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想你 第4章　谁是阿民

海风拂面，海浪波涛汹涌，发出慑人的吼声，像个魔鬼的怒吼。天文台宣布，一号风球正在悬挂。若晴用手按着长发，望着海面说：“刮风了，你回家去吧！” “不”刘国峰固执地说：“你告诉我，阿民是谁？” “谁告诉你关于阿民的？” “是黎爱美。她打电话找我，她说……她说……”刘国峰忽然退缩了。 若晴扭回头，幽幽地望着他：“她说什么？” 他眯着眼：“她说我有点像那个阿民，她说我的眼睛像，我的性格像。因为这样，你才看上我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喃喃的说。 “黎爱美还说，就算你真的看上我，真的爱我，也只是把我当阿民，是不是？”他抬起头睁开眼，一脸的痛苦。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若晴含着泪：“起初是的，后来……后来……我也搅不懂我究竟爱的是阿民，还是真正的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告诉你”刘国峰咬着下唇：“其实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我在这十九年都没有恋爱过，你知道为什么？我在寻找我的女神，属于我一个人的女神！有一天，我终于找到了，但后来发现，我的女神原来心里没有我，你猜我的心情会是怎样？” “我告诉过你，我是个魔鬼，我叫过你躲开我！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完美，活了十九年，我有好多好多的缺点，我浑身都是缺点，都是罪恶！我是个魔鬼，我会害了你！我叫你逃开，你不听，你让我爱上你，我自己也很痛苦！我挣扎过，我逃避过，但是……但是……”一颗泪从若晴的眼角里滑了下来。 刘国峰的心绞成一团。他蓦地把若晴拉到怀里，豁出去似的叫道：“若晴，我投降了好不好？我不要什么完美的女神了，我只要你，好不好？只要你忘掉那个什么阿民，我用生命来爱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若晴挣开他的怀抱：“你继续去找你的完美女神，我不适合你！我是魔鬼，我混身都是罪恶，你走！你逃开我，逃开我！……” “不”刘国峰抓住她的肩膀：“只因为你从前有个阿民，就叫”满身罪恶“就叫”你是魔鬼“？你错了，若晴，虽然我曾吃醋过，但阿民已经过去了，这并不损你的完美！我只想知道，谁是阿民？不过，刚才我想通了，就算你不说也罢了，我爱的是现在的你，不是过去的你，我不计较什么阿民……” “不是这样的！刘国峰，你是个好男孩，不要被我所沾污了！你走吧，我们……分手！” “不──！若晴，你分手得很没道理！只是一个阿民，我们就非要分开不可？我说过，你仍然是我的女神，我的天使……” “好吧”若晴抬起头，眼底里闪过一道冷光：“你要听真正的理由是不是？告诉你，我不完美，除了有过阿民外”她豁出去了：“我还杀了一个女孩！” 刘国峰真正吃惊了。他打了一个踉跄，接着大吼：“我不信！你说谎，你安心赶我走！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但愿这是假的！”若晴蹲下来，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半年前有一宗跳楼案，死者是一名十八岁的少女，报上说是为情自杀的。然而，事实上，是我把她弄下去的！” 若晴开始颤抖：“当时，我约了她在天台上谈判，她爬到围墙外，失足掉了下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拉住了我的手腕。我原可以拉她上来的，可是……可是，我用力把手腕一甩，她还死命的抓住我，我狠心地扳开她的手指，然后看着她掉了下去……”若晴恐惧地捂住脑袋，回忆使她痛苦：“当时，我真的怀着杀意！我恨不得她死掉，结果我真的杀了她了……”她泣不成声：“我是个魔鬼，名副其实的魔鬼！我的心灵怎会这么丑恶？