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晓夜 第13章　第六夜

是夜，玻璃里看世界的星期天。 她真的踏上离开回家的车。开动的火车，比远离那里的时候开得像是要缓慢得多。她的心灵不再是害怕，她已经崩溃了。她怀疑自己怎么还没有疯，脑子的承受能力会不会太强悍？明明吓死的人那么多！明明自己死的机会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靠在座位边上，不知道她走后，那个实习医生秦南有没有寻找过她。有没有看到相关的报道，再在画面里看到她？然后后怕，想起是自己给她讲过的水草故事，居然就让她头发掉了。会不会自责？ 想起了陆琪。那时候她还只是没有了浓密的长发。陆琪的手术不知道做了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成功。她有一点辨别不了是非，感觉自己心里偷偷祈祷着，陆琪能这一生蒙混过关，即使她真的怀疑，一个人真的能带着别人的脸皮活得很好吗？但是这是她对陆琪的祝福。 芸香呢？是不是还想起那个可爱的孩子，是不是还是会半夜在屋里睡不着痛苦的失声痛哭。会不会再跑出家门。芸香和她一样不会再爱了，因为爱着的那个人，都死了，永远的不再回来。 不知道，她帮那对新人照的照片还是不是合适。是不是也有她的一半功劳。新娘会不会去做换个什么胸的手术，会不会因为身体的缺陷，给婚姻带来不美满。那张侧脸的照片不知道后来怎么样，新郎的脸有没有真的侧过来，是不是看起来就是他？ 陈川应该还在火车站不远的地方。她闭上眼，还记得陈川的样子，声音。不到十二个小时，也可能会有爱情吗？陈川说，梅花娇自来。梅花再香，是四个月之后吧，谁归？ 她的思绪游走在这几天去过的地方。对面的位子是他坐了下来，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 “格束！”她叫他。他笑，靠在座位的后面，笑着看着她。“你……你怎么在这里！”口齿不清，想要摘掉眼镜看清楚他，又想起自己的样子，急忙转过脸面朝座位问，“格束，你跑哪里去了。你去哪里了！” 没有回应。她转过头，他还在对面坐着，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睛偶尔眨巴一下，证明还活着。还活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看着对面的他，自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却老是有一种自己的肉很沉重拉扯不起来的感觉，就算是拉扯起来了，也不痛。 是梦，睡过去了，恍惚了。 乘务员一边叫查票的时候，叫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她都没有能醒过来。她在看他，虽然在梦里，她就已经清醒了。 她被叫醒之后，显得有点生气。把票拿给乘务员看了，就看到了乘务员身后，那个用好奇眼光看着她的女子。是她的初中同学，叫李佳佳。个性小气但是不做作。她当年和李佳佳就属是班里最好的两个。只是现在的李佳佳那模样，像是没有认出来她。 “李佳佳！”她对李佳佳喊。李佳佳本来只是对这个乘务员喊了半天才睡醒的人好奇，看她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更加的好奇了。 “是你叫我吗？”李佳佳问她，然后走到她的对坐位子看着她，“我……认识你吗？” 她点点头，“我是糸离啊！你忘记我了？” 李佳佳打量她半天，“你干嘛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一样？我还真没有看出来是你！”李佳佳也有一点高兴，“我经常你的小说，或者什么论坛的。你说得偏激的地方我也支持！我们俩之前就是一条裤子两个人穿！我常常看到你的照片，不过你干嘛低调成这样？”李佳佳说着，也想要来揭她的帽子。 她急忙后退，“我现在的样子少儿不宜！呵呵，我的眼睛做了手术，不能见光！” 李佳佳像是明白了，点点头。又开始回忆以前，“真是的！谁能知道数学好的糸离最后选择了做文人。李佳佳说是说，还过去把自己的行李什么的也给拿了过来。 李佳佳是当时初中的班长，她是学习委员，两个骄傲的家伙是因为处于“高官”才相互认识成为朋友。