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计千里世无双 第7章

龙，全是龙！这是霏夕的第一感觉。 雪白的大理石柱子上雕着金色双龙，双龙之间，在门楣的地方有悬挂着一个大红灯笼，双龙舞爪呈戏珠式。 若说这双龙还不多，那且抬头看屋顶，琉璃瓦上盘旋着一双生物不是青龙又是什么？霏夕吃惊的张大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活脱脱一个乡野丫头的样子。 可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出身不俗，门童小毕竟没见过世面。“喂，哪里来的丑八怪，敢在这儿挡道？” 霏夕一听这话，不乐意的想：“好家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一个小小门卫也这么大嗓门说话！” “没，没听到小爷和你……说话么？” 那少女毫不避讳的目光令那小童儿心虚，顿了顿声，下半句话便没了底气。 “噢，听到了听到了，小爷儿声音这般宏亮，丑八怪我早听到了！” “听到为何不答话？” “回小爷，丑八怪是打西边来的，不是挡道来了，是破云公子派我前来，有折扇为证。” 那扇子的的确确是自家公子的！小门童呆了一呆，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姑娘请进，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凉。” 这么小的孩子竟也将那嫌贫爱富的德性学得如此之精，委实可怕了些。霏夕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拾阶而上。 “姑娘小……心。” 心字声音伴随着“噗”一声闷响响彻耳边，小门童看着扑倒在地的青衣少女，使劲捂住嘴，想笑却又不敢笑。“姑娘，你……没事吧？” 看着只隔半寸的地板，霏夕冷汗直冒，还好反应快，不然铁定会把脸磨平不可。这侯爷府的台阶也太玄了吧，明明是往上，为何一走就变成了往下？看来这莫潇潇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啊！ 霏夕撑着地面从容的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屑，平静无绪的笑笑道，“没事没事，这坎儿真低啊！” “……”少女缓缓的自台阶外走下府里，青色衣袂摇曳吹摆着，苍茫的暮色里她灿烂夺目，仪姿翩然好似云中仙子。门童一时间无话，除去这一层面纱这女子该有多美？ 侯爷府的确有一番洞天，霏夕左顾右盼着，只想着稍不留意就碰上那解语姑娘就好。 可惜除去那忙碌的园丁以外一个人也没有，倒是有是不是的议论声响起。 “哟，这是公子新招来的园丁么？ “没听说啊，我看不像，莫逆侯府的家丁可不都是四小姐管的么，四小姐那么精挑细选的，哪里会要这么个丑八怪啊？” “也对，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有多丑了，那她是来做什么的？” “嘘，四小姐来了……” 四小姐，这回有人了！ 霏夕这样一想，眉目自然掠过一丝得色，不过想起方才那些长舌妇的话又开始犯难，这四小姐好生刁难，仆人还要精挑细选？看着那一群园丁倒也合了那句话，纵然是徐娘半老却也是风韵犹存。看来这莫逆府的家丁还要经过筛选呢！ “四小姐好！” “四小姐好！” …… “嗯，都干活吧，不用理我，我自己随便看看。” 听声音还是个孩子，是个很有气派的孩子。可是似乎…… “喂，那个穿青衣服的，谁叫你闲下来的？” “四小姐……”霏夕故作低声下气的道，毕竟以后要在这儿混吃混喝的，所以不要得罪主人的好。 “你转过头来，我好像在那儿见过你。” “……”霏夕心猛然一抖，总算听出这小妮子的声音了！ 这丫头她刚进朝阳城大门的时候就遇到了，也正是这个刁蛮的丫头一口一个丑八怪的叫着，将她的好名声给叫坏了！真是冤家路窄啊，回头还是不回头呢？霏夕有些犯难了。 “呀，是你！” “呵呵，是我……”看着猛然闪到自己面前的紫衣少女，霏夕谄媚的笑笑。