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计千里世无双 第9章

云霏夕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短短两天时间她已经被赶出来两次了，以前她怎么也是郡主，手下有人伺候不说，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可是现在…… 她想着不由沉沉的叹了口气，自己是这样的光景，也不知道她的弟弟怎么样了，那一天凤逸清尘带着人来抄他们的家的时候，云声寂潜入皇宫绑走了皇帝的五公主安觅璃。当时不知道凤逸清尘是为了什么，居然放他走了。可是他那个年少轻狂，从来没有受过苦的弟弟，能躲过层层搜捕，顺利逃出若安国吗，云霏夕不禁担忧起来。 且说云声寂绑了安觅璃一路往西北去了。 他要回到赫兰尼沙漠的燎原绿洲，那里有他父亲的部落，还有熟悉的族人们，他要报仇，他要救他的姐姐！ 只是这一路上的艰辛不是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可以预料的，很快他就被大淫贼盯上了。 若安国通缉榜上从来没有消过名的采花大盗端木留香。 这个端木留香让这个若安国甚至周围的几个国家都人心惶惶，他武功高强，行踪诡异，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男女通吃！ 云声寂和安觅璃很快就中了这男人的迷药，昏沉之际云声寂开始做梦。 那个梦来自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时候他们还在赫兰尼沙漠，还在燎原绿洲。 那一年的雪下得很大，由于之前没有防范，很多族人的羊群都被困在草原里。 为救出羊群阿爹几乎出动了部落里所有的勇士，可是那样似乎也没有多大成效，眼见着雪一天天下大，时间一天天拖久，身为族长的父亲不得不亲力亲为。 大雪整整下了两天，帐外的风像鬼哭一样的吼了两天，风卷起牛皮帐帘，透过缝隙云玖殊看见黄昏灰蒙蒙的天幕。从清晨的现在她没出过门，只是胡乱的啃了些糌粑，帐篷里的火炭通红通红的，小声寂蜷缩在火炉旁睡得正香。 五岁的云玖殊隐隐的不安，阿爹阿娘整整一天一夜不曾归家，家丁们也尽数出动，这样反常的天气里让她莫名的烦闷，眉头微微一皱，她将皮袄盖在声寂身上，抓了小匕首和火折子就出了门。 风夹杂着雪花狠狠的打在脸上，承受不住这巨大的阻力，云玖殊踉跄的退了一步。感觉有一股力量轻轻托住了她，转头，便对上了那幽深似海的眸子。 云玖殊先是一怔，旋即一巴掌拍在面前人额头上，“你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小声寂被这一巴掌拍的一愣一愣的，睡意也醒了一半。揉着额头他懵懂的看向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姐姐，寒风凛凛的吹进他脖子里，霎时间他最后那一点睡意也醒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衣袍飘飞的女孩儿，怕一个眨眼她便不见了。 “阿姐，你要去哪儿？” “我放心不下来，想出去看看，你继续睡觉吧。”小玖殊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面前眼神滴溜直转的声寂很坚定的说。 “我睡够了，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云声寂一个劲儿的摇着姐姐的手，那是一只冰凉而纤瘦的小手，心里那男子汉的情节被激发了出来，“你自己去，我放心不下来，让我陪你去，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那是大话，弟弟说给姐姐听的大话，云玖殊笑了，那是姐姐听到弟弟不自量力的大话后的笑容。“云声寂少爷，你拿什么保护我？” 声寂才满了四岁不久，这样的问题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云玖殊右手上，那是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在雪地里的白光照射下光芒灿灿，他的眼光也像那匕首一样灿烂夺目。“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保护你，请你带我走吧！” 