那时候李佳佳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帮她回绝男生的告白，就像是处理自己的这种烦恼事情一样。 显然，在李佳佳的记忆里，这也是绝对的有趣事件。“糸离，你还记得我当时帮你拒绝那些男孩子的时候，样子有多搞笑多神气。那些混账男娃子都说我是你的保镖！丫的，有我这么漂亮的人出来干保镖吗？”李佳佳说的时候，样子还是以前那样的有活力，说话时候眼睛一鼓一闭的，在她的眼里有些滑稽。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你别怪他们。”她看李佳佳像是责怪自己或者当年的那些男孩，开口这样说道。 李佳佳忙摆手摇头，“我不是那什么意思，我也觉得挺好玩的，真的！你干嘛跟我道歉啊！我那时候可是非常乐意的！现在也很乐意！”李佳佳边说边挥手，像个跆拳道老大。 她只是对李佳佳还有很深刻的印象，但是李佳佳的性格什么的，就完全不记得了。她只是看着李佳佳，脸上保持着微笑，至少她自己不觉得不难看的表情。李佳佳因为看到她，像是很高兴，手舞足蹈的找这找那。还从自己的行李包里翻出来一个巨厚的本子，得意的问她，“你看！这是什么啊！” 她看着本子，旁边有大大的铁圈，是很老式也很老成颜色的一个本子。“以前的笔记本么？”她说。当说完李佳佳就疯狂的摇头，“真的太令我失望了啊！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记事本啊！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嘛！什么记性！” 她还是不知道李佳佳在说什么，表情木然的看着那个本子，不觉着脑袋还凑近了一点。 李佳佳看她反应，瘪瘪嘴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说着看她，她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倒是让李佳佳惊吓了一跳。看着她，李佳佳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我能看看里面都是记的些什么吗？”她伸手过去指着李佳佳手里的本子问。 李佳佳点头，把本子递给她，随即开口问。“糸离，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吗？” 这一问她，也让她觉得很诧异，难道自己看起来就像是过得不好吗？李佳佳看她惊讶的样子解释道，“我就是感觉吧，你怎么变得这么文静了？我都有点接受不来！你知道，那时候的女霸王又不是我一个，你还是先锋级别的！现在你这搞个淑女模样，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了！”李佳佳说完也笑，是想起了她以前彪悍的用一个男生的钢笔表演魔术，跟狗屁渣一样的魔术，表演完了还正儿八经的要现场的人给钱。搞得大伙路上砍价她就敢叫，怕叫过去要看魔术。后来每次叫不过去人看了，她也不会生气，还会得意自己的剽悍定位。 她的记忆里，自己是比较开朗外向一点，但是自己是什么时候变了一个性格，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性格突变什么的？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啊？”她开口问李佳佳，然后翻开了记事本。 “你啊？你自己都不知道？”李佳佳惊讶的问，看她的样子又叹气，“你一定是写小说失去了自我！”她听李佳佳这么说，也笑。失去自我吗？ “你啊，是个骄傲的，又随和的女孩子！”李佳佳做出一脸回忆的样子，眯着眼睛，像是要穿越回那个时空。“那时候你总是在自习课的时候要坐在讲台上去，守着我们作业。样子神奇极了，我作为一个挂空的班长，也老是起来吼一些说笑话开小差的人。那时候的李佳佳和糸离，是班上无敌二人组！” “无敌？”她看着记事本，听李佳佳这么说，好奇的反问。 “对啊！”，“你看，当时的我们就已经长得花容月貌，宛如天仙。”李佳佳说完，自己也哈哈的大笑，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总之你知道，我们两个在班里，是出了名的德智体美女啊！只是你比我稍微有那么多一点点的才学！然后大家就觉得你是个好惹的主，你想想，跟你表白的男生，好多啊！