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灵古月 第61章　黑与白

风过湖水，带起层层激荡的波纹，向着远处扩散。 许凌专心致志，双目中冷光闪烁，手间太极图旋转越亮，逐渐有炙热高温弥漫。 虎子冷哼了一声，拳间黑芒急速转动，如一锋利尖锥一般，阴寒冷冽，垂直撞上了太极图。与此同时，其余的身影不约而同地举拳轰向了许凌的背后，忽然，许凌竟是踉跄了一下，似是他判断错了，他身后的某个才是虎子真身。 月生几人心中一凛，身子都轻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张口惊呼。 空中的许凌暴喝一声，踉跄的身子随即稳住，却不是他判定错了，而是他刚才灵气耗费颇巨，又是后发硬接虎子蓄势已久的全力一招，虽是反应过来了，但他强提上来的灵气依旧被虎子拳上的巨力一震，略显弱势，这才不敌踉跄了一下，以至于月生几人提心吊胆的好一阵担心。 不过许凌毕竟不是常人，心头一凛，丹田中浩瀚灵气在他催动下，疯狂涌入手中太极图，以此抵抗着虎子犹如万钧雷霆的一击。 两人又一次僵持，似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这世间永远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也不会有相同的两个人。 白与黑的极端，似是注定的天敌一般，终究是要有个胜负、强弱之分的。 那一拳一掌之间气浪狂涌，许凌身上的赘肉疾颤，而他身后的几个身影，在空中一阵模糊，随后不堪地消失了去。见状，月生几人这才放心了些许，只是还不待他们松口气，不过眨眼之间他们的脸色又是一变，忧心之色重新浮现。 顺着他们目光看去，却见许凌在空中缓缓后退，他的脸色发白，眼中有丝疲态。反观虎子倒是越战越勇，气势汹汹，他长啸不止，右拳之上黑芒涌动，竟有一只只黑虎从中幻化而出，接连不断地冲向了挡在身前的太极图。 虎啸连连，凶狠之后又是凄厉之声，滔滔不绝，而太极图在这汹涌攻势之下，接连颤抖，光芒越加黯淡，许凌逐渐承受不住，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 虎子猖狂大笑，许凌嘴角一瞥，冷笑一声，左手横空切下，顿时有一道锋利清光乍然惊现，直向着虎子当头劈去。 无形劲风掠来，虎子的面纱剧烈抖动，但始终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如同与生俱来的一般，谁也不能将其拿下。许凌左掌上的锋芒斩来，虎子收拳后退，清光在虚空中划过，未能有所立功。 而那太极图，在空中闪了闪之后，便随风消散了去，那股虎子施展的犹如万斤大山沉沉压来的巨力忽然消失后，许凌紧绷的身体顿时一松，不禁又是轻抖了一下。 但前头的虎子丝毫不给他放松的时间，他如幽灵一般，就在刚才已是无声无息地向上飘了几丈。他仰天长啸，声音高昂尖锐，如在向上苍发出愤怒的吼声。 他的身子挺拔，忽有惊人黑芒冲天而起，如擎天一般，威武而不可一世，但却又充满了暴戾的气息。狂风呼啸，水流激荡，周遭无穷无尽的黑暗，都似在环绕着他，甘愿为他驱使。 他从天而降，面纱之下神色狰狞，大喝声中，举拳轰下，漆黑如墨的黑芒将他覆盖了起来，瞬间有一凝实的恐怖黑虎再次出现。 劲风尖啸，刺耳而来，三丈方圆地上，“轰然”一声，沙石尽数向外飞去，只有许凌一人衣衫激荡，面容发白却又兴奋，死死盯着天空落下的黑虎。 那黑虎犹如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威风凛凛，前所未有的真实，双目之中竟然有红芒闪烁不停，看去异常嗜杀，一眼看去，也分不清这是其中虎子的眼神还是黑虎的眼珠。看这一招的威势，就知虎子已是全无保留，也许是觉得厌烦，也许是要将满腔怒火发泄出来，顺便竭尽全力地要一招定胜负了。 那低沉的呼啸之声如雷震耳，就连远处的月生几人都是双耳嗡嗡作响，可见这威力非同凡响。黑虎疾如闪电，转眼及至，许凌咬了咬牙，忽的又一次舞动双手，太极图疾转不止，在头顶豁然升上，挡在如奔雷一般的黑虎之前。 两股大力轰然在半空相撞，“轰隆”一声，就连他们周遭的空气似也为之震动，许凌人在半空中，身子在这巨力之下，直直向着下方坠去。 这黑虎如要撕裂天地，霸道绝伦。许凌眼角直抽，他的双手轻轻颤抖，随即大喝一声，强提灵气，双臂猛地向上一震，太极图如忽然得了莫大余力，竟是将黑虎堪堪阻拦了片刻。 趁着这个脱身机会，许凌身子飞快下落，双脚触地之时一下就陷入了土中，但他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踏实，反而脸色更白了几分，体内气血翻涌不止，就差那么一线，他险些当场吐血。 