虽然我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可是，我的心灵蒙上了污点，我是个罪人，是个罪恶的魔鬼……” “住口，不要说了！”刘国峰走过去，蹲在若晴的面前：“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半晌，她点了点头。 “若晴”刘国峰扭曲着脸，他用手抬起若晴的下颚。若晴发现刘国峰不知何时，也流了不少泪：“若晴，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不过，我接受不到这么一个美好的你，会有颗这么狠毒的心！若晴，我可以接受你那阿民的过去，但是，这一宗罪……”刘国峰站起来，心碎的摇着头：“我接受不了！你不是完美的女神也罢了，可是，我绝不要这么一个满是罪恶的魔鬼！” 刘国峰迅速跑走了。国峰，刘国峰！若晴想这样叫，无奈，她无力于吐出一个字。她脸上带着苦笑，报应！这是她的报应！若晴这么想。她望着广阔无边的海面，沉思着。长久以来所压着她的这件罪恶，终于说出来了，她觉得有无比的释放感。但，随着事情的披露，她有无限的心痛，因为刘国峰永远离开她了，不只刘国峰，还有阿民……是的，还有阿民，阿民也永远离开她了…… 若晴站起来，用手背揩了揩泪。该结束了。是的，该结束了。她回头望着那块大岩石，她和刘国峰的大岩石。曾经，他为她吹笛，为她唱歌，唱她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数天上的星星，收集春天的细雨……”现在，他不想跟她一起数星星，收集雨珠儿了。若晴的眼眶再度湿润，刘国峰的歌声彷佛在空中飘荡，刘国峰，刘国峰！ 若晴缓缓的向海面走去，海水沾湿了她的足踝，她的小腿。“阿晴，你是我的天使！”是谁这么说过呢？阿民……阿民，你知道吗？你的天使如今不再是纯洁的天使了，她成了抱着千万种缺点的魔鬼！她再也配不上你了，阿民，阿民！ 海水淹没了她的膝盖，她的大腿，她的腰际。在若晴面前，刘国峰和阿民的脸孔像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最后，他俩的影像合成了一个，一个男孩的脸孔，她看见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目光，他的深情…… 冰凉的海水吻着她的脸，拥着她的头颅。在失去知觉前的一刻，她的心里就只有他──她最心爱的人。 海面又恢复了平静。偶尔，台风翻起的巨浪发出阵阵可怕的吼声。 忘了告诉你们，“他”的名字叫 黄进民…… 二零零零年五月，下午四时半。 赵若晴坐在赵家大厅里，托着下巴，看着姐姐赵若曈在家中转来转去。 今天，若曈穿得很美，一件曳地的紫色晚礼装，头上别着紫色的小花头饰，很美，很俏。若晴时常想着，自己长大后，是不是跟姐姐一样美？虽然，若晴不小了，她十八岁。 若晴望出窗外，她觉得好无聊。待会生日派对开始后，趁着姐姐被那群男孩子包围时，得先开溜开溜！若晴这样打算。 “阿晴！”若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嚷：“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打扮？别告诉我你已经打扮好了！” 若晴苦着脸：“什么？这样不行吗？满方便嘛！”当然了，穿衬衫牛仔裤，待会儿溜到街上就不会接收到途人的奇异目光！ 母亲怡娟走过来：“阿晴，今天是阿曈的二十岁生日，你给姐姐一点面子行不行？别这样毛毛躁躁，你已经十八岁了，长大啦！”怡娟把若晴拉过来：“来，阿曈不是给你准备了一件晚装吗？客人快来了，你赶快回房换装去！” “妈──！”若晴苦着脸，穿那种曳地洋装，行动就不方便了！她求救似的望着父亲赵广源，他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若晴乖乖的回房去了。 赵若曈成了派对的重心。 本来么，若曈一向长得很美的，才进大学一年级，就有成堆的男孩子追求她了。今天这个派对，来的大多是男孩子，都是若曈的同学：程福、万杰安、陈彼得、小张、小程、小江……全把注意力集中在若曈身上。也有些女孩子的，除了若曈的同学朋友外，还有若晴的姐们周代代、黎爱美，以及庞翠。