别班的也不少！”李佳佳完全沉浸在记忆当中说着。 “你也不少！”她开口说。然后拿起本子在李佳佳的眼前晃悠。那一页上面记的，正是李佳佳以前的倾慕者。李佳佳看了，也是笑，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她觉得还好，对于以前的事情，她不会想起，但是就像是刚才才发生的事情一样的清晰。 “你那时候总是很屌的告诉我，李佳佳，去，给哀家处理了着厮！我那时候可别提有多爽了，处理着处理着，就顺手了！”李佳佳说着，也拿过本子翻看。脸上尽是笑意，像是回到了初中时候的快乐日子一样。 “但是你是怎么处理的？我是不知道还是忘记了？”她问，在脑海搜素记忆半天，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当然是按你当时的习惯，胡说八道！”李佳佳不以为然的样子，“你那时候喜欢跟别人说，你有神经病，要打人！我还算心地善良，不想安阳打击别人还损你声誉，就说了你不是女人！”李佳佳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得意得不得了。 她看着李佳佳笑，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 “你是去了西安吗？去干嘛？”她开口问李佳佳，打断了李佳佳的傻笑。 “能干嘛，就失去了爸爸那边。我妈说，还是要去多走动！不然以后我就什么都分不到！糸离，你觉得可笑不可笑！我现在好端端一个爸爸，还要去考虑到好多年以后他死了我的财产问题。我都觉得自己活得累！我这样说吧，我妈还讽刺我！说什么我现在还连累字的谱都没有上去！要是爸爸的财产都给了我现在的弟弟，我就知道苦字怎么写了！”李佳佳说完，才露出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的神色。 她记得，那时候李佳佳的爸爸妈妈就总是吵架打架。有时候会迁怒于李佳佳，把李佳佳打得鼻青脸肿的，她那时候还总是担心李佳佳这朵花会不会变成一把青菜。后来李佳佳的爸爸妈妈还是离婚了，说是因为她妈妈有了小三。李佳佳那时候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女人心软一点，才在选择的时候选择了妈，现在想来，如果是爸爸另外成家，跟了妈妈也是好事。 她伸手握了握李佳佳放在记事本上的手，想要安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哎呀！没关系啦！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麻木了，也就看到你了，随口说说。”李佳佳看她表情欲言又止的，赶紧安慰，“对了，你爸爸妈妈呢？不是感情很好吗？那时候你爸爸妈妈每次都一起来参加你的家长会，真是一道异样光鲜的风景线啊！” “谢谢你的关心！”她说，想起了家里的两个活宝。“我爸爸妈妈关系好得不得了！我真的怀疑怎么会有那么有激情的两个人！特别是我爸！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对我妈妈百依百顺的！” 李佳佳笑着看她，“糸离，你真是不大一样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为什么？”她被李佳佳的话刺激了脑神经，“我张变样了吗？” 李佳佳摇头，突然指着她那张已经被包裹得差不多的脸说，“你这样子我能看出你张没张变吗？再说了，让人感觉的是性格，让人看得才是样貌！这是你说的原话！我在你小说里看到的。我现在就是看到初中时候一模一样的你，也还是觉得你陌生了！” “是吗……”她有些落寞，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感觉吧，我就有一点不认识你了。主要是我不知道说什么。要说现在的生活不同了，我聊以前可你也没有多大的反应，我都觉得不是你了。可是偏偏你又却是知道这些过去的事情。”李佳佳摇头，“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大刺激啊，突然变了一个性格，连说话什么的都让人特别的不适应。” 她只是听着。 “你都跟我说了几个对不起，不好意思了。”李佳佳无奈的说，“就放到以前来说，我要你跟我说个什么谢谢啊什么的，你都会瞪我一眼，问我要不要脸。