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浮生 第37章　边境不稳

路生的年纪看起来顶多不过十一二岁，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活的磨难让他过早的成熟懂事，也让他过早的明白了“做小倌”是个什么行当。 为了摆脱那极有可能面对的不堪命运，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不肯撒手，死死的哀求钱武锋，小脑袋在冰冷的地上磕的砰砰作响。 “真是可怜！”邓璐璐感叹了一句，一抬头，看见钱武锋的面色阴沉的可怕；玉白的脸色因为愤怒已经变的发青，漆黑的眼眸中重重叠叠的全是杀气和阴霾，眉梢煞气冲天，从清冷如仙的少年侠士一跃变成了白衣修罗。 “带他走！”话音低沉压抑，钱武锋对着邓璐璐道。 邓璐璐愕然一下，欣喜点头上前拉起路生：“小弟弟，跟姐姐走吧，神仙哥哥答应你了。” 看来这个钱武锋也不是全无良心嘛！起码会路见不平帮助弱小，邓璐璐的心中悄悄的对他起了一丝好感。 “不行，你们不能带走路生”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过来一把拉住邓璐璐：“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是他婶婶，他这些年吃我的穿我的，花了我一大笔钱，你们不给钱就不能带走他！” “你这个无耻泼妇”邓璐璐气的直抖，方才居民们说的清清楚楚，路生他爹的抚恤金都被她贪了，看看她的穿着，再看看路生的，就知道她肯定没少虐待这个孩子，这会还有脸出来要钱。 “让开”钱武锋人随声到，手臂轻轻一挥，中年妇女立时倒在了地上，捂着眼睛痛的哀嚎连天滚来滚去，鲜血透过指缝淋漓而下。 居民们吓的齐齐往后退去，很快就让出了道路，想不到这个看似谪仙般出众的男子，出手竟是如此狠辣，怎么能轻轻一挥就毁了别人的眼睛，他会妖术么？ “取你一双眼睛，饶你一条狗命，孩子我带走了，不想活命的话，尽管来要钱”钱武锋冷酷的走到邓璐璐身边，伸手拉住了路生肮脏肿胀的小手。 邓璐璐有些傻眼，看着钱武锋洁净修长、白嫩青葱的手毫不在乎的拉住了那只泥泞小手，她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爱干净的要命，随时不忘擦手的有洁癖的人居然会主动去拉一只小脏手？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钱武锋无视邓璐璐的注意，兀自拉着路生的小手，一步一步的走回马车边。 逆着晨光，他洁白的衣衫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少了几分冰寒，多了几分温暖。 平日里他总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看似无暇，可也总给人一种非常遥远的距离感，邓璐璐经常觉得他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不接地气，此刻他拉了一个孩子的手，形象竟然一下子变的实在了。 原来杀手的头头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原来钱武锋不是完全没有人性，她突然觉得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他了。 相对于钱武锋上前救人，公孙伊泽一直站在原地专注的看着风景，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直到钱武锋牵着孩子的手走到他身边，他才转过身来。 看了路生两眼，又看向钱武锋，他俊美的脸上有着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眼光闪烁，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默默上了马车。 钱武锋唤了花七将路生带进客栈里简单的洗了个澡，托掌柜的找了身孩童的衣服给他换上，待他焕然一新的上了马车后，邓璐璐眼前一亮。 这孩子洗干净后眉清目秀，皮肤白嫩的像块水豆腐，似乎一掐就能冒出水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小鼻子挺翘，小嘴巴粉嫩，真是十足一个——男生女相的小美人坯子。难怪会入了人贩子的眼！ 花七负责赶车，长鞭一甩，马车轱辘辘的上路了。 这个镇子地处偏僻，穷困落后，这辆好不容易找到的马车空间有些狭小，此刻坐了三个大人一个小孩，更是拥挤的很。 路生怯生生的挤坐在钱武锋身边，不敢挨着别人，又怕弄脏钱武锋的衣衫，他局促不安的坐着，很乖巧的努力将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尽量不占更多的地方。 多懂事的孩子啊！邓璐璐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没事，你叫路生是吧！