云玖殊的身子猛然一晃，看着那小孩儿眼光里涌起的澎湃使劲的点点头，“我相信你，我亲爱的少爷！” 大雪淹没了整个赫兰尼沙漠，只有那圆圆的帐篷还在风中瑟瑟发抖。风嘶吼着，这样的夜晚是恐怖的，没有银河，没有月光，甚至连半点星子也看不到，茫茫的沙漠只有那一地雪光照着那两个前行的小身影。 在风雪里行进是无疑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两天两夜的大雪足以没过两个孩子的膝盖，他们互相搀扶着，每走一步积雪就会让两个孩子陷下去，然后又要用很大的力气去抽出身后的一只脚。走出部落的时候他们已经气喘吁吁了。 风魔鬼一般的在沙漠上空吼叫着，双脚早已经麻木，眼睛被冷风灌得泪花闪闪，对视一眼，看着彼此通红的脸，发紫的唇以及眼里的泪花，姐弟俩无辜的想哭，扁扁嘴最终还是笑了。 “阿姐，你怕么？”声寂稚嫩而清澈得声音淹没在风声里，云玖殊只看到他微启的唇。 摇摇头，云玖殊的笑容清灵如月。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声寂想起那一个夜晚的时候依旧会被那一个浅笑所动容。 “我不怕。”云玖殊很坚定的揩去眼里的泪花，也是那时候云玖殊才知道迎着风走是很容易流泪的。 “可是，我很害怕，也很累……”小声寂有些抱歉的看着云玖殊，声音再一次淹没在狂风里。摸着肚子，他睡了一天，这一天他一点东西也没有吃。 看着声寂那闪烁的眼神，云玖殊大至明白了他的心思，恼羞的瞪了他一眼，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真不该相信他的，他总是光说不练！ 借着微亮的雪光云玖殊极目望去，千里雪原空无一物，那样长的距离他们走上一夜也走不完，搞不好会在雪海里迷路，那时候阿爹阿娘又得去找他们，这么一来…… “我们回去吧……” 原来昂扬的豪情一扫而空，云玖殊怏怏的说道。毫不意外的看见那小子眼里的欣喜，“阿姐万岁——” 这一声她听见了，很响很亮，在夜空里久久回响。 “阿姐，我好饿……”声寂费力的扯出双脚，筋疲力尽的坐倒在雪地上，平日里练过的功夫此时完全用不上，他只觉得眼冒金星，立时就要晕过去了。 云玖殊被他的坐倒得力道带得栽了下去，靠在他身旁有气无力的瞪着他，“快走吧，回去阿姐焖羊肉给你吃。” “好啊，好……”眼里的喜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迷蒙的倦怠，“阿姐，我走不动了……” “不是吧，我们才往回走了不到十步……”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呜呜，好饿，好累。阿姐，声寂是不是要死了，呜呜……”风猛烈地刮着，声寂周身上下早已一片冰凉，使劲的朝云玖殊怀里挤了挤，看着通往部落路上的深深的脚印，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羊儿就是这么死掉的，阿木大叔也是这么冻死的，这一次是不是轮到他了？ “好声寂，不会的，你不会死的，阿姐不会让你死的！”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再一次从雪地里站起来的时候云玖殊怀里抱着声寂。 她只比他大一岁多几个月而已，那样沉的体重让她深深的陷入雪地里，积雪盖过她膝盖以上，毡靴里的雪屑被体温焐融了，刺骨的寒冷让小玖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阿姐……”声寂想说什么却一时说不上来，只觉得心口酸涩得作痛，朦胧中感觉双手被捂得暖暖的，微明的雪光里他看见那样一幕，一个纤细瘦小的小女孩儿，一步一停的走在厚厚的积雪里，她的脸蛋通红，嘴唇发紫，全身都轻轻颤抖着，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澄澈如星。她的颈项里藏着一双小手，那手是白皙的，没有丝毫受冻，声寂似乎能感受到那指尖的暖意。环顾四周他想看清女孩儿怀里的孩子的脸，他想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有福气，可是他终究窥不得他的全身，只是随着那女孩儿的脚步一步一沉。 后来他们终于离开了燎原绿洲，再也没遇到过那样大的冬雪。云声寂庆幸的同时他又一遍又一遍的怀念，怀念着那少女清浅的笑，暖暖的体温以及澄澈的眼神，那样的感动足够他铭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