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 第30章　放不下

易霆轩走进红雪身旁，对着坟墓说道：“爷爷，谢谢你在红雪被人抛弃的时候救了她，我会答应你，以后替你好好照顾她的，你不用担心。”红雪转过头来看着他，易霆轩对她点点头，红雪对着坟墓，撒了一杯酒，说道：“爷爷，红雪不孝，这么久都不来看你，这段时间我会一直住在这里，每天都会来看你的。你不要怪罪红雪。”易霆轩退了回去，看着落尚寒蹲在坟墓前，轻声的哭着。红雪就这样哭着，对着坟墓说着这三年的事。说着老鸨。说着薇儿。说着红雪青楼。说着易府。说着苏玲玲。静静的，慢慢的说道。好像想一次将事情说完一样。 易霆轩就这样在远处看着她，不打扰她。红雪说了好久，说了快两个时辰，她说完后，站起身，对着易霆轩说道：“走吧。”易霆轩点点头，两人提着竹篮走回去，天还下着小雨。易霆轩撑起伞。两人一路无言。红雪跟易霆轩回到屋中，屋子很简陋，破破烂烂连风都挡不住，若兰一路走来身子见虚，受不了这样的环境，易子预便陪着她，两人在镇上的酒家住着，红雪思念老者，不舍得离开，这里自己也曾住过一段时间，虽是现在更加残破，但是红雪也认了。雨不停地下着，红雪跟易霆轩慢慢的走回去，细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硕大无比的网罩在他们两人身上，从云层里一直垂到地面上，易子预望着远处黛色的群山，近处粉红的桃花，嫩绿的杨树，柔软的柳枝，红雪张开手，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他们两人都被笼罩在这张无边的大网里，这张网是春姑娘巧手织成的纱巾，红雪扔掉了伞，让雨落在自己的身上，雨盖在天地间，技在群山上。 易霆轩将雨伞放下，陋屋的另一头还在漏水，他们刚来的那天，易霆轩就问红雪要不要将这破屋修整一下，红雪摇着头，说是以后应该也很少来了，无谓浪费钱了，她只是想在这住几天，然后就回去了，她们出来已久，放下不下红雪青楼！易霆轩也是第一次来到南方，好多事情觉得好奇，易子预更是不想这么早便回去，会京城后也没事做，何不在这边陪若兰逛逛。易霆轩走到屋子的另一头，将铁桶放在漏处下面，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滴在桶中，在房中回响！ 红雪回来后心情一直沉闷着，想起老者，她就一直想哭，这三年来自己不回来也是一直在逃避着，红雪已经下定决心，若他们说回去的时候，易霆轩跟她表白，红雪就接受易霆轩，然后进入易府，复仇。红雪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想，红雪想到了姚若兮，她就跟林曦一般，迫使她跟她心爱的人分开，就连告别都没有，红雪本已融化的心，现在又封上一层厚厚的冰。这半个月来，她想着要要复仇，只想要复仇。易霆轩放好了水桶，走回到红雪身边，红雪呆坐在凳子上，冷风一直吹着她的发，脸纱随风飘着，红雪的脸在风中若隐若现，易霆轩就呆呆的看着她，彼此无言。 两人沉默了许久，易子预跟若兰小两口忽然从门外蹦进来，吓了易霆轩一跳，红雪一直出神，见到老者的墓后，她想要复仇的心又动摇了，红雪也知道老者为何一直要流浪，这么多年流浪，最终还是躲不过厄运，红雪下定决心后才明白老者为何一直劝诫着她不要去复仇，不要去恨。老者临死前抓着红雪的手，老泪纵横。红雪那时看着老者死在自己身旁，内心被仇恨的怒火侵蚀，事已至此，她已经没得回头了。红雪来到福州府就一直心情压抑着，正如没有停过的梅雨天，滴答滴答，吓得心都烦了。 若兰从后面抱住了红雪，红雪忽然回过神来看着她，若兰对着红雪傻傻的笑着，红雪点了点她的鼻子，若兰笑着对她说，“别犹豫啦，出去走走吧！”他们两人也是看到天气转晴后才出来的，若兰可不想淋雨弄得浑身湿答答的，红雪摇着头表示她不想出去，这里到处都是她的回忆，虽是只在这住了一小段时间，回到这里之后，红雪就一直想起老者惨死的面容，这叫她如何心情好得起来。若兰可不管红雪不愿，来这里这么多天天气就没好过，一直氤氤氲氲着，难道现在放晴，又怎可以呆在房里，她跟易子预在房中下棋都下了两天了，她输给了易子预两天，整整两天她就赢过一次，心情郁闷得不行。 若兰拉起红雪的手便往外面走，红雪脸上的脸纱都快要被她拉下来了，易子预忽然看到了一幅图，“红雪，这里怎么会有一幅图？”易子预指了指墙上本是一条白布的图喊道，“前两天我们刚来的时候，好像都没有看到啊！”