇，潘祺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来栗川的目的的，或许有什么人向她透露了什么。他的头越来越疼了，有好多事都想不明白，复仇这条路走的真是太累了，而且它似乎偏离了原来的航道，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缓慢前行。洛毓枫、熙辰、还有陈浩然，他们三个不管是谁都不容易对付，现在只剩下自己孤军奋战了，到底该怎样做才对呢？潘祺迷茫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软弱了，手段不够狠绝吗？！还是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他现在需要见那个人，只有他才能真正帮到他，才能让他坚定复仇的信念。 潘祺仰躺在地板上，气息渐渐平稳，眼前再一次出现父亲临死前那张苦笑的脸，泪水不经意的滑出眼角，滴在地板上，蕴出了一小块儿水渍。 但是洛美华的出现无疑阻止了潘祺所有的计划。他真的没有想到阿姨出现的速度会这么快快的让他根本措施不及。虽然如此但是依然没有把他想要复仇的心火给扑灭掉反而因此刺激了一个男人雄壮的烈火，这烈火因为对方的出现了不可扑灭的局势。 但是，所有的火焰在洛美华的真相下统统自燃成为了灰烬。 潘祺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竟然是这样。不错，洛毓枫的确有错但是，现在看来一切竟然是情有可原。原来到了最后做的最错的人竟然是他，潘祺！ 熙辰和瑞妍的订婚宴顺利进行了。当天新郎新娘都打扮的漂漂亮亮气质着重地站在酒店门口迎接着宾客，在洛毓枫眼中，金童玉女的组合真是让他倍感骄傲。然而更让他欣慰的是就在早上熙辰出门前忽然告诉他一句话：我和瑞妍决定结婚以后依然和小舅舅住在一起，可以吗？ 可以吗？当然可以。就在那个时候洛毓枫才忽然觉得熙辰是真的长大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在他沧桑的脸上蜿蜒而下… 如果说熙辰和瑞妍的订婚宴是一场弥补洛毓枫空虚心灵的药剂的话那么潘祺和洛美华的出现无疑是他这辈子心底那块石头被重重放下的转折点。一句“原谅”让他在今天收获了所有也得到了所有，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有这么一天会得到所有的一天。就在这一天里洛毓枫流下了这几十年来最多也是最珍贵的泪水。 结局就是这样结束的，让人忍不住想起一句话叫做一个人即使用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的确，在这么一个被欲望和贪婪吞噬的世界里我们更加需要的是什么？是沟通是体会是同情？ “不敢说潘祺以后一定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但是我肯定的是他一定会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活下去，总有一天他也会得到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