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繁花终是梦 第19章

“父皇。”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进，转眼已冲进一道青色的身影，他顿了顿足，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的裘月，急切地道，“裘月怎么会死，父皇，他前些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死了。”说罢，还跪了下去，奋力的摇晃裘月的身子，喝道，“起来，你给林紫筱起来，你怎么能死。” “青儿。”皇帝痛心又无可奈何的怒喝。 臣明青没有抬起头，躁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他怔怔的抬起头，痴傻的望着皇上，脸上的表情是孩童般的迷茫与痛苦，“父皇，月他不会死的，对不对？”问完又垂下头，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月可是国师，法力无边的国师，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会死…” “来人，送二皇子回府，好好看着别让他做傻事。”皇后也是一脸的沉重。 “不要动林紫筱，林紫筱不会离开月，他一定会醒来的，他一定会醒的。”臣明青愤愤的抬头，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仇恨，直直的望向皇后，咬牙道，“你以为这一切天衣无缝吗，林紫筱会找到证据的，林紫筱一定会为月报仇的。” “够了青儿，裘月的死朕会调查清楚，你也别难过了，先回去吧。”皇上摆了摆手，脸上掩不住的疲倦之色，失去国师对他而言不只是失去了一位孩子，更要面对以后的许多事，他真的很累了。 臣明青垂下眼帘，行了个礼，飞快的转身离去，别人或许看不到，但林紫筱就在一旁，那滴晶莹的泪珠再他的眼眶滑下的过程，林紫筱看的清清楚楚，也感觉的到他的伤心是真真切切的，而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林紫筱的视线落在皇后身上，他是说裘月的死与她有关吗？这个想法转眼又被自己打消，她连蚂蚁都不忍心杀害，怎么可能杀人。只是林紫筱忘了，这是玥国，她也不是那个她。 二皇子走后，皇上闭上了眼，唤道，“夕儿你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皇后向林紫筱点了点头，被太监搀扶着离开，臣明君则是神情复杂的望一眼裘月，然后逃离般飞快的离开。整个光宇殿煞那间只剩下林紫筱和皇上，林紫筱恭敬的走到他面前，唤了声，“都离开了，皇上。” “坐吧。”他仍然没有张开眼，仿佛只要闭着眼，就不会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切，只是这样的逃避终究是没用的。 林紫筱谢了恩，坐下静静的等候。 许久，他才缓缓的睁开眼，褐色的眼珠是湿润的，他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了，说，“自从接下皇位，朕便忘了怎么哭了。夕儿，朕是一国之君，朕不能流泪，对吗。” “是。皇上是一国之君，皇上不可以流泪，因为皇上是百姓心中的神，您的眼泪会让他们惶恐，但夜深人静时，无人看见时，皇上也只是一个人，一个会哭会笑的人，所以皇上的眼泪可以流，但是不能让别人瞧见。”林紫筱语气平缓的说。 “是么。”他仍然仰着头，仿佛天花板上有多好看的东西，但林紫筱却看见两行泪在他的眼角飞入发髻中。他抹了把眼睛，平缓地说道，“裘月与朕相识十六年了，夕儿，你懂朕难受吗，这十六年朕见证着他的成长，他陪伴朕的时间甚至比朕的任何一个孩子都长，他聪颖过人，他与朕对弈，朕除了开始就没有赢过，朕是一国之君，他居然敢赢朕，你说他是不是很大胆，可朕不气，朕只是更加想赢他。朕疲惫了、难过了他永远是第一个知道的，无论朕怎么掩饰他总是知道，然后就想尽法子的逗朕开心…如果朕生病了，他就忘寝废食的守着朕，不顾性命的为朕施法…你说，这样的人这世上还有吗？”声音越发的哽咽，他的手更用力的捂住眼睛，生怕一个不经意眼泪就落了下来。 林紫筱没有说话，他此刻的悲伤是任何言语也抹不掉的，比起安慰的语言或许他需要的是一个听众，安静的听众。 又是一阵的寂静，他咽了口口水，低低的笑了起来，说“朕还未赢他呢，他怎么能走呢，他一定是怕了，呵呵，一定是怕朕赢了他所以先走了。” “皇上，若是眼泪可以带走您些许的悲伤，您就哭吧，林紫筱什么也没看到。”林紫筱静静的望着他。他的手僵了一下，松了开，露出红透了的双眼，痛苦的望着林紫筱，“朕真的能哭吗…” “可以悲伤，但是不能太久。微臣出去替皇上守着门，一炷香的时辰够吗？”林紫筱认真的说。然后走出去，牢牢的带上门，挺直腰守在门口。殿内是细微的抽泣声。 悲伤可以很久，但是死去的人永远不可能回来，林紫筱是死过一次的人，林紫筱知道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有鬼魂，他们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为了自己一蹶不振，甚至伤心欲绝。 林紫筱看着周围，很想知道裘月的鬼魂是否正在某一处看着，看着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为他痛哭，不知他的感觉是如何的，这样浓烈的感情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心紧紧的网住，身又如何能离的开。 林紫筱是未曾见过裘月，不知道他是如何的一个人，不过有一点可以知道，他做的很成功，至少有人为他的死难过，换做是林紫筱，或许死了跟没死并没有多少区别吧。 林紫筱笔直的像一座石狮，风雨无阻的守着光宇殿，大概有四柱香的时间后，殿门终于打开，再见他时他的脸上已没有一丝的颓废之色，林紫筱偷偷松了口气，行了礼。 他摆了摆手，深吸口气，朗声道，“来人，将国师遗体妥善安置好，择日入葬皇陵。” 皇陵，林紫筱不禁侧目看了他一眼，他的眸中神色坚毅，看上去与平时无异，但仔细看却能发现那眉宇间细微的眷恋不舍，他，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啊。 三日后，天下同丧。 皇上冷眼望着朝中大臣对裘月入葬皇陵的反对，只冷冷的说了句，谁是皇帝，你是还是朕。然后便堵住了所有人的嘴。皇陵，即便是皇子也不见得能入葬其中啊，也难怪会有那么多非议了。 裘月的丧事皇上全权交给了林紫筱负责，不过宫中人事的办事效率很高，真正用的着林紫筱的也就是偶尔来看看他们的进度，说起来也不过是个顶着头衔不干活的好命鬼。 由史官的记录上看来，对于裘月的身世只记了他是孤儿，六岁进的皇宫，然后便全是呆在皇宫中了。 收拾裘月的遗物的时候，二皇子来了，林紫筱与他的第二次照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而让林紫筱惊愕的是仅仅三天他却瘦了一整圈，浑身散发着二月寒冰一般的寒气，他说，“林紫筱要裘月的遗物。” 林紫筱说，“很抱歉，皇上交代国师的一切遗物要上交，所以…” 林紫筱以为他会很生气，像那天一样，但他没恼，他只是很平静地看了林紫筱一眼，说，“林大人真尽职，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要一件裘月的衣衫总不为过吧。” 林紫筱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几番思量，缓缓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