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朱文耐 第11章　战

“你是索立吧？！”索立刚从拉面馆出来，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索立一回头，一眼便认出这个女人，她叫允娜。 只见那女子身高一米七左右，一头齐肩的棕色头发半遮着她那稚气未脱的脸蛋，无论从硕大的眼睛或翘起的圆鼻头看都是无可挑剔的可爱，一张小嘴宛如樱桃一般嫩红。 她画着淡淡的职业女性妆，但眼影却画的很精致，眼睛熠熠闪光，从这不寻常的光芒看，她一定是带了隐形眼睛，那种专为爱美女孩准备的美瞳用品。 她身穿一身兔毛领子的白色束身羽绒服，羽绒服的腰带紧紧的系在腰间，一条浅蓝色的毛线围脖在白色羽绒服的映衬下显得那么鲜艳，脚下瞪着一双时尚的黑色女士长靴，肩上挎着一个红色的包包，索立看见了这个包包的牌子，但他却叫不上名字。 此刻女子正用诧异的眼光盯着索立，那样子看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 索立怎么知道眼前的女子叫允娜的？原来这个允娜就住在墨厂胡同，索立家在41号院，她家就在索立隔壁的43号院。 这个允娜年纪与索立相仿，要说在索立小时候住的墨厂胡同，男孩子和女孩子平素极少一起玩耍，他们各有不同的玩伴。几个小男孩凑在一起，踢踢足球，丢丢沙包或者干脆就在胡同里互相追逐等等竟是些耗费体力的运动，而几个小女孩凑在一起，踢踢毽子，跳跳皮筋，都是些需要技巧的运动。 但是小允娜却偏偏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无论是踢足球还是丢沙包，甚至就连在胡同里疯跑都少不了小允娜的身影。 起初索立他们是不待见允娜的，因为在小男孩的眼睛里，女孩们稍稍被碰到一下或者是跌一跤都会哭个不停，娇气得很，但是慢慢的他们发现，这个叫允娜的小疯丫头一点儿也不娇气。 更令索立这些小男孩惊讶的是，这个女孩允娜精力十分充沛，有时候很多男孩踢足球都累得满头大汗要休息的时候，在空地上跑了半天的允娜却还没尽兴，拉起在旁边坐地上休息的男孩又踢了好半天。于是索立他们也就渐渐的把允娜当成了好哥们一样一起玩。 最令索立难忘的，还是有一年夏天他和允娜还有文氏兄弟的一次“打水仗”。 夏天一到，小孩子们就全部武装起来，人手一把小水枪，于是整条胡同沿街的墙壁上，堆放杂物的墙角边，饭馆门前的招牌上，理发店的螺旋灯上，还有邻居晾晒的衣物上，凡是小孩子们认为需要“净化”的地方，都会毫不留情的用小水枪留下水痕。 索立小时候，常见的水枪玩具有两种，一种是水泵水枪，一种是充气水枪。 这个水泵水枪就是靠手指的力气，利用枪把子里的一个小水泵，将满枪膛的水挤压出去，只要一扣动水枪的扳机，水便会从枪口喷射出去。这种水枪的缺点在于射程短，不过五六米，射出的水柱也是细细的没什么冲击力，而且每次只能单发打出几毫升的水，不能连发，它的优点在于不用每次射击都“上子弹”，只要一扣扳机水就会射出来，一发一发直到蓄水罐里的水全部用光，再有就是由于水泵水枪的结构比较简单，价格也是很便宜的。 另一种就是充气水枪，这种水枪利用一个空气泵，先将空气压缩到枪膛的贮气室，然后利用压缩过的空气，将枪膛里的水推出枪口。这种充气水枪相比水泵水枪，最大的优点在于射程，充满空气后，充气水枪的射程能达到十几米远，而且枪口喷出的水柱也很有力，但是它对于水泵水枪最大的缺点就是每次充气只能射出蓄水罐里的一部分水，也就是说不能将水一下全打完，每当贮气室的空气压力不足以将水推出枪口的时候，就需要停下来将贮气室的气一下一下充进去。再有就是由于充气水枪的结构比较复杂，所以价格也要比水泵水枪贵好多。 那年夏天的暑假，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墨厂胡同的小孩子们都和家里的大人去外地度假了，全胡同只剩下索立，允娜，文家庆与文家贺哥俩四个小孩。 这天，四个小孩拿着三把小水枪四处“清洗”，为什么是三把呢？原来文家庆和文家贺哥俩是胡同口集市上做蔬菜生意的文家的孩子，哥哥文家庆和索立允娜都是一般大，而文家贺则比他们都小三岁，文家大人生意很忙，就让哥哥照顾着弟弟，自然给弟弟的零花钱都叫哥哥想方设法给骗来了，文家庆跟弟弟“合买”了一个充气水枪，所以哥俩只有一把枪。而索立和允娜则拿的都是水泵水枪。 他们四个拿着小水枪玩了半天，该“净化”的地方都被“清洗”过一遍了，于是文家庆提议四个人分两组玩打水枪的游戏。 