然后你现在这么礼礼貌貌的，我就怀疑我要不要脸了！”李佳佳说着还拍拍自己的脸。“我是没有怎么变吧？大家都这么说，除了体格变胖了以外！” 李佳佳说自个儿的，她越听越难过，像是错过了一段什么，又像是在听别人的记忆，与自己无关。这么想着，就感觉李佳佳说的那些人和事物，都与自己无关了。或者说是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呆在一个玻璃柜子里面。看着外面的世界，每一件事过目，然后记在心里，但是事实上，那些事情与她无关，真的无关。 李佳佳给她的那种感觉也无非是脑子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至于记忆，至于感情。好像不多。她好像对任何人的感情都不多！出来对他。唯一是对他，心痛心动。 “糸离！”李佳佳看她思想神游打断了她，“你还和你那个高中时候的男朋友在一起吗？” 她看着李佳佳，李佳佳说是她的初中同学，而她和他的故事是从高中开始的，“你怎么知道的啊？” 李佳佳摇头晃脑的样子，“我怎么知道的！你说我怎么知道的！你当时那么轰动！聚会什么的都不来，我们班上每次都差你这个主角，我猜最后就是因为你不来，所以大家也就懒得在开聚会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只是刚好你们说有聚会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安排。也不一定是因为有他。”李佳佳不拆穿她，神秘的笑然后不说话。 车窗外面漆黑，明明是深夜，她却精神抖擞。她的心脏已经加快了很多！她一边和李佳佳说话，一边用手在手腕上找自己的心跳。以前她跟他说“居然约会还有女生等男生的！”，他在电话那头焦急的安慰她，“你倒数五十秒，我就到了！”，她不满，“我不知道怎么数五十秒！”，他很无奈，从销售员手里拿过银戒指，边跑边说，“数你的心跳，三十下，我就到！” 如果当时的心跳有这么快的话，他就绝对不可能准时出现了。她用手按在手腕上，默默的笑着看着李佳佳不说话。 在她的心里，应该不可能还有什么不能承受之痛了。 “糸离，下次聚会，你就带着你的男朋友来？我来组织！不然大家就逗没有感情了！跟陌路了一样。”李佳佳提议。然后爱开始收拾行李。她点点头，感觉车停了下来。是李佳佳到了目的地了。 “带电话没有？”李佳佳问她，她摇摇头，“你也太洋气了！现在还有出门不带电话的！那好吧！我给你校友录里面留电话，我给你打！我要下车了！”李佳佳说着，就拿起了行李，不多不少的两包。 李佳佳下了火车，还站在窗外面看她，挥手告别的样子总是给人一种分别的感觉。她也摇手，只是墨镜太大，看不见墨镜下面她的表情。其实是木然。 她也纳闷，对于李佳佳，似乎自己还没有对陈川那样的熟悉感。像是李佳佳的记忆属于另一个人，而现在认识的，才是归为自己的记忆。 天还没有亮。她看着外面，停留的城市，不是她的城市。哪里才是她的城市？有他的城市。 火车又开动了，周围是一片死寂。李佳佳做过的位子没有人，就像当初陆琪坐过的位子没有人了一样。她太多的时间处于噩梦里，处于别的城市，处于恐慌和害怕，到了这样安静又没有任何害怕的时刻，反而就怀疑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会不会一切都是假的？她想的是，会不会自己就是一直还在这火车上，没有下，也没有上。围着世界走了一遭，幻想了一片恐怖的经历。 会不会他还在学校里被抢救？会不会，他在学校里等她？ 只有手指尖下面的快速震动是真实的，脉搏的震动骗不了人。她的墨镜骗不了人。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她闭上眼，墨镜一角流出几滴泪，是顺着那条已经很久都没有愈合的伤口。 旅游之后的心情是很累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走一遭，算不算是旅游？其实应该叫逃难，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越逃越难了。伤痕累累，身心疲惫。她趴在桌上，看着外面深浅不一变化的黑色，深夜，不是每一处都相同。 李佳佳的话让她的怀疑越来越多。 尽管之前他对于她的改变是以“女大十八变”来盖过。但是她不认为一个人的性格，真的会在十八岁的每一天突然改变。