当年纵横天下，难寻敌手的人物，终究是落寞了吗？ 今日竟是在素未谋面的虎子面前，受此大亏！ 怎能忍受！ 曾经充满了傲气的热血，仿佛穿越了三十多年的光阴，再次回到了体内，炙热流转，在渴望，在激动，在兴奋。 伙伴啊，你可怀念多年前的战友！ 今日，就让我们并肩作战吧！ 我融于你身，我流进你心，我养育你魂！ 我带给你温暖，我守护你生生世世，即便苍天弃你，我也永不背叛。 我一生，皆为你之念、之愿！ 我为你而生，我为你而动，我为你而战！ 我是你最忠实的、最亲密的战友，我们不分彼此，我们同为一体，我们的信念，要让这天地为之震动！ 只要你一声呼唤，我便会为你而战。 战，战，战，战不屈，即便是流尽最后一滴血！即便是魂归九泉，也要让这天地苍生铭记我念！ 呼唤我吧，我的伙伴！ 体内，汪洋如海、无边无际瞬间充满了身心直达灵魂深处的恐怖力量，是什么？ 多么怀念，多么激动！ 回来吧，我最亲密的战友！ …… 半空中的太极图，化为点点光芒，黯然破碎。 虎子借势再次向天弹起，如一柄破天利剑欲要射破这无情的苍穹，要让这天地尝尽他曾经受到的痛苦，要将那深深的滔天恨意，席天幕地地宣泄出来。 但是，但是，只差那么几丈，就能破开那厚重的云层了，就有可能见到那藏在其后，冰冷的目光。 为何，还是触碰不到？ 那短短的几丈，此刻犹如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即。 多少次，数不尽多少次，仰天厉啸，质问这苍穹对他为何如此不公，为何不亲自剥夺他的生命，却还要让他怀着怨恨，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下去。 每当电闪雷鸣之时，是你在因此而发笑吗？ 为这隐藏在黑纱之下，如蝼蚁一般的人苦苦挣扎而发笑？ 一直、一直都想飞入云霄，不为纵横天下的风光梦想，只为，寻到天之真身…… 然后问他：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为何给予了他世上最温暖的亲情，却又要无情的剥夺。 大哭哀求他：可否，可否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是用生命的代价，只要能、只要能再次见到那一对满头白发，面容慈善，苍老佝偻却顽强守护他至死的老夫妇，可否…… 这一生，也只有在那时尝过被爱护、守护的滋味。 这是多么的妙不可言，哪怕千年万年，至死不忘！ 哪怕身入刀山火海，哪怕魂入九幽黄泉，哪怕尝尽世间最为严酷的极刑，也忘不了。 只要心有情、心有念，即便如此，又能有何惧之有！ 如今的你，可曾珍惜，那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养育你的，日渐苍老、无声无息逐渐步入黄昏的人儿。 你可曾看到，那身边最爱你的人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眼珠渐渐浑浊，发丝显白。 弥留之际，魂入黄泉的那片刻前，他所能惦记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那对死亡深深的畏惧，为的，又是谁！ 古老的、永恒不变的，唯有情。 莫要等到曲散人终，灯熄烛灭之时，才幡然记起。 天无情，亦无道，徒留满腔遗憾，莫要悔恨终身。 虎子仰天狂啸，但却不能存进分毫，云层激涌，似在愤怒蝼蚁地挑衅。 然后，他的身子，无力地向下坠落。 双目中，是多么痛苦的情绪，一股悲凉的沧桑之意，化为自古存在的黑芒，在他身上激涌，将他一点不剩地吞噬了进去。 黑芒，深邃冰冷的仿佛是那夜的源头。 喉间，似人似兽地低吼中，虎子的身影犹如自地狱而来的恐怖魔鬼，降临人世间！ 黑虎蓦然冲下，目中毫无一丝感情色彩，冷冽如冰。 …… 亘古未变的黑暗，是如何被打破的？ 传说，世间的第一缕光就是自黑暗中诞生！ 那是，一缕开天辟地的光，它缠绵着，它壮大着，犹如最为圣洁的光辉！ 冰冷的夜中，周遭似有淡淡的温暖开始弥漫。 它温和美丽，但它却耀眼地掠夺了所有人的目光！ 为何，自许凌手间诞生的那一缕光，甚至比先前他浑身的清光都要惊人。 方圆十丈内，夜色尽数散去，所有的一切皱亮，没有一点一滴的黑暗，能在这缓缓壮大的光中存在。 那是，与生俱来的敬畏。 如旭日一般耀眼的光，明亮中丝毫不刺眼，若不是十丈外依旧存在着不敢靠近却无边无际的黑暗，恍惚之中，几人还要以为这一切只是个错觉，如今还是正午时分呢。 若初生黎明，在许凌手间缓缓诞生，徐徐壮大。 远处的夜色也逐渐被稀释，放眼望去，甚至能看到浑浊激荡的湖水，能清晰地看到在场所有人惊愕却各不相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