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浮生 第31章　隐忍的二十年

“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继续追究，阿锋，若下次花月楼再出事，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公孙伊泽扭头看向前方下山的道路；狭窄崎岖，积雪深厚，神色愈发的不悦。 “哼！”邓璐璐哼了一声，忍不住出口讽刺道：“上上下下都指望别人，自己长两条腿难道只是看着玩的！” 一想到曾经自己居然拖累师兄抬着他上山，邓璐璐就恨不得剁了自己两条手臂：叫你犯贱，叫你瞎眼，你这样的白痴活该遇上白眼狼。 “某人似乎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公孙伊泽看了眼邓璐璐，眼带讥诮，“有时间在这里讽刺别人，不如想想自己怎么下山吧！阿锋，我们先走”说罢他看了钱武锋一眼，抛下邓璐璐，率先大步向山下走去。 脚下的积雪足足没过膝盖，公孙伊泽运气轻功快步踏过，经过之处，松软的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走的轻松顺畅。 钱武锋闻言愣了下，眼眸一转，默不作声的快步跟了上去。 他二人衣袂飘飘，动作优雅，在崎岖湿滑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很快就奔出去四五丈。 “你——走就走，谁怕谁啊！”邓璐璐楞了下，回头看了眼已经关闭的总坛通道，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师父，弟子对不起玄门，不肖弟子今日离去了，他日不报此仇，绝不回来，您放心，璐璐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绝对不会再次拖累同门。” 如果可能，她很想掉头回去，可是不行，通道的机关已经被师父改过，从外面再也打不开了，更何况虚无的解药还在公孙伊泽手里，她想报仇，就必须要得到解药。只要能恢复功力报仇，吃点苦又怎么样，忍辱偷生又怎么样！ 她面向山壁重重的磕了头，而后擦擦眼泪，站起来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转身倔强昂然的下山。风雪大又如何？积雪深又如何？难不成没了功夫她就真成了娇小姐不成？公孙伊泽想逼她低头求饶，没门！她死也不会向他低头。像那种没节操的臭男人低头，还不如让她去死。 以前她太单纯太好骗才会上了他的当，现在既然已经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她的单纯就变成了执着，执着的不放弃，执着的想要报复，执着的想把被骗的一切痛苦都还给他，然后变本加厉的讨回来。她邓璐璐，真的不是好欺负的人，公孙伊泽，你等着—— 道路陡峭的不行，积雪下面全是坑坑洼洼的石头，又滑又硬，邓璐璐深一脚浅一脚的陷在雪地里，没走多远就摔了一跤，此时的她身体虚弱腿脚无力，即便是勉力支撑着，步行下山也很快变成了连滚带爬。 实在是太冷了，眼下正是昆仑山最冷的季节，气温低的可怕，冷到每呼出一口气似乎都能听见它在空气中结冰的卡卡声，呼啸的北风像个刀子一般，割的她脸上生疼，漫天的鹅毛大雪飘洒如暗器，扑头盖脸打的她头晕脑胀。 没走多久，前方的两人就已经远远的几乎看不到踪影了。 邓璐璐咬牙撑着，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要调动全身的力量，路上的积雪仿佛有磁力吸引着她一般，一脚踩进去很难拔出来，邓璐璐很快就走得得浑身冷汗直冒，她大口的喘息着，停下来摸了摸自己几乎冻僵的脸颊，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晕。 看着四周白色天地间的皑皑群山，听着耳际的风雪狂吼，在自然的力量面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渺小。 渺小到似乎随时都能被风雪吞没、被大风卷下悬崖，无声无息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死在这里会怎么样？”邓璐璐看着风雪，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呸呸呸”，她急忙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不就是遇上了一个坏男人么，不就是暂时没了武功么，姑娘我还年轻，谈什么死字！我才不要死，要死也是那个混蛋去死。” 她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几乎已经没了知觉的双腿边走边骂：“公孙伊泽，你个混蛋，你个天下第一号大骗子，你狼心狗肺，你不得好死……你想我冻死在这里，我偏不死，姑奶奶一定要活的比你长久… …你去死去死去死！” 骂着骂着，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一路流进嘴里，凉凉咸咸的，苦苦的…… 风雪怒吼，她骂人的话音被狂躁的风声扯成一条条的，零零碎碎的传到公孙伊泽和钱武锋的耳边。