明明自己以前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从什么时候，变得拘谨起来，就像是永远对这个世界都保持着距离，除了他。以前除了他。 她紧紧的闭上眼睛，一只手在包里翻找，最后拿出来一个瓶子。是陈川给她的药，只能有很短时间的作用，而且再一次痛起来，好像就更加的彻骨了。 手指甲已经陷入了胸上面的肉里，体外的疼痛分解着体内的疼痛，注意力稍微能转移一点。她看着放在桌上的瓶子，又吃了几颗药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瓶子随着火车摇摇晃晃。她的身体也跟着摇晃。 瓶子被摇倒了，掉在了地上。她稍微侧头去看，药粒散落一地。和她爸爸给她的那种药，真的不同。也没有爸爸给的药那样的效果，让她可以吃了之后，身体舒服而且很有精力。但是她吃哟的周期，还有她爸爸不愿意告诉她她到底吃的什么药，明显的暗示着她，她爸爸知道很多她的，不能够告诉她的事情。 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些恶心的，恐怖的，惊悚的画面。 心脏还是很快的跳着，但是身体明显的没有了那么的疼痛。她已经有好几十个小时没有睡觉，身体的累从她睁不开的眼睛，疲倦传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少年，喜欢在和关于她的一切。 她在楼上看着他，站在来来往往的同学们之间，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校园报，样子和神情都让她很喜欢。 她跑下楼，想要给他来一张照片。他穿着休闲的蓝色外套，宽松的牛仔裤，在她的镜头下面像是一个别样的街头模特。 早晨的清风，还伴着一阵阵桂花香。是她的最爱。桂花又开了，她没有错过这个季节。按下快门的瞬间，被他回头看见了她的偷窥。 “干什么呢！是不是想侵犯我的肖像权！”她笑着走向她。她还是半蹲在地上，手上的相机还举在空中。他的身后映衬着春天的日出，通过光给他的身体边缘描了一条银光色的边，他走向她，带过一阵桂花香。 “在偷拍我的桂香少年。”她痴迷的看着他，然后站起来。他就像是她眼里的漫画书，只是跳跃出咯一个活灵活现的少年。桂香少年，那时候开始，就在她的心里，以他的形式，一直存在。 再后来，她把他的照片洗出来，刚好是他回眸还茫然的样子，光线映衬着他的左脸，眼睛眯着，像是初入人间的天使。 “天使吗？”他惊讶的看着她，拿着照片怎么看也觉得不像是自己，“这个……我真是怀疑你的相机下面是不是有个ps。有暗中照相完毕就自动处理的那种！”他不是不自信，倒是一个男孩子平白无故的看上去那么琼瑶式的煽情模样，根本就不觉得是夸奖。 “那你要做什么？做恶魔？”她从他的手上拿过照片，宝贝一样的收起来，“真是山竹不懂吃细康！” 他喜欢她那样子，自己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别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意思，她觉得好就好，觉得不好的再好就是个屁。他会说她蛮狠，在每一次她说，“一，我的话你也要听；二，你的话我要听。所以结果就是你必须听我的，在你听了我的之后，我就听你的！”他不服，这是什么推理！她不以为然的看着他，“你不知道中国很多游戏什么的，都是三个回合吗？你看看一二过后又是一，一就是就要听我的嘛。” 他很宠爱她，她就像一只精灵。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抓不到，看得见。她害羞的听着他这样的比喻，“怎么感觉想是说妖精呢？”，他摇头，“是精灵！”他说，“精灵是可爱智慧，还有漂亮的象征！恭喜你得此荣誉！得此荣誉者，可以长命百岁！” 她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高兴。只是鼓着眼睛看着他，“男生可以是精灵吗？”，他故意逗她，摇头。她眼睛马上作出要流泪装，“你不能是精灵，那我为什么要做精灵，我为什么要长命百岁？活给谁看！”她嚷嚷着，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那是高中毕业聚会结束后，他和她在家乡的江边散步。