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计千里世无双 第15章

转身的一刻霏夕在心里反反复复的问自己，是不是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都会有那样纯粹的心灵，都会那样义无反顾的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渴望这满目疮痍之下蕴藏着所谓的盛世芳华？ 海一样的眼神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头针扎一样的疼，翠青的草地，浩瀚的黄沙，无边无际的天空，成群结队的羊群马匹…… 一个又一个的景象在眼前闪过，最后都幻化成一身月白的锦衫，那样柔软那样顺泽，就像阿爹怀里的那个少年。 手臂倏然被人拉住，所有幻象一一破碎，转身，眸子里带一丝慑人的警戒，霏夕望向那手的主人。 这是一个很丰腴的少女，脸若银盘，美如新月，身后的碧墙一衬乖巧得让人恨不得跑上去捏上一把。她瞪着圆圆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霏夕，怯怯生生的问：“公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许是被她眼里的真诚打动了，许是梦醒了，霏夕极其淡漠的一笑，“在下无事，有老姑娘了。” 面前的人眼底还有丝褪不去的迷茫，这一笑如同雪花落地。扶瑶似乎能听到雪花融化的声音，心猛然一颤，只是轻轻一颤却足够她铭记很久很久，那一刻她却没有在意。 这少年最多和她一般年纪，行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他孤独得让人心疼，像是云端的童儿一个不留神就坠入凡间，纯粹灵动，一双眼睛晶光灿灿，硬是让一张平凡的脸蛋出落得魅惑人心。 扶瑶稍稍的移开了目光，姐姐说过这样的男子注定是她们的劫数，看不得，爱不得。 霏夕总算回过神来，梦，一切都是海市蜃楼一般的梦，她早该醒了的。 眼神以极慢的速度滑过周遭，这是一条很宽阔的街道，两旁都是林立的楼阁，花花绿绿的很好看却也很是晃眼。自己所站的位置是一座名为柳烟阁的阁楼，与所有楼房都不一样，它的两旁缀着灯笼流苏，素墙乌瓦，淡雅得让人心旷神怡。 看到这河畔街道之时霏夕便知道这街必定是一条红街，所谓红街便是青楼教坊戏园等娱乐场所聚集的街道。 朝阳城果然不愧是皇都，连这烟花之地都有着皇城该有的傲气。热闹喧嚣，可姑娘们却不会抛头露脸，她们只是静静的待在二楼，要么凭栏而坐，要么拨弦而歌，不会刻意去吆喝更不会临街拉客。 这强烈的反差让霏夕兴趣大起，浅浅一笑她望着面前的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显然一愣，抬起头，目光里尚有一丝惊慌失措。“我叫扶瑶。” “扶摇直上就万里，扶摇扶摇，真是个好名儿。” “不，不是那个，是瑶佩的瑶。” “花木扶疏，天方碧瑶，不仅好听更有女儿家的灵韵，比手字摇更妙！”霏夕眉目弯弯，全然陶醉在那美妙的名字里头。 扶瑶心里的甜意全部化作嘴边的浅笑，偏着头望着霏夕很认真的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么？”霏夕先是一怔，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直到扶瑶重重的点头霏夕才确认过来，忍俊不禁她还是笑了，礼尚往来，这还有礼尚往来的么？“夜无云。” “哦，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不比我的差。”扶瑶皱着眉头掂量了许久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中肯的回答。 莫名觉得心里软软的，霏夕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这算是安慰么，好可爱的女孩儿！目光流水一般的淌过周遭，当目光再一次落在那门匾的时候她眸光倏然闪动，柳烟阁，寒烟姑娘，会不会？ “姑娘居住在此么？” “不，这儿是我姐姐的居所，我只是暂时住这儿，这条街都归我姐姐管呢！”扶瑶小嘴微微一翘，那神情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霏夕心下愕然，这小丫头倒是红街老大的妹妹？！ 霏夕一脸淡定的神情让扶瑶颇受打击，他一点都不佩服自己么，怎么说姐姐的名气也是传遍一夕的呀，他难道没听过？ “你姐姐是寒烟姑娘？” “怎么样，厉害吧？”扶瑶挑着眉头看着霏夕，一脸的得意。她却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心里却盘算着另外的事情。 “早闻大名，如雷贯耳呀！”霏夕很作势的拱拱手，一脸专注的打量着扶瑶，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那少年的眼神清澈而幽深，被他那样盯视着扶瑶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手早已从他的手臂上落下来，青葱玉指在衣角上不停的绞着，她忸怩的不敢再说一句话。 霏夕自然看出扶瑶的拘谨，只是敏锐如她亦没看出那少女眼眸深处的情愫。 “你和你姐姐从小就生活在这儿么？” “啊？”或许是没意识到霏夕会这么问，扶瑶再一次茫然失措，圆圆的眼睛眨呀眨呀终于咧嘴笑了。“我和姐姐都是孤儿，一年前我流浪到朝阳城，是姐姐收留了我。” “哦，不好意思，我……” “没事的没事的，这些不也是事实，我认不认，说不说，都改变不了的，所以无云哥哥不必介怀。” 扶瑶是那样一个女孩子，剔透无邪，即便是美，也美得很善良。她的笑容里是那种完全没有涉及世事的清澈，像山涧清流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霏夕一直不懂，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笑容，透明得能映衬出整个世界，她的脸上永远看不到阴暗，似乎整个世界的美好都在她那儿。 忽而很想那个少年，那个落地便注定了是她弟弟的少年，曾经他也是这样一个傻孩子，相信沙漠里有数不清的绿洲，相信流星可以许愿，相信所有人的话。 双臂一伸，揽住扶瑶的时候霏夕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夜无云。 也正是她的疏忽将那份恬淡无忧改写，将那透明如水的笑容消磨殆尽。可是那一刻她真的没有多想。 扶瑶身子轻轻一颤，那个怀抱有着淡淡的香气，不同于这烟花柳巷的脂粉气，那是雨后青草的芬芳，透着天地的灵慧之气，让人心平气宁。 这一动作这么突然，让扶瑶禁不住有些头昏目眩，这就是姐姐说的那个让人头昏脸热的爱情么，为何自己会这么难受，难受的心口要爆炸一样？ “无云哥哥，你怎么了？” 无云？霏夕一愣，旋即松开了圈住扶瑶的手，无所谓的笑笑道：“呵呵，我只是见你很可爱忍不住想抱抱你。” 一离开那怀抱果然顺畅很多，扶瑶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看到霏夕那样随意的笑容又不觉得不舒服起来，皱了皱眉头她道，“姐姐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抱了我就要对我负责的。” “负负责？”捏在扶瑶脸颊的手指一缩，霏夕整个人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扶瑶，笑了笑终究什么也没说。可心里却暗自骂了一句，好一个寒烟姑娘，真是无微不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