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计千里世无双 第31章

骁尘营的事宜已经妥当有了安排，府里的事情寒潭也打点的差不多了。本来可以在这几日启程，却不想，天公不作美。看着倾盆而下的大雨清尘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一耽搁真不知道是凶是吉。 雨下了两天两夜，他就在凤宇轩里呆了两天两夜。这两天里他几乎把朝阳城的所有人事都记了下来。 莫潇潇，夜无涯，云清浅，柳寒烟…… 他一直不曾留意这小小的朝阳城里居然盘距着这么多的真龙。 嘴角轻柔的勾起，东边的天空黑沉沉的，这一趟他亲力亲为！ 公子—— 淡得像雾一样的声音自雨中漫漫传来，清尘耳根一动，沉声道，“讲。” 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部署好了，是不是？ “等我离开时，若，若他真的要至我于死地的话，就反击吧。” 雨中人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风声簌簌，然后雨声渐渐大了。 推开窗，雨滴争相扑来，没有防备没有抗拒，他就那样的感受着雨水的浸润。 七岁，他救了他，自此，他把他当慈父恩师。 十四岁，与他们一同迁徙，虽然没有言明，可心里，他依旧敬他爱他。 十六岁的那天夜里，他的一席话，让他一宿无眠，第二日他变了另外一个人，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 十七岁，十七岁…… 我不欠您什么了，不是吗？接住空中落下的雨滴，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凄凉愁苦的。 轩辕昭烈一直在门外看着，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一缕缕顺服的贴在额前，眼睫上的雨水让视野有些朦胧，他眯了眯眼睛依旧遥遥望着。 这个人，真的是他的仇人吗，为什么连背影都这么剔透？ “轩辕昭烈，外面雨大，进来吧。” 呃？他知道，他竟然一直知道？ 轩辕昭烈苦笑一下，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凭他的武功在百步以内的虫蚁都逃不过更何况他？ 轩辕昭烈抬手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奈衣袖也是湿的。他只得像小狗一样抖抖身子，然后踏进堂内。 清尘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面无表情的瞥着面前落汤鸡一样的黑衣少年，良久无奈的道，“去内堂把湿衣服换了。” “不用了，我来是想……” “我可不会带着一个身染风寒的病秧子去朝阳城。”淡漠得事不关己的一句话，又一次将轩辕昭烈怔在原地，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衣物带着淡淡的香气，像莲花的味道。轩辕昭烈忍不住多嗅了两口。衣服也是黑色的，刚及地面，竟像是专门为他裁制一般。 “你不怕衣服上染了剧毒吗？” 窗前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潺潺雨帘做背景，他好似那池中白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轩辕昭烈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公子要我命，断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那轩辕门一案算不算？” 轩辕昭烈呆了呆，那一刻竟然答不上话来。是呀，轩辕门，整个轩辕门都灭在他手里，那样是不是卑劣？ “你放心，我那时没要你命，以后也没有兴趣。”清尘关上窗，走到一旁的屏风前，擦净了手冷冷的道。 “你会带我去朝阳城？”轩辕昭烈拂开额前的湿发，将信将疑的看着清尘问。 “多一个打杂的有什么不好，你人小开销不多，做事又利索，比府上那些家丁可强多了。” 调侃一般的说出这样一番话，轩辕昭烈还是不放心。“为什么？” 清尘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道，“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去，我去！”脱口而出，竟像是对哥哥撒娇一般，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望着消失在雨中的黑衣身影，清尘久久才收回目光。 六年前，声寂也只有这般大吧？ 这句话很轻，轻的散落在雨里，支离破碎。 这句话很沉，沉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声声如泣。 绵雨过后，天气逐渐好转，整个天地都被洗涤得明朗如镜。 清尘独自一人走在校场，春雨将原本低矮的剑草浇灌得青葱肥嫩，翔风马亦步亦趋的跟在主人身后，时而低头扯几缕青草，模样儿乖巧而顺从。 不远处士兵们在晨练，春雨过后气温渐暖，营中已换上了春衫，连带着作息时间也改了。 此处多半是总帅营调集过来的兵将，许是不适应骁尘营的管理方式，这些人都拖沓得很，不时拿眼神四处瞄。待目光落到清尘身上时，不约而同的一阵呆怔，然后是交头接耳。总帅营的士兵平日里绝少能见到骁尘营的主人，即使偶然见上一面也是远远地在行列里看上一眼，那样的他金衣玉甲着身，是若安国的少帅威严肃穆，高贵如神邸，他们多半只敢瞥上一眼。故而谁也不会把此时这深紫长袍，信步而走的少年当成是凤逸清尘。一阵喧哗后行列中胆大者忍不住上前搭讪起来，“嗨，你是新来的吗，没听说骁尘营招募新兵啊。” 清尘先是一愣，毕竟在骁尘营从来不会有人这样与他说话，看着面前面庞黝黑的小战士，他礼貌的点头微笑。小战士傻住了，春光艳阳竟不及这少年鬓角的一缕青丝。 小战士站的位置刚好是清尘的正前方，这样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可这样一个纯朴如高粱的孩子，他纵然有再大火气也不好发作，只是有些好笑的挑挑眉道，“请问哥儿有何指教？” “呃……”小战士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侧了侧身道，“不不好意思。” “无妨。”清尘依旧是礼貌的点点头，步履从容的自小战士身边走过。 “你穿成这样就来了，不怕总帅发火吗？听说前几天他把骁尘营的人好好的整顿了一番，你不要命了？”小战士猛然拉住了清尘的衣角，有些焦急的提醒。 看着有些皱巴的衣衫，清尘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不是听说吗，又不能当真。” “可是可是……” 一对上那深黑如夜的眸子小战士立刻便不知所云了，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成一句话，清尘伸手拂去他抓着衣襟的手，笑得有些无奈。“别可是了，倒是你自己，再不去训练……” “总帅，你怎么来了？”一名副将带着一对新兵小跑过来，看见清尘不由停住脚步恭敬的行礼道。 “总总帅？”小战士张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副将。这个副将他是认识的，是他们的领队，总帅营调集过来的士兵一半都归他管，他叫这个少年叫，总帅？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归队？”副将极力朝小战士挤眼色，正眼也不敢看清尘。心里只是想这回死定了。 清尘好似没看见似的，只是淡淡的点头，便朝一边走了。 副将狠狠的捏了一把汗，推搡着小战士往队伍里走，小战士眉心跳了跳，声音颤抖的问，“老老大，那个真的是，总帅？” 副将沉沉的点点头，“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他说他说……” “好了好了，知道你也说不上话，死不死就看你的运气了。” 会死吗？小战士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副将，他心里那个少年那样清冷却也让人莫名有好感。他不会要他死的，他一定不会让他死。 直到他垂垂老矣的时候，他始终记得，那么一个早晨，温软的春光里，他邂逅了他，那个世间再不可复制的神话！ 他们的话听在清尘耳里，自然而然的激起了一抹笑容，原来，在那些士兵们心里他一直是那样一个形象，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人命的魔头。 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形象，事实上他也一直不曾在意他在外人心里的形象，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在意的除了那一位再无他人了。 是该去朝阳城的时候了，已经耽误了这么些时候，他不能再让任何变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