走累了，她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他作出一脸乐意效劳的样子。把她快哭的样子一下逗笑了。 “我们都做凡人吧！”她拥抱他，轻轻的说，手抱着他的背，用力很紧。像是害怕独老。他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感情，在她的耳后，留下一个轻轻的吻，心里默默承诺一生只有她。她没有听到，她知道。 后来大学之后，他们就不在那么幸福的能在一所学校了。她离他的学校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答应她，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就像她的爸爸妈妈那样，不求富贵，只求幸福。 她渐渐的，应该是突然，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对同学，对家人。 她不再联系自己以前的朋友，找上门来的人也是莫名其妙的就不再联系她。她不喜欢和人开玩笑，越来越少的任何她说话，她就越来越沉默。再后来，她就开始写小说了。 她在文字里面穿梭，找可以流泪的字眼，却总是过滤掉那些明明暖心的句子。 他常常去看她，发现她变得越来越漂亮，长得越来越标致，声音越来越成熟，性格越来越稳重。她以前的干劲短发变成了淑女的长发，飘在空气中有一股很让人舒服的清香。她有了自己抒发感情的事情做，就是写小说。她喜欢文字，喜欢一切可以让人流泪或者沉思的句子。他看着她，女大十八变在脑海无数次的过，太神奇了，他感叹。 她还是好好的，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忙碌。每天和他电话，常常被她爸爸叫去教育。她爸爸说，他是个好孩子，会给他很多的帮助。因为他的学业需要有人提拔。 爱一个人，就是知道他想的什么，自己的心就像一个复读机一样，对自己的脑子重新复述一遍。她以前可以。但是后来，她生病之后，就不可以了。她不知道他平时都在做什么，就算他明明跟她说，要做什么。但是她只是一直想，为什么不陪我。她没有了那样的安全感。 他的忙碌在她眼里，渐渐变成怠慢。她心里明白他是爱她的，他只是太忙了。可是她的脑子一直不懂他为什么会忙到深夜还给她打电话。为什么会忙到深夜才给她打电话？为什么深夜了，还要给她打电话。她一直不明白。 她不记得，也不懂得，那是他对她的爱，她只是问他，“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又忙那些事情就把我忘记了吗？”，她还是会哭，让他难过，让他更加小心翼翼。 她和他常常往来在两所大学之间。她几乎是他的学校里的一道彩虹，有他的同学认为，她完全就是一个美丽的诠释。她走在他的学校，寻在他的身影。她的身后，就一定有几个少年，在寻找她的美丽。 她妈妈很宝贝她，也是从她变得文静之后。估计是因为她变得文静了，不想小时候那么猴孩子，她妈妈就反而更加担心她了。所以焦虑之后，她妈妈身体差了很多，生活也变得单调起来。她妈妈指向围着她转，看着她在，心里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得到了答案一样安心。 有人说，人的样子，就决定了一生的状态。 她因为朋友越来越少，话越来越少，沉浸在自己的小说里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身体就像是没有得到营养一样越来越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一周就一定会去她爸爸那里，吃些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药，然后精神抖擞。 她依旧喜欢桂花，这是没有变的事实。但是桂花已经不再是映衬桂香少年的那股花香了。她在八月末在看到桂花的时候，看见了离别。每到桂香飘在空气中，她总是感伤的想起，那些毕业的学生。进入新的环境，陌生，却又熟悉。不得不融入，怎么样都不能抽离。她感受着那样的感伤，像是身临其境。 她和他，几乎没有过别离。一起去大学，每周相见，她却还是在八月末在八楼的宿舍阳台看着楼下的花园，有星星点点的桂花，很香。有新的学生进入学校了，他们一定是带着忧伤心情的，怀念过去，又害怕未来。这是她眼里的新生们。