易子预一说，易霆轩才注意到墙上那白色的布条若隐若现的有一个女子的图像，红雪忽然加重了呼吸，这是老者帮她画的，他们在这里住的时候，天气不好不能外出，老者便帮她画了这幅画在白布条上。易霆轩走进那幅画“画中那个女子，好美啊！” 若兰也走进易霆轩身旁，伸手摸了摸那幅画，“她好像活着一般，红雪，她是不是你啊！”红雪苦笑了一下，“这么美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我？我都说了我是个丑八怪了！”易子预端详着那幅画，“看身形，应该不像是红雪，红雪没有这么瘦吧！”三年前，红雪到处奔波，哪有现在圆润的身形，“不过哦，看脸型，真的好像你哦，红雪！”易子预回过头来看着红雪，红雪心虚的转过了头，“都说不是我了，别看了，出去吧！”现在红雪像走是他们三人不想走了，来这么几天了，易霆轩还这没注意过这里有一幅画，或者说，这里以前根本就没有画，不可能这么多天了，自己都没看过。 红雪伸手想抢下画，若兰拉住了她，“想干嘛，就算不是你，也肯定跟你有关系，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会不知道，不可能，不行，我要见见她，我好期待怎么办？”若兰双眼汪汪的看着易子预，易子预忍不住亲了她一下，“乖，你比她漂亮啦！”若兰收起了嘟紧的嘴，现在她的想法，易子预可是清清楚楚的了。“就知道我比她漂亮！”若兰心情大好着，红雪看不惯他们，“收了吧，这是我爷爷的遗物，可能是我奶奶来着都不定！”红雪一语惊醒梦中人，若兰拍着手“对哦，也有可能是红雪的奶奶来着，红雪爷爷帮她画的，对了，肯定是这样的！” 易子预也觉得是这样，点点头赞同着，“应该是了，看样子也跟红雪不太相像，好了不再看她了，再怎么看她都不会活过来的，还是出去走走吧！”若兰看不惯比她漂亮的女子，自己看两眼就好了，若是易子预迷住了这个女子，她不可就亏大了，若兰迎合着，“走啦走啦，出去啦，再看下去也就是这样而已啦！”若兰一手拉着红雪的手，一手拉着易子预，三人便走了出去，易霆轩一直盯着那幅画，他怎么看这个女子都是红雪，可是，这个女子，眼睛为啥画成蓝绿色的呢？别人虽然没有注意到，易霆轩可是早就看到了。“红雪？”易霆轩还想要叫住红雪，问她为何眼睛会是蓝绿色的，他们三人都已走远了。 黄昏，可能是一抹云霞受了夜的嘱托，悬挂在西方的天穹，红雪跟若兰三人慢慢的走回来，若兰牵着易子预的手，易霆轩走在最后面，红雪抬头，黄昏也可能是温馨夜降临的前幕，但是无论怎样，黄昏都是那么的迷人，红雪最喜欢黄昏了，不仅因为它的彩云朵朵，更是它能抱一一种毁灭自我来阐释夜的真谛的决心。黄昏映着他们回归的身影，易霆轩走在最后面，他还是想着那幅画，春天的黄昏会将裸露的枝桠映照在地上，似一幅粗略的素描，不那么认真的笔触只留下一抹痕迹，易霆轩抬头看着红雪走在前面，欲语还休。黄昏伴着刚抽出的新芽与湖面的游船荡漾在碧波上，若兰看到海水便兴奋着，或是北方人的缘故吧，湖面悄然地合拢满池的荷花，若兰放开易子预紧牵的手，伸开手接着招引那夜晚光临的萤火虫，易子预笑她那是不可能抓到的，枫叶投射到红砖砌成的墙壁上，几只蚂蚁爬上那面墙，驻足又散去。 易霆轩走在最后面，他们路过一片空旷的翻涌着麦浪的土地，土地上的一切都仿佛披上了一层单薄的金装，红雪的背影在夕阳下闪着昏暗又明亮的光芒，易霆轩看着她发呆，而迎着夕阳的背后，则是易霆轩被拉长了的冗长的影子。易霆轩他们四人这些影子在夕日的渐落下，越过了山林，留下一片深暮和静谧，易霆轩忽然回头，燕子从他身旁经过，它漫过了小溪，把深灰的暮色溶入淙淙的溪水里，易霆轩看着燕子飞过了村庄，留下一片星的光和月的光，易霆轩呆呆的站在原地，他们三人已经渐渐的走远了，红雪忽然回头叫了他，易霆轩看着所有的影子都到达那一片无垠的茫茫黄色中，黑夜，就降临了。 红雪一行四人逛了一圈，才回到小屋，那条白布还是显眼的挂在墙上，可是画中人却早已不见，红雪知道，那幅画是用一种特殊的颜料画成的，只有在下雨天湿气很重的情况下，“她”才会显现出来，一整天都是大好的阳光，“她”当然回到白布中了。易霆轩回来后，立刻便想到了“她”，易子预被若兰拉回了酒馆，若兰可不想半夜睡着的时候，有老鼠或蟑螂出来跟她抢被子，易子预虽是想看看那个女子，但是若兰不愿意，他也只能跟着若兰走了。 易霆轩回到小屋后，瞪大着眼看着白布，“那个“她”？去哪了？”易霆轩惊奇的问着红雪，红雪摊开手，表示她也不知道，红雪又怎会不知道，她故意拖到日落时分才回来，就是想让“她”消失不见。“这不可能啊，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在的，又怎会忽然便不见了！”