开始索立不同意，因为他深知充气水枪的厉害，他也总是想有一把自己的充气水枪，可是软磨硬泡了几次，索英就是不给他买。但小允娜却非常赞同文家庆的提议，她觉得只是四处用水枪打几下也太没意思。三比一，索立只好答应文家庆的提议，自然地，索立和小允娜一组，对抗文家庆和文家贺哥俩。 分拨已定，两组人就开始打起“水仗”来。这文家庆倒也真是聪明，一开始就带着弟弟和索立他们远远的拉开了距离往后跑，一旦索立他们的水泵小水枪打不到文家兄弟了，文家庆就停住脚步转身开始反击，这时候索立和允娜只得暂时寻找障碍物回避，他们只等那文家庆打完一次充气的时候，伺机冲上去反击，但是由于刚才被逼的后退了好几米，等索立和允娜跑到刚刚能打到文家庆的地方，他早就给水枪充好了气，这下他们俩人无处躲避，被水枪射得连连后退，文家庆的弟弟文家贺在哥哥身后躲着，看到索立俩人狼狈不堪的样子，高兴得跳了起来，一个劲的叫好，给哥哥加油。 由于射程上的劣势，几轮反击不成，索立和允娜短暂交流了一下，他们跑到一个和墨厂胡同交叉分岔出来的死胡同，利用交叉拐弯的死角埋伏文家庆兄弟俩，可是他们埋伏了有五分钟光景，文家庆还没走过来，索立忍不住从岔口探出半个身子观望，哪知道他刚一露头，一根水柱迎头喷来，索立被打了个正着，头发和脸上全是水，他赶紧退了回来，怒气未消，这个文家庆居然这么阴险，就等着索立探头。索立背靠着死胡同的一侧墙壁大喊 “文家庆，有种你过来！” “哈哈哈，有种你出来索立！” “哥哥你别过去，他们肯定躲在拐弯那里，等你一过去就滋你！” 好么，连文家贺这个小小孩子都看破了索立他们的埋伏，索立心想这下可算僵持住了，自己也不敢出去，他们也不敢过来，这下要对峙到什么时候啊？他刚想隔着墙角对埋伏着自己的文家庆说算了，别打了，这样下去没法打。就觉得自己的衣角被身后的允娜轻轻的拉了几下，他回过头去看着允娜，允娜小声对他说 “我看他们不会过来了，要不咱们冲出去和他们拼了算了？”允娜小脸上充满着决心。 “好吧，我数一二三，咱们就冲出去和他们拼了！”索立被刚才那个迎面一击打得恼火，又见允娜这么说，复仇之火熊熊燃起。 “一” “二” “三！” 索立和允娜俩人飞快的冲出死胡同，朝着文家兄弟埋伏的地方冲过去。毕竟是充满气的水枪，文家庆拿着这个比索立允娜手中水枪大上好几号的充气水枪一通扫射，本来索立和允娜下定决心要顶着文家庆的攻击冲上来拼命的，哪知道这文家庆偏偏对准俩人的眼睛射，硬是打得那索立和允娜睁不开眼睛，于是俩人只好又再次退进了死胡同，这文家庆精明死了，趁着俩人揉眼睛的功夫已经冲进了死胡同，对着俩人又是一通扫射，索立和允娜顾不得揉眼睛了，赶紧往死胡同的深处跑。 这时候索立允娜俩人身上满满都是水活像个落汤鸡，刚好旁边走过来一个四十岁模样的大叔，看着索立和允娜那副水涝子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文家庆停下来给水枪打气，让过了刚才那个路过的大叔，又举起枪来准备对索立和允娜扫射。 “停！不玩了！”索立早已失去了复仇的斗志，虽然是夏天，眼下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还是让索立倍感难受。 “认输么？”文家庆没有放下枪，对于这场战斗，他好像蛮在乎输赢的。 索立斜着眼睛看了看文家兄弟，他不想认输，如果索英当初也给他买一把充气水枪，两组人能公平的去战斗的话，索立认为自己不会输，于是他说道 “拿着大枪有什么了不起，要不咱俩换枪继续打呀？！” “哥哥，他看不起你！”文家贺在一旁伸出小手，指着索立挑拨着。 “问你认输不认输！”文家庆显然对回答不满意，一边责难着索立，手中的枪又射出一股水柱，正对着索立喷来。 索立想用没有拿枪的左手挡一下飞来的水柱，可是那怎么挡得住，文家庆又不是傻子，你挡我就往别地方射，反正你一只手也挡不住全身。 “都说不玩了，你干嘛啊！”索立真是又急又气，连忙说着，“你赢了行吧，你赢了你赢了！” “早说不就得了！”文家庆放下了水枪，但是仍然一边给水枪充着气。 “不行，哥哥！不能放过他，他刚才还看不起你，要骗咱们的枪那！”在旁边高兴半天的文家贺突然不高兴了，撅着嘴跳着脚说，“滋他！滋他啊！好哥哥了！滋他！” “好，我弟弟既然都说了，今天就给你洗个澡吧索立，哈哈哈！”一种胜利者的自豪过后，文家庆却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欺负欺负失败的索立的怪异想法，说着他举起充好气的水枪，对准索立毫不留情的扣动了扳机。 