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计千里世无双 第37章

阳光一点点的渲染在莺歌街的街头巷尾，将这红红绿绿的屋瓦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姑娘们从睡梦中醒来，倚着栏杆一面梳妆一面看楼下的风景。脂粉的香气飘得到处都是，整条街都沉浸在暧昧之中，霏夕踩着光与影的边界一点点的向含烟阁的方向走去。国都终究是国都，无论哪个角落都有着非凡的气魄。 “姐姐，你快看那个人！” 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霏夕诧然抬头便对上楼上那一道道惊骇的目光。议论声接踵而至，此起彼伏都是伤人的字句。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丑！” “可不是，那张脸黑得跟锅底是的，是乡下来的吧？” “可真是不要脸呢，明明是个女子却敢跑到莺歌街来！” 一个个尖利的声音，与那一张张如花的脸有些诧异。霏夕冷冷一笑，并不想理会。可就在她要举步前行的时候一个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这是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同于这俗世的悲悯，像是干涸的季节里滴在皮肤上的水滴，莫名的让人觉得温暖舒服，“说不定是走投无路了，才来这里谋个出路的吧？” 霏夕情不自禁的循声看去。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子，穿一袭似雪的白衣。许是刚刚起床，她并为梳洗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垂顺的落在胸前，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可就是她这样清素的站着，却让周遭花枝招展的少女们黯然失色。她如高山之巅的一朵雪莲花，圣洁高雅，让人不敢直视。那样的美模糊了年龄超越了世俗，她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美，便是她的母亲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美。 四目相对的一刹女子愣了一下，而后便微微笑了起来。这笑意极浅，却一路披荆斩棘刻进了她心里。 那双黑眸，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这人是谁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女子开口显然是有分量的，那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就平息下来，一众只是用眼角瞟了那女子一眼便飞快的离开了。 栏杆之前只剩下那白衣的女子，她依旧温和浅笑，似自顾自的道，“可我却觉得她的那双眼睛很是好看，她是个美人，比你们任何一个都美……” 浑不经意般的喃喃，目光看来依旧带着一丝柔和，然而霏夕心中却禁不住一阵冷战。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她那高贵无双的气质又是怎么回事，有这么一个人在这儿，柳寒烟根本就不值一提啊！ “任何时候都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能活着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白衣女子微笑着说完，转身朝屋内走去，留下霏夕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久久的想着那句话。 她究竟是什么人，她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正出神之际，两道人影快步的从霏夕身边闪了过去，前方一人看着有些面熟，霏夕不禁转过了身。 看背影似乎是两个女子，一粉一紫二色的衣衫。似乎是主仆二人，跑在前面的粉衣女子是主子，追在后面的紫衣女子是丫鬟。 而两人的对话也证实了霏夕的猜想。 “姑娘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出了街可不行的！要是被寒烟主子知道了她非打死我不可！” “你不用跟着我啦，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姐姐现在也没有时间管我，我就出去一会儿。”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寒烟主子…… 难道这是—— “扶摇？” 粉衣女子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的四处搜寻着。“咦，是谁在叫我吗？” 丰腴的身材，肉乎乎的脸蛋，那双略显稚气的大眼睛里依旧隐含笑意。果然是她。 “扶摇。”霏夕再一次唤她的名，将少女那漫无目的搜寻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是你叫我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扶摇看着面前的青衣女子，眼中多少带了些防备。 霏夕有些欣慰又有一丝失望。 原来她不是对所有人都那样温顺，还好她不是对所有人那样温顺。 “我……”云霏夕后悔了，她认识她，似乎是以另外一个身份呢，而这个温和的小女孩似乎对那个人有着不同常人的期待。她真的要打破这一层期待吗？她犹豫着。 “是你吧？” “嗯？”看着缓缓走进的粉衣少女，霏夕有些不知所措，这女子真的是扶摇吗，如果是，为何会有那样的眼神呢？ “你就是夜无云吧？”少女在云霏夕面前三步站定，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道。 有那么一瞬间，霏夕感觉她眼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可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久违的愧疚感袭上心头，霏夕不知如何回答少女的问题，有的只是被看穿的狼狈和抱歉。 “你一定就是无云哥哥，这双眼睛我认得。” 扶摇在云霏夕面前站定，凝视着她的眼眸笑了起来。 她的眼中霏夕看到了温柔，如初见之时一样，暖到人心底的温柔。时隔多时还能看到这温柔的笑靥，的确是上天眷顾吧。想着霏夕也笑了起来。 只是她终究还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那少女的提问，虽然她笑了，和初见之时一样的笑容，可是这笑容之下的心真的会不痛吗？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为任何事情着恼的心，现在竟如此烦躁，自己果然还是软弱的吧。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你原来是长这样的吗，所以才会易容吗？”温柔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脸颊上柔和的触感，霏夕一怔，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的距离让扶摇的手落了个空，而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的情绪，她眉眼一弯，笑了起来。“你不用害怕，这样的你我也喜欢的。” “嗯？”霏夕听不懂她的话了。从之前的反应来看，这小丫头似乎对她假扮的夜无云有好感，自己也因为这件事苦恼过。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没有多伤感，难道说她…… “我爱慕的是那个无云哥哥，而作为本身的你，我也讨厌不起来，即便你骗了我。”少女低着头，乖巧的站在那儿，阳光照在她脸上，那粉扑扑的脸蛋很是招人喜欢。霏夕想道歉，但终究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伤害还是造成了吧，这孩子还是太稚嫩了，那种悲伤无论怎么藏都藏不住啊。 “说不失望是假的，你一定不知道我曾梦想着要嫁给夜无云吧。可一连着好几天都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出现，我开始想那是不是一个梦，是我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做的一场梦。我很想问姐姐这是不是梦，可又不敢，直到那天我再一次见到你……” 这一下霏夕完全僵住了，只觉得那少女的目光也瞬间变得恐怖起来。心中的疑问绕了几圈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再一次见到我？” “是啊，那时候丞相大人也在，你气势汹汹的跑来，很不客气的让我带你去见我姐姐。你一定没有注意我那时候的表情吧，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那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这一双眼睛便是再如何易容也还是藏不住的。” 周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姑娘们梳洗完毕开始倚着栏杆看书弹琴。莺歌街的女子向来高贵，便是以色事人的营生她们也比一般人要傲气的多。 扶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周遭的事物，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 明明是看着她，霏夕却感受不到她的眼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那日的事情情非得已。” 除了道歉霏夕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只是若是连这个孩子都看出来了，那柳寒烟是不是也知道了呢？ “不用道歉，该是我谢谢你，你总算承认了呢！”得到的回答出乎霏夕的预料，看着面前浅笑如故的少女，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疼了。 “我一直不相信这个事实，想着有一天见到你当面问清楚，可是一直不见你来，我便寻思的出去找你，不过现在好了，我都知道了……” “对不起，扶摇，我……” “都说了不需要道歉呢，你的脸是中毒所致吗，这不该是你本来的样子吧，我记得你是个美人来着。” 扶摇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相当美好的女子，见到她的那一眼她便知道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女子会美到那样一种程度。绝对不能让这美丽的事物就这么逝去了啊！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一副皮囊而已。”霏夕无所谓的拍拍手，正打算告辞。道别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那扶摇一把拉住了。“我可不能让你这么对待它，作为你欺骗我的补偿，你跟我回含烟阁吧，让姐姐给你医治。虽然嘴上不说，但女孩子在意容貌的事情上，谁也不会例外的！” 身体被强行的拉着往前走，霏夕想挣扎，动了两下还是忍住了。这个纯良的孩子，她不能再伤害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