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计千里世无双 第17章

已是黄昏时候，室内的光线不免隐晦，可是少年勾起的嘴角却那样清晰的映衬在柳寒烟眼中。冰凉的弧度，好似半弯的匕首，硬是让她在这烟花三月感觉到彻骨寒意。握着羽扇的手一紧，她不冷不热的道：“夜公子为人风趣，难怪扶瑶会对你这般上心。” “哦，风趣？”，眸光一转，霏夕淡淡看向柳寒烟，清澈的眼神里带三分戏谑七分较真。“我说的全是实话，我确实喜欢扶瑶，而对姑娘你……” “怎样，你不喜欢姐姐么？”扶瑶小脸蛋皱成一团，很是不解的看看柳寒烟又看看霏夕，为何他会不喜欢姐姐呢，记忆里每一个人都会被姐姐的样子迷住的，他为何？他和姐姐之间的那种冷厉的试探她很不喜欢，他们为何要用这种口气这种眼神来交流呢，他们有深仇大恨么？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轻灵若水的声音自耳畔飘来，拍得扶瑶心头一荡，怔怔地看着身侧的紫衣少年，她总也想不通为何他那普通的五官会有那么大的魔力，浅浅一笑，倾国倾城。 这便是姐姐说的其神如玉吧，如果说之前总总都是只是懵懂，那么当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扶瑶便彻彻底底沦陷了。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短短十个字，霏夕说得从容淡漠却不知这会绑扶瑶一生。他许她弱水三千，她便等他曾经沧海。 柳寒烟心中蓦地闪过一丝不祥，抬头抚了抚直跳的眉头，她慢慢踱回榻前。斟了杯茶亲手端给霏夕她道：“夜公子请用茶。” 她那几步路走得极为用心，将她的神貌都发挥到了极致。 扶瑶呆愕的看着柳寒烟，来柳烟阁的少数人里只有一位有此荣幸，可那一位无论是才、貌，还是权，都比之有过，姐姐这是为何？ 霏夕暗自叹息，好一个美人敬酒啊！如此佳色，如斯良辰，哪个男子不会砰然心动，便是那杯中酒是毒酒，也会甘之如饴吧！可惜她终究料错，女子看女子只动容不动情。 霏夕淡淡一笑，接过柳寒烟手中的茶盏，手晃荡着酒液，目光里含着笑意看向她，“这茶色泽清澈，芳香浓郁，一看便知是上品，若我没猜错，这该是若安国的贡茶雪落芳。” 柳寒烟眼光掠过一丝警戒，再抬头时已是清冷如常，捋一束青丝在手她淡然道：“夜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光是观色闻香便能叫出这茶的名字，寒烟佩服。那公子就请用茶吧。” 霏夕点点头，便将茶盏递到唇边。柳寒烟一直冷漠的看着，眼光愈发幽深，那深如寒潭的眸子里隐隐的浮现出一丝冷笑。便在这时霏夕忽而将茶盏移开了，皱着眉头看看茶水又看看寒烟道：“寒烟姑娘在这茶水里加了香料，霏夕却不喜欢这香料的味道。”这么一说着将目光移向扶瑶，眼里的异色化去，温柔的道，“扶瑶儿，你去取些桃花的花蕊来，能去异味的。” “哦，你等着啊。”扶瑶应着人早已蹬蹬的跑下楼。 堂内霏夕与寒烟四目相对，许久寒烟终于自嘲一笑道：“夜公子果然厉害，传言夜无涯大公子神秘莫测，天下独一，看来光是这夜小公子也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霏夕挑眉一笑，绕过寒烟走到窗前，看着晚霞映照的街景，看着奔跑着的扶瑶她忽而升起一种强烈的疲倦之感，勾心斗角、阴谋暗算，这些真让人恶心！她倒是希望能像扶瑶那样无忧无虑的一直生活下去，可是她背负了太多东西，命运不允许她那样。 “寒烟姑娘这是要试探在下么，在下只不过应姑娘之邀才来了这里，姑娘不以礼相待也就罢了，反倒再三刁难，真不知是和道理。难道就因为我对瑶儿亲近些？” 这……他是这样想的么，难道仅仅只是她要他上楼他才上的楼？寒烟走到紫玉案前坐下，有些讽刺的看着霏夕道：“夜公子又何必隐瞒呢，终归你是和你哥哥一条阵线的，不是么？” “你是听谁说的，破云公子么？我兄长心思空远，从不参与世间俗物，便是那么大一间越画楼也是交给下人打点。定下那艺高者分文不取，富庶者一夜千金的规矩只不过仰慕斯文，试问哪一个大官贵族不是争着抢着附庸风雅的，我兄长不过手笔大了些，倒被你们说成狼子野心了，真是可笑！” 搁在琴案上一颤，柳寒烟眯细眼眸望着他，真的只有那么简单么，可是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有理有据，通透得让人不得不信。 