红雪装作很无辜的表情，“我可是一整天都跟你们在一起的，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红雪走回房中，将桶里满满的水拿出去倒了，易霆轩还站在白布前，紧紧地盯着，易霆轩多么想再见“她”一面，就算是一面也好，看了好久，易霆轩失落的回房了。 红雪早就不管他去歇息了，她知道易霆轩不可能知道那张画的秘密，所以就很放心的去睡了。易霆轩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在想着“她”，那个人究竟是谁，莫不成真的是红雪，红雪才会这么紧张，可是，“她”为何又会不见了，这两天呆在这里也没见过，只是今早“她”便忽然的出现了，那时，红雪为何要赶我们走，难道？易霆轩脑海中闪过什么，红雪知道“她”啥时候会出现，啥时候消失？易霆轩想了想，红雪一定不会将秘密跟她说的，他只能自己找了。 翌日凌晨，易霆轩早早便起床，他早早的坐在画前，等着“她”出现，不久后红雪起床，看到他坐在画前，惊奇的问着，“你从昨晚一直坐到现在？”易霆轩没听到，盯着墙上出神，红雪又问着，“易霆轩？”红雪大声吼着，易霆轩才回过神来，“醒啦？”易霆轩对她笑着，红雪无奈的看着他，“别等啦，昨天你们看的都是假象，根本就没有那个人，再怎么等也没用的！”易霆轩回过头来，一脸倔强，似乎在告诉红雪，我不等出她来，我是不会放弃的，红雪径自出门打水洗脸漱口，回来后易霆轩还是呆呆的坐着，红雪摇了摇头，放仍他不管了，再怎样，他也不可能知道那幅画的秘密的，不对，红雪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趁没下雨的时候，将这幅画收起来吧，可是他一整天杵在那里，真是麻烦。 “那个人，便是你对吗？”易霆轩忽然对着空气说道，红雪远在房外，“不对，那个人不是你，你是谁？”易霆轩盯了一整天，那幅画一点动静都没有，他都想要放弃了。红雪在房外闲逛着，听着鸟儿的鸣叫声，心情分外晴朗，红雪想了想，易霆轩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这里的了，我便去拜祭一下爷爷吧。红雪回过头来看着易霆轩还呆坐在画前，叹了口气，今天别下雨才好。红雪提起了篮子，便往老者的坟墓走去。 荒山一片寂静，杂草丛生，只有少数的小昆虫在发出凄惨的叫声，小鸟不来这里搭窝筑巢，整个山岭一片沉寂。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斗正阑干。红雪走到老者的坟前，忽然看到一个人在老者的坟前站着，那个人她曾经在三年前见过，为何他现在会来此？红雪走进他的身边，在坟前放下酒跟酒菜，然后拜了三拜，“爷爷，我来看你了！”那个人头都没有回，紧紧地盯着坟墓，红雪也不管他，那时老者死后，他也是忽然有一天来到这里，跪在老者坟前，深深哭泣，哭声连红雪都动容了，现在过了三年，不知道他这三年过得怎样？ 红雪就连他的样子都没有见过，他仅是出现了两个时辰，只是他的哭声，红雪至今仍然记得很清晰，红雪跪在他身旁，完全无视着他，自顾自的对老者的坟说话，那个人一直沉默着，他的心里一直不安，这三年来，他过得一点都不好，现在两人都死了，仅剩下他活着，他该高兴吗？又或者，他该去找他们两人，他们两人现在死后，再也不会争斗了吧！那个人站了好久，扭身就想走了，红雪忽然叫住了他，“连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吗？”红雪隐约的感觉到，这个人是老者的朋友，而且有愧于老者，这三年来自己也没有回来过，他难道一直守在这里吗？ 那个人回过头来，看了红雪一眼，他的眼睛已经深深凹陷，皮肤被烈日晒得发干，疲惫的皱纹遍布他饥瘦的脸庞，三年了，他没有一天过得安心。“有什么好说的！”红雪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之前见面时，他痛哭完后便消失了，自己当时心情也正难过，便没有理会他，后来这个人啥时候走了，她也不知道。三年的沉淀，红雪已经冷静了许多。“比如，当年你为何在这里痛苦，我真的很想知道！”红雪冷冷的对那个人说道，“你和那个老头，究竟跟我爷爷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何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