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夏天 第11章

夜幕笼罩着的操场上总会有很多情侣在散步。本来散步嘛，都应该是在晚饭后的，可是在学校里，晚饭后天色还很亮，如果这时候你带着心爱的人去操场散步，那么你就不能做一些你心底十分向往的事情了。因为不但别的同学会看到，搞不好连老师都可能看到。那么如果你胆子够大的话，那也无妨，随便你怎么做。 每当林子涵看到那么多的情侣在黑漆漆的操场上的时候，心里就生起了一种悲伤。那种悲伤既不是触景伤情，也不是寂寞空虚。只是因为悲伤，为了悲伤而悲伤。悲伤到最后，自己整夜辗转难眠。 有一次他看着自己手机里以前和李亚琪发过的短信时，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想过她了，好像她就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一个人。她的离开不痛不痒。就像是在街上的路人，彼此擦过，谁会去想他是谁，谁会在意他的离开。或许说不上离开，不曾出现，谈何离开。 他写道：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昨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他忘记了这是从哪里看来的，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很符合他现在所想着的。 这是林子涵的初恋。他说，初恋总是令人感伤的，美好的同时总带有一点苦涩，就像柿子一样，甜而涩，懵懂纯真。但恐怕，这是林子涵说过的最矫情的话了。 不过的确，现在这个社会中太多人的恋爱都充斥着大量的物欲，恋爱双方因为钱或权而在一起，并没有什么感情可以用来慰藉枯燥的内心，因而，现在的爱情或者婚姻出轨率居高不下。 我们总能看到很多的漂亮女郎手挽着的总是肥而丑的男人，然后踩着高跟鞋，姿态高昂地朝着前方走去，走向属于她的宝马车。也总能够看到很多帅气挺拔的男人手挽着人老珠黄的女人走向一辆宝马车，不过并非是以一种高昂的姿态，毕竟，吃女人饭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秋意越来越浓了，早晨的校园里总会有薄薄的雾霭，草地上缀满了晶莹的露珠。人工河的河面上漂着几片泛黄的树叶，然后静静地流走，流向不知的远方。河里还是有几条小鱼在游动，林子涵掰下一点面包块扔在河中逗它们，鱼儿来了又走。 今天是阴天，让人感觉到压抑。不过偶尔吹来的凉爽的风，也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惬意，之前的压抑一扫而光。但风过之后，又是之前窒息般的感觉。 林子涵下意地走在小道上，那些花草已不再如春天时候那般的冶艳了。有的已经枯萎，有的正在枯萎。就像人一样，很多人已经死了，而我们虽然现在并没有死，但我们正在走向死亡。生命就是这样，就处于两种状态，不是消亡，就是正在消亡。 树枝在风中飐动，那些叶子相互碰撞，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晚上，林子涵雅兴大发，对顾宇说：“咱们去操场逛逛吧？” 顾宇没有林子涵这般雅致，说：“你神经病啊？两个男人去逛操场，要去你自个儿去，我还是回寝室睡觉吧！”顾宇骂回了林子涵神经病，心里暗暗叫爽十分痛快。 林子涵一个人坐在人工河边上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这个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乌云的天空郁闷了好长时间。他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夜晚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致。就比如，你要别人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然后你满怀期待的去赴约。到了才发现人家没相貌没身材不说，还没有涵养，言行举止俗不可耐。面对这样的女人你只有绝望了。于是面对这样的夜晚，林子涵也只有绝望了。 在信马由缰地走了一番后，林子涵觉得顾宇说得对，还是回寝室睡觉比较好。 上次李瑾看了林子涵的文章后，就一心想好好培养他，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材。于是上课的时候总是特别照顾他，可是林子涵要的不是这个，他一心只想加入文学社，却又不好意思说。心里的一块石头总不能落地。 学校有一个文学社，社员总共也不超过十个人。其实这个文学社也就是一个摆设，没多大作用，它一个学期也才能够挤出一本刊物。有时候还是两个学期甚至三个学期一次。生个孩子十月怀胎，多不容易，可它比生孩子还不容易。 文学社社长是一名高三学生，高二的时候去区里参加作文比赛，出乎意料地拿了个一等奖，这可把学校语文组的老师们给高兴坏了。学校里从没有人在区里的比赛上得过奖项，而且这次还是个一等奖，于是立马提拔他为文学社社长。再后来，他就没得过一次奖。也没有人再得过奖。 这天李瑾拿来了一份资料，对林子涵说：“最近有一个征文比赛，我看你上次写的挺好的，那你就准备一下，按照这上面的要求写一篇文章，下星期交给我吧！对了，和林夕说一声，叫她也去写一篇，我看她写的也很不错。” 林子涵听到老师要自己去参加征文比赛，心里激动不已，想，这真是一次表现我自己的绝佳机会啊！可是当他听到林夕也要参加的时候，那种自豪感荡然无存。在将这件事转告给了林夕之后，林子涵就开始琢磨这个征文比赛的题目了。 材料上写，为积极配合中国开展无车日活动，进一步提高广大师生对可持续城市交通发展、健康出行的认识，推进“生态德育”工程进一步深入实施，改变广大师生出行观念和生活方式，倡导自觉选择公共交通、自行车、步行等绿色交通方式。根据市教育局《关于在市区学校开展“自行车与步行交通”征文比赛活动的通知》文件精神，经研究，决定在全区中小学开展“自行车与步行交通”征文比赛活动。活动的主题是健康环保的步行和自行车交通。林子涵一看到这个就发愣，想，这不是我所擅长的，这不能用散文来写，应该是记叙文一类的文体。 于是他居心叵测地就去问林夕，说：“这个你打算怎么写？” 林夕说：“不知道，还没想好。” 林子涵说：“哦。” 于是他就又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思考了。 其实这种类型的题目很好写，你只要写步行和自行车交通是多么多么的好就行了，最主要的是不能写有些官员一边开着私家车一边大肆宣扬绿色交通，这样的文章直接就会给枪毙了的。但如果你很幸运，遇到一个和你有一样想法的评委，再加上你的文笔好点的话，你的文章一定能有个好名次。可不幸的是这样的人不多，有这样思想的又能当上评委的就更少之又少了。 林子涵没有想到这一点，林夕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没有想到是因为他们连想都没想过还有这么一点，他们从没想过要去批判什么，要去改变什么。他们只是一直在做着拥有美好憧憬的一腔热忱的良好少年。他们从小就被灌输——好好学习，长大后报效祖国，这一类的思想。可灌输了十几二十年，报效祖国的看不到很多，报销祖国的倒是有很多。 对于这个社会我们不能抱有太多的幻想，不要总是以为自己能有一番丰功伟业，只要能养活自己就算不错了。有些人，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还没解决，吃了上顿没下顿，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谁还会去想着要报效祖国？没去报销祖国就算他良心未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