“还有力气骂人，证明她体力不错，阿锋，你不用再提议回去帮她了，咱们走吧！” 公孙伊泽回头看了一眼，隔着风雪，只瞧见远远的雪地中一个小的身影，正努力艰难的跋涉着，手足挥舞，动作还挺快。 他唇角噙上一丝冷笑，方才心底的那一点点的不安很快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钱武锋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面露忧色。 边走边骂，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山峦和肆虐的狂风暴雪，脚下依旧是松软的走一步陷一下的雪坑，邓璐璐滚的满头满脸都是雪，连睫毛上都凝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 眼前的雪地渐渐变得恍惚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她明明想往左边走，可为什么脚会落在右边呢？还有，这里的积雪怎么变厚了？好难爬出去；怎么觉得四周好像变安静了呢？是不是风雪停了？ 好像不那么冷了呢，是已经到了山下么？好困啊！床铺好松软，到了山下应该就可以休息了吧！邓璐璐的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她闭上了眼睛，慢慢的倒在了雪地中。 “公子”钱武锋回头仔细听了听，看着身边人冷酷的脸色，忍不住提醒道：“好像没有声音了。”“哼，死不了”公孙伊泽毫不在意道：“以她之前的身手，就算此时没了功力体力也赶得上一条壮汉，没那么容易倒下，省点口舌力气，她也能走的快点。” “可是”钱武锋突然停下了脚步，清澈漆黑的眼眸直视公孙伊泽：“公子，阿锋不得不提醒你，除了虚无，她还中了软香散，方才在通道里面时，为了防止她捣乱，公子让属下只给了她一半的解药……”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钱武锋就看见公孙伊泽的眼眸一沉，瞬间就变了脸色，而后人影一闪，疾步回头向山上冲去。 “公子”钱武锋张了张口，没有喊出声来，他站立的原地，望着眼前纷乱的雪花，眼眸微敛，轻轻的叹了口气。 “公子，你终究还是，有点在乎的啊！” 公孙伊泽寻到邓璐璐时，她紧闭双眼倒在雪地上，已经被风雪掩埋了大半的身子，冰雕似的脸上全是雪花，发梢上一层洁白的冰渣，已经冻的发紫的唇角微微翘着，好似微笑一般，像是睡着了正在做一个美妙的梦。 他俯身将她抱起来，佳人入怀，这才发觉不过短短几日，她已经消瘦了许多，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感觉到她骨头的纤细，仿佛没有了肉。 心口一阵阵的收缩，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忽然就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姑娘，白胖胖的脸颊；肉呼呼的像两只包子，非常的可爱。 十年后再见时，依旧是那两只闪亮亮的大眼睛，活泼泼的，又单纯懵懂，对自己的示爱受宠若惊，和自己在一起时，总会像只小兔子似的羞羞怯怯。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的接受了自己，清丽的面庞上总是洋溢着甜美的笑容，那笑容暖洋洋的，自己回去后在深夜里偶尔想起，竟然会觉得有些开心。思绪飘荡，脚下突然一滑，公孙伊泽身体一倾，差点摔倒在雪地里，被回忆填满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诸多美好瞬间烟消云散。 想这些做什么呢？你不是早就已经无情无爱了么？为了复仇，别说一个邓璐璐，就是牺牲全天下的人又能如何？ 这世上，没有人是真正爱你，在乎你的，也没有人值得你去在乎。 哪怕是曾经看似无比爱你的她，知道真相后，第一反应也是恨你、怨你、甚至想杀了你…… 相爱相杀，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没人会全心全意的为别人付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不值得在乎，邓璐璐算什么，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原本就是为了利用，那就利用到底。一切都早已计划好了不是吗？ 公孙伊泽低头看了看怀中人，露出一抹冰冷而带煞的笑容。 眼下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想想那一夜一夜的噩梦吧！为了告慰世上最疼爱你的人，为了让她的灵魂得到永世的安宁，你要报复，要报复，要报复…… 没有什么比计划更重要，你已经忍了十二年，很快就可以解脱了。 公孙伊泽眼中的冰寒层层凝结，再次封住了灵魂中柔软的一面，他抱着邓璐璐，一言不发，脚步稳健，很快就回到了钱武锋的身边。 “带上她，赶路要紧”他将邓璐璐转交给钱武锋，后者似是早有预料一般，毫无表情的接过。 “等到了山下，帮她瞧瞧有没有冻伤，若是无恙，就按计划行事” “是！”钱武锋的眸中微微有些讶异：“公子，这么快就要行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