他像是一个魔鬼，能将人所有的心思都看在眼里，看懂了却不捅破，由得你心惊胆战，他还是浅笑如常。莫潇潇，他竟然知道她和莫潇潇…… “夜公子无需动怒，小女子只是说说而已。” “言由心生，姑娘心里想什么自然就说了什么，说便说了，无所谓的。”霏夕矮身坐于窗前的软榻上，一手依旧晃着酒杯淡淡的道。 柳寒烟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咄咄的脚步声敲破了沉默，两人齐齐看向楼梯口，扶瑶折了一枝桃花步步走来，那桃花灼灼，开得正盛，人面桃花相映，更衬出那少女肤色莹莹，可爱至极。“无云哥哥你要的桃花我摘来了。”扶瑶边说边将桃枝递到霏夕面前，也许是方才奔跑的缘故，她额角已沁出丝丝汗水，抹了抹额头她依旧笑的灿烂。 霏夕微笑的将杯盏放于软榻中央的矮几上，接过扶瑶手里的桃枝，摘下几簇花蕊扔进茶杯里。笑了笑她道，“瑶儿知道桃枝辟邪么？” “呃？”扶瑶不明所云，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霏夕茫然的摇摇头。“桃花入药我知道，至于辟邪……” “呵呵，你不知道没关系，你姐姐一定知道。”这样一说着霏夕又拿眼神来瞅寒烟，若有若无的笑笑，她摇了摇杯子便将茶水一饮而尽。“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霏夕云淡风轻的说着，那边柳寒烟早已芒刺在背，桃枝辟邪？这句话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手中羽扇慢慢放下，她一手按在琴弦上。铮铮两声，试弦的声音亦是悦耳动人。 霏夕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她知道她要做什么。 果然…… “夜公子风雅之人，今日小女子务必要为奏一曲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在笑，笑的酒涡如花，可是那眼底的森寒之气却隔着几十步清晰传来。 霏夕自然看在眼里，琴音里的内力浑厚的怕人，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的功力深厚到这种程度，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女子能御音伤人，并且随心所欲。 琴音敲着脏腑好似针扎一般的疼痛，霏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手紧握成拳，屏气凝神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只有平静了才能想到办法脱身。 眼神瞥见一脸喜色的扶瑶，霏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可能她会安然若素？ 阿娘也曾是瑶琴好手，故此她与云声寂、凤逸清尘都弹得一手好琴。记得阿娘说过，这世上有几种武功是可以用琴声伤人杀人的。那时候阿娘只是提了其中两种，一种是碧落音，一种是黄泉曲，名字都很优美，可是却是索命之音。黄泉曲可以随心所欲的伤人，那是配合迷魂术的一种武功，只要眼神看着那人，运内力于琴音之上，便可以指哪打哪，绝不伤害外人…… 是了，这便是黄泉曲吧，她针对的是自己所以扶瑶可以当成仙乐来听。 柳寒烟指尖轻轻一挑，在琴弦上飞快的拨弄着。琴声尖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无数烈马跑去，壮怀激烈。 胸腔内血气翻涌，顷刻间便要溢出嘴角，使劲咬住下唇霏夕硬生生的将那腥甜的液体逼了回去。深深的瞑目静思片刻她道，“寒烟姑娘真是与众不同，一曲黄泉曲让在下好生佩服。” 琴弦上游走的手生生顿住，寒烟惊愕的抬起头，暮色渐浓，窗台下那一身紫衣渐渐模糊，看不清他的五官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寒烟分明感觉到清澈的眼神里那灼人的杀气，心下一凛，手指便颤颤的落下，的一声，琴弦断为两截。 余音不绝，声声如雷霆震在霏夕心上，眉头一蹙，终于一口血水喷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