即使新生们的脸上，明明满是期待神情。 想象力是好还是坏呢？ 是想象的么？ 她的感伤周期他的眼里成为定律。“我是不是太奇怪了？”她不只一次问过他这个问题，“我感觉自己的世界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灰色。”，他看着她，这个总是喜欢猜测的女孩，虽然他会想念曾经深爱着的她的活跃和开朗，但是每个人都在变，她只是女大十八变。他说，“你只是从小女孩，变成了女人。”这是他告诉她的话，安慰她的话。也是在提示着自己的话。他爱她，他想要努力的，爱着她的所有。 拿着她爸爸给的药，她不想吃。“我不吃会怎么样？”她问盯着她的爸爸，一脸的不情愿。“会死么？”她提及这个字，感觉自己严重了。 她爸爸摇头，“你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你必须吃药！如果你还只有五岁，我才会考虑买糖来哄你！”说完，她爸爸把要给她放到嘴边。“你的舌头可以不要动，把药放在舌头中间，就像吃泡泡糖一样，一卷就可以吞下去了。”她学着爸爸说的方式。原来吃药还有捷径。 她擦干净嘴边，问又走回实验室的爸爸，“爸爸，为什么我的药都是你给我？不用看医生吗？”她爸爸回头看着她，就像看一个非常不懂事的小孩子，“非要爸爸说吗？以为你的药是我在实验室里，用学校的东西来制作的！我按照你第一次的药给你研究出来的。这样的话，我有事可做，还不用去买。不好吗？”说完，她爸爸就走进了实验室。 她每次吃完药，就要回宿舍睡觉。那次她也不列外。 火车停靠在一边，是在等另外的车过去。火车从身边开过去，发出速度的声音。她醒了，像是睡过去一样安静。 不是梦，是回忆。回忆在梦里。看外面的天，已经渐渐可以看到一些光了。 她站起来，看着远处。她第一次药，是什么时候？她想不起来了。她爸爸说，是按照她第一次的药来研究出来的。那么她第一次的药，是哪里来的？是什么时候？ 整个车厢里都很安静。 坐火车的人都是这样，天亮了就想睡，夜晚却拼命的聊天说话玩游戏。是不是和她一样，害怕做梦发慌？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把脖子往竖立着的衣领子里缩，越是快要到达目的地，就越是感觉冷。 她的样子和出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做梦会变成这样？应该问她爸爸，是不是只要吃了那药就可以得到好转？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体到处都是毛病？是不是知道她就是个怪兽？是不是知道她究竟得的什么病？是不是……还有救？ 如果有救……是不是还要救？ 她不知道，他不在了，自己是不是还会活着，是不是还愿意活？ 日出，又来了。一个周期。她看着天边，紫色和蓝色交错，没有分界线，不能独活。 又开动的车，像是变得更加的笨重了。下一站就到了。她再熟悉不过，他第一次和她来大学就是在这个站台叫醒还在酣睡的她。“糸离你个小猪，太阳晒屁股了！”然后她会顶着一张十万个不愿意的脸，艰难的睁开眼角看他，“你要不要睡睡？”他摇头，把她扶起来，靠在她的肩头。他的腿上，全是她的口水。 “宝贝！要不要给你买个口罩？”他要把肩上还在试图睡回笼觉的家伙弄醒。 “要口罩干嘛？那个呼吸很难受，湿哒哒的！我不要！”她迷迷糊糊的说。 “因为我的裤子，可能比较需要你这样一个防护措施！”他说，然后做好了她要尖叫着起来的准备。 “啊！”没有出他意料，她护着嘴尖叫着坐起来，东看西看，然后从他的手上接过纸巾胡乱的猛擦嘴边。满脸的惊慌，逗得他直笑。然后她就会踢他一脚，整个人彻底醒过来了。 再后来的时候，她睡觉就不会流口水了。他也觉得这个改变挺好，那一次惊恐已经让她很久都不准他看她的脸了。她几乎就是安静的睡，不会吵着这冷那冷，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安静。 她看着窗外，想着往事，为什么这些莫名其妙的突然改变烦恼得不得了。她是什么时候，少了很多毛病，失去了很多他的疼爱的。其实是让他为她少操了很多心。墨镜下面的世界不会亮，她眼里的日出也是淡淡的光。 她下意识的摸自己的嘴角，没有流口水。是个很好的改变，不是吗？ 火车的速度渐渐变慢了。渐渐的停下来。她的脉搏告诉她，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