这一下索立可算气死了，这个文家庆都赢了，还要用水枪滋自己，简直就是欺负人。索立左躲右闪，拿着自己的小水枪妄图接近文家庆也射他一身水。索立可真算是妄想，文家庆一发子弹下来，索立早已湿透的背心上又挨了好几下水柱的冲击。 “我X你妈的逼！！！！！”索立一声怒骂，一把将自己的小水枪摔在旁边，竟然坐在地哭了起来。 “哥哥，他骂我们呢！”文家贺这个小家伙感情变化的倒也真是快，刚才埋怨哥哥之后看哥哥又开始打索立了，就笑了，但是听到索立骂哥哥，马上小脸一拉，就又不高兴了。 “哼，那就教训教训他。”文家庆倒也不着急，对着坐在地上的索立毫不留情的扫射，全身上下只要能打到的地方，文家庆都要打一遍。 文家庆就这样欺负着索立，他准备慢慢把一大罐子的水全都通过水枪打在索立身上，好像这样才能教训一下索立。就这样，文家庆对索立滋着水，文家贺在旁边不高兴的看着，索立坐在地上大哭着。但是文家庆和文家贺都没注意到，小允娜在一旁早已怒不可遏，她大瞪着眼睛拧着眉头怒视着文家的哥俩。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小允娜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抓起了索立扔在地上的水泵小水枪，直奔文家兄弟冲过来。 文家庆见状，马上转移目标，迎击冲上来的允娜。只见那允娜双手各拿一把水泵小水枪，左右开弓，两股细细的水流混合一处，硬生生是将文家庆那把大充气水枪射出来的水柱顶住了。 索立一边哭着一边看到了那一瞬间，一股粗大的水柱和两股细小的水柱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碰撞激起了一朵大大的水花，水滴四处飞溅，好像过年时候大工厂大公司才放的起的那种冲天大烟花一样美丽。 目睹了水花在空中碰撞炸开的一瞬间后，小允娜像是找到了诀窍，她紧紧握住两把小水枪，对准文家庆那把水枪喷来的水柱，用尽所有力气拼命地连连地扣动扳机。 三股水流不断的碰撞在一起，空中“啪啪啪”地响着水流冲撞的声音，一朵朵绚丽的大水花纷纷绽放开来，神奇的是，允娜的身上居然连一滴水也没沾到，文家庆的攻击全被允娜这“双枪连射”顶了回去。 渐渐的，文家庆那把充气水枪暴露出劣势，贮气室的气压小了，枪膛的压力自然小了，枪口喷出的水柱也随着弱了下来。很快，文家庆需要给水枪重新充气了。 小允娜哪里允许他这样做？她快步向前，左手水枪对着文家贺，右手水枪对着正要给水枪充气的文家庆，一边往前走一边连连扣动扳机。 文家庆和文家贺今天第一次被水枪打中，俩人身体不由得都抽搐了一下，文家庆也顾不得给水枪充气了，拉起弟弟就跑。 允娜得了上风，一路猛追，文家庆几次要停下来给水枪充气，允娜就追上来乱打一通，当文家庆最后一次躲在电线杆后面试图给水枪打气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是一片湿漉漉，可是允娜照样不给他“上子弹”的机会，冲到电线杆后面又是对着哥俩一顿乱射。就这样，文家庆再也没有给水枪充气的机会了，剩下的就是拉着弟弟逃跑。 小允娜一口气从胡同靠近东口的地方赶着文家兄弟俩跑回了胡同西口他们自己家里才算饶过了他们。 那以后，索立对允娜总是充满着一种敬佩之意，也常常在一起玩。直到后来俩人各自上了不同的中学，允娜也收敛不少，原来的小疯丫头也开始变得贤淑闺秀，不怎么和男孩一起玩儿了。有时候在胡同里索立和允娜碰见了，闲聊几句各自学校的事情，也就再无旁的话可说。 后来索立十八岁那年，国花化妆品厂安保科的几个保安来到索立家强行搬家，惹得街坊过来看热闹，索立抄起菜刀来到院子里要和几个抄家的保安拼命，索英两只手死死的把索立拿着菜刀的手按在墙上，索立看着妈妈痛苦万分却还要拦住自己的时候，余光扫到了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允娜。 那时候虽然允娜也要高考，但当时听说有人在旁边院子打架时候也耐不住好奇过来围观。当时的允娜面无表情，只是来看看热闹，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猛追文家兄弟那种侠女的豪气。 那次便是六年前索立最后一眼看见允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