还好，没有直呼丑八怪！只是这丫头，竟然是莫潇潇的妹妹？天哪，莫潇潇竟然有这么一个妹妹？ “你，来我们家做什么？”小女孩儿很不客气的上上下下的审视着霏夕，目光里有几分挑衅。 沙漠里的孩子最受不得的就是挑衅的眼光，这一眼将霏夕所有的斗志都激发出来了。她眉峰一剔，冷笑道：“这家里头是你做主还是你哥哥莫潇潇做主？” “……”小女孩儿一时间没能答上话，想她平日里口吐莲花，能言善辩，连女王陛下都说莫逆侯府的四丫头嘴儿忒精。这回倒好被这个女子两番问得说不上话来！ 暮色茫茫，华灯初上，兰花丛里那一身青衣的少女傲然独立，枝头飘落的桃花擦过她摇曳的面纱，微风拂起那玲珑如画的眉目就映入小女孩儿的眼球里。蓦然瞪大了双眼，这个丑八怪，好美呀！ “请问四小姐怎么称呼呀？”那女孩儿怔愣的样子仍霏夕很有成就感，纸扇啪的一声展开，霏夕神情带七分优雅，三分慵懒问道。 “我叫莫瑟瑟，你叫我瑟瑟好了。”眨眼的功夫，那小女孩儿换主为客很是温顺的答道。 那小孩儿的声音本就很好听，语气一软下更是单薄得让人心疼，霏夕心内一动，情不自禁的蹲下身子，捏着那小女孩儿的鼻子道，“瑟瑟？莫潇潇，莫瑟瑟，这名字听起来可真是够萧瑟的！不过你们家的孩子怎么都长这么好看呢！” “喂喂喂，你在做什么呢！真是的，一点儿规矩也不懂，四小姐是你随便可以碰的么？” “啊哟——”霏夕正沉浸在莫潇潇兄妹的名字意蕴里无法自拔之际，被一坨来历不明的巨型物体撞离了原来的轨迹，险险的稳住身体，霏夕很是恼火的看着那发声体，那是一个长的很壮实的中年妇女，一脸彪悍的样子很不讨喜，霏夕终于忍无可忍道，“你没长眼睛啊，我又没挡你道，干嘛撞我！” 那女人一听霏夕抗议也立刻来了火气，一面拿那丰满如同半球的胸脯来顶霏夕一面尖声吆喝道：“我就撞你怎么着，嗯，怎么着？” 霏夕抡起衣袖就想打过去，可那壮硕的身子忽然偏了偏。 “奶娘，奶娘，是她，是她呢！”小瑟瑟拉着一旁肥硕的妇人的手，一个劲儿的摇晃着道，语气里有几分兴奋。 奶娘？难怪啊，原来是靠那家伙吃饭的，怪不得这么横！ 可是，难道莫潇潇，也是被她的奶水喂大的，这么泼辣的女人…… 霏夕半晌无话，都说吃什么补什么，这么一个刁蛮的小姐倒也有几分奶娘的性子…… “四小姐你认识她么？”那奶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的看着赖在怀里的小女孩儿问道。记忆里她并没有见过这么一个蒙面女子呀？ “对，她就是那个丑八怪！那天你带我去连理街玩，我无聊，你告诉我前面有个丑八怪，就是她，你忘了？”小瑟瑟不停的解释着，一脸无邪的样子，似乎在向她的奶娘炫耀自己的记性好。 可一旁的霏夕心眼儿亮堂了，看似不经意的瞥了那女人一眼，心道，好啊，原来是你在使坏！ 被那清澈的目光盯了许久，那奶娘心里咯噔一下颤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呃……四小姐有么？” “有有有，就是她呀，她其实长得可好看了！是这样吧？”小瑟瑟说着又拿眼神来看霏夕。 哈哈，有点儿眼力！就这点上姑娘我完全可以断定你是破云公子的亲生妹妹！霏夕朝小瑟瑟眨眨眼，心里的想法却始终没有。 莫瑟瑟点头会意，便要来牵霏夕的手道，“你认识我哥哥对不对，你是他在别的国家认识的朋友对不对？” 眉头一蹙，霏夕本能的避开，好久没有人拉过她的手了。传说，经历过血腥的人手都会很凉，她怕自己冰凉的指节浸疼她小小的心灵，她更怕她问起为何她的手会这般凉。 莫瑟瑟眼神一黯，有些丧气的垂下手来，站在中间没了依附她有些失落。这姐姐还在生自己气么，还是她真的见不得人？“你不用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的！” 说着便又要来拉霏夕的手，霏夕依旧不留痕迹的避开了。 莫瑟瑟弯弯的眉毛挤在了一起，委屈全流露在声音里。“我不是故意说你是丑八怪的，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 “喂，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们……” “奶娘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呀！”