路生别怕，坐姐姐这里，姐姐这边有空。” 公孙伊泽坐在邓璐璐的侧面，不管有意无意，他一直避免与邓璐璐接触，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大，邓璐璐大着胆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腾出了一点空间。 沐生点点头，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姐姐，挨着邓璐璐坐好，抬头间眼睛水亮亮的，泪光荡漾。 “唉，这么好的孩子那该死的贱女人也下得了手，活该被打瞎了眼，要是我还有功夫在身，也一定不会饶过她。”邓璐璐看着他露出的手腕上有着道道伤痕，心头唏嘘不已，又想到自己此刻是个俘虏，被个负心人挟持着赶路，将来的境遇未必比他好，她看了看公孙伊泽，不禁又有些黯然。 “到底什么时候才给解药嘛？不给就直说，这样一日日的拖着搞什么啊？”她郁闷的瞪了他一眼，公孙伊泽上了马车后一直在闭目养神，根本就没看到她的生气，害的她越发气闷。道路崎岖，马车颠簸难受，四人一路无言，还好车厢厚实透不进寒风，相对于外面的寒冷难捱，里面暖融融的，虽然速度慢了点，比起骑马赶路真的是舒服了许多。 离昆仑山越远道路越平坦，路边的村镇也越多，一路遇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行驶了大半天后，赶车的花七很惊讶的咦了一声，而后道：“主上，公子，属下这一路看到好几拨难民了，似乎是边境发生什么事情了。” 邓璐璐闻言掀起厚重的毛毡车帘看了看，见路边果然有不少拖家带口的人，个个衣着褴褛满面风霜，大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背着些东西，有些人还牵着牲口，小孩子们冻的青头紫脸的，跌跌撞撞的跟在大人身边，一群群人徒步而行狼狈不堪，一看模样就知道是逃难的。 “先别管，前面就快到下一个镇子了，到了再打听情况。”钱武锋连眼皮都没抬，低低的吩咐了一声。 花七听后没有多言，刷的甩了下鞭子，让马车跑的更快了些，很快将那些难民甩在了后面。车厢的晃动让邓璐璐有些头晕脑胀，路生的小脸整个都有些发青了，想必他也忍的难受。邓璐璐拉过他的小手帮他掐掐虎口，两人又咬牙坚持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到了钱武锋说的可以歇脚的镇子上。 这个镇子比先前的那个大的多，因为地处一处关卡要道，来往的客商很多，街道还算繁华，有不少客栈酒店。 他们的马车进了镇子后，邓璐璐掀开车窗向外看去，发现四周街道上能看到好多难民，比方才在路上看见的多的多了，可能不少难民都涌到了这个小镇上来。 这些人一群群的露宿在街道边，只搭了最简易的窝棚，在阴寒呼啸的北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体力不好的跪在路边乞讨，体壮点的则四处伸手讨要，还有些人甚至就在街边卖儿卖女…… “好可怜！”邓璐璐趴在车窗上，看的眼泪汪汪：“那边那个小女孩似乎要被买走了，她娘都快哭晕过去了，咱们还有没有钱……”她回头看向钱武锋。 “花月楼不是开善堂的！”公孙伊泽冷冰冰的插了一句“就算有，也救不了这么多人。” “花七，待会到了客栈出去打听下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个时节会冒出这么多的难民？” “是，公子”花七一边专心赶车，一边凶狠恶煞的驱赶着周围的乞丐。 “我又不是问你，冷血无情的混蛋”邓璐璐在心中诽谤了一句，看着公孙伊泽冷酷的面色，没敢说出来。 确实，街边难民看起来有数百人之多，这么多人要吃要喝，恐怕光粮食就要一大笔，这天寒地冻的哪里弄粮食去？他们就是有心也救不了这么多人。 等到了客栈安顿下来，花七很快就将消息打听到了；原来最近边境不稳，蛮胡烧杀了周围十几个村庄，那些难民都是从那些村庄里逃出来的，因为冬日阴寒食宿艰难，有不少难民冻饿而死，而朝廷不知为何一直按兵不动，既不讨伐蛮胡，也不设粥铺安抚百姓，导致局面每况愈下。 “听说朝廷从九月份起就一直内部不稳，边界这边又是小打小闹，恐怕只要不出大乱子，就没人顾得上”花七说完叹了口气道，“我方才在街角，看到一个十岁的孩子只能换二两银子，一个白面馒头就要五十文钱，卖一个孩子，还不够吃几天饱饭的。” “边境一乱，首先遭难的就是百姓”邓璐璐看了眼怯生生跟在身边的路生，也跟着叹了口气道：“这才是小乱，若是战争一起，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会失去父母冻死饿死，幸运点的能被有钱人买走做个丫鬟小厮什么的，不幸点的说不定被黑心人贩子贩到青楼楚馆去，不管男孩女孩，一辈子就都毁掉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武锋突然手腕抖了一下，咔嚓一下折断了手中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