云霏夕本来明朗的脸色渐渐变得暗然，莫瑟瑟的眉头也越锁越深，几次向那尖声叫骂的奶娘使眼色无用后她终于恼火起来。 这个小女孩儿是自己一点点带大的，为了她她甚至放弃了再生为人的机会留在府里照顾她，莫家对她有恩没错，可夫人临走前说过要她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她见四小姐一生下来就没了娘亲所以没忍心走。现如今她长大了不要她伺候了便教训起她来了。 一时间委屈脾气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往头顶儿冲，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为了步家的这个孩子她耗尽了她最美好的年华，如今她倒是嫌弃她了，这叫她如何不心寒！ 可终究是自己带大视如己出的孩子她舍不得骂，怪只怪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愤愤的瞪了那青衣女子一眼，她拂袖而去。 那怨恨的目光让霏夕摸不着头脑，莫名的却有几分窃喜，是呀，她已经好久没有尝到被妒忌的滋味了！ “不好意思，你自己去找解语姐姐吧，奶娘生气了。”瑟瑟望着那妇人气势汹汹的背影有些为难。记忆里奶娘从没有这般生气过。 “解语姑娘人在何处？”霏夕颇感无奈，闹了半天还是得去找解语！ “穿过那水榭长廊的摘星居便是姐姐的居所，我先走了！”小瑟瑟说完便蹬蹬的跑开了。 水榭长廊足有一里多长，以青石为桥墩，栏杆上雕着各种神兽图案。桥面是用白色的大理石铺成的，在暗黑的天幕下依旧亮堂得很。 以后这地儿势必会常来的，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用途，所以霏夕觉得她有必要把地形，包括回廊的折势以及离水面的高度，湖面的长宽等等都记在脑海里。于是当她到达摘星居的时候已经黑得一点儿也看不见了，不过还好这儿的灯火很亮，借着灯光霏夕可以将整个摘星居囊入眼中。 看来这花解语不是莫潇潇的左膀右臂便是他的红粉知己，不然怎会有这么一处优雅的居所。破云公子之所以不答应与公主成婚其实寄心于府里婢女，不知道这一条消息传出去会有怎么样的反响呢？霏夕想着又好笑起来。 “这位姑娘是？”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灯火阑珊处那一身黄衣的少女亭亭而立，晚风拂起她轻柔的裙摆，她整个人也和那裙摆一样轻飘欲飞。匆匆一眼霏夕便认出那女子，长长松了一口气她道：“是我，云霏夕！” “霏夕姑娘，是你呀！你怎么来了？”解语亲昵的拉过霏夕的手，眉目间尚带一丝疑惑道。 “呃，这个嘛……”霏夕有些难为情的笑笑，这女子今后极有可能是这莫逆侯府的女主人，自己要说是莫潇潇叫自己来的她会怎么想呢？“其实是小侯爷见我没地儿去，叫我来府上暂住，我也说打扰大家很是不便……” “姑娘既是没地儿去，来这儿也是应该的，公子和姑娘一见如故，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里好了，没有什么不便的。” 解语的反应让霏夕有些手足无措，她竟然不吃醋，还这么友好的说话，甚至目光里一丝波澜也没有？这个女子委实从容得可怕，这样一来倒是显得自己卑鄙了。 “那我今后就打扰了哦！”霏夕心念电闪喜笑颜开的道，“你给我安排个住处吧，我今晚要好好的睡一觉了！” “没问题，你在这儿稍后，我这就去安排。”解语微微一笑，转身对屋内道，“小冰，你招呼一下这位姑娘，我先出去一下。” 话音一落，屋内快步走出一个蓝衣小婢，向解语福了一福后便对霏夕道。“姑娘请！” “霏夕请吧，我去去就回。” 转过头的解语脸色微微起来变化，在明亮的灯光里依旧黯淡晦涩。不过这些霏夕都看不见，她大大咧咧的应了一声，便踏进了大门，只是看似轻易的一步她却走得很是玄妙，因为她的脚尖压根儿没有沾到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