不过，她们三人的到来并没有给若晴作伴，因为她们都被小张小程的一群吸引住了。此刻，活跃的小江正扯开喉咙叫：“现在，我要为咱们的美人儿若曈，弹奏一曲”你是我的唯一 “好！”周代代首当其冲的和应：“我来唱我来唱！” “你是女孩子耶！这是男孩唱的情歌！”万杰安哭笑不得。 众人笑了。周代代大眼眨眨，接着一鸣惊人的喊：“我怎么不能唱？我也爱若曈──！” 众生哗然，接着笑得更厉害了。若晴坐在一旁，也被周代代弄笑了。忽然，她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跟她一样离群独处，远远的望着若曈的一群。 他没有加入派对，起码他的心没有加入。 他是谁？若晴很好奇。来到这儿，不参加派对又能干么？ 若晴走过去。那男孩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很整齐，很正派。看见若晴走过来，他微感惊讶，接着脸颊居然微红！ 好害羞的男孩子哩！若晴觉得好玩极了。她挤在男孩的身旁坐下，问：“喂，你是若曈的朋友吗？怎么不一起玩玩去？” “我比较喜欢静。而且……我觉得坐着远观的感觉美妙极了！”他的声音很柔，给予人一种斯文的感觉。 若晴打量着他：他有一头光泽的头发，黑而深的眸子，挺鼻子，薄薄的嘴唇。他是漂亮的，若晴不禁把他的脸跟若曈拼一拼：蛮合适的一对！ “其实”男孩望着她笑笑：“我知道你，你是若晴，阿曈的妹妹。” “你怎么知道？”若晴奇怪。 他的头微微倾侧，有点失望：“原来，你忘掉我了吗？” “你？”若晴想不起她在何时见过这男孩。 “是的，我！”男孩微笑：“一年前，我和一大班同学一起上过你家，那是阿曈带我们来的，大家一起温功课！我见到你，你才只是十六七岁，是个小女孩！你……” “哦哦，是去年的事吗？”她冲着他嫣然一笑：“那么，你是……你是……”他的眼睛闪闪亮：“记起我了吗？” “不记得了！”若晴笑着，干脆一口承认：“你是我姐姐的追求者吧？你叫……？” “黄进民。” “哦，黄进民……”若晴实在记不起这个黄进民，她急于转而话题：“你看，你看见对面那座山吗？”她拉着他的手腕，走到窗前：“就是那！” “嗯？又怎样呢？” “现在你的问题呢，就是太没胆量。”若晴转过身子：“没有没兴趣跟我一起训练训练？” “训练？训练什么？在哪训练？” “你别管！敢不敢开溜？”若晴俏皮地笑笑。 黄进民一拱手：“乐于奉陪！” 赵若晴带着黄进民，走出公寓，开始向后山走去。在上山途中，若晴已香汗淋漓，气喘吁吁了。黄进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帕，替她印去汗珠：“怎么了？究竟去哪儿嘛？” “快到了！”若晴指着前面的亭子：“终于到了！” “凉亭？” 若晴得意地笑笑：“就是这儿！好美的地方吧？” 黄进民环顾四周，只见亭子以外，除了一片草砰外，什么也没有了：“我们来这儿干么？” “训练你的胆量啊！”若晴绕着他身边走：“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追不到我姐姐？因为你胆怯，害差！” “我不是……” “慢着！”若晴手一挥，一脸老气横秋：“我知道被人看透自己是一件怪别扭的事儿！不过，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呵！”她把黄进民拉过来，面对广大的草坪：“像我这样”她用手圈着嘴巴，叫：“我──爱──你，若曈，我──爱──你！” 黄进民望着若晴，简直是傻了眼了。若晴回头看着他，噘着嘴说：“快叫啊，别像个呆瓜似的！你要趁此机会训练自己的胆色，不然，我姐姐就会被别人抢走的了！”她推着他：“叫啊，叫啊，我陪你一起叫！” “我……我……”哎哎，真是气死人了，这个害羞的黄进民！ 若晴对天长啸：“我爱你，若曈，我爱你，若曈，我爱你……” 受了若晴的启发，黄进民也开始叫：“我……我……我爱你！” “GOOD！”若晴高兴得露出笑靥：“就是这样！我爱你，若曈，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若曈！我爱你！”若晴也叫：“我爱你一万年！” 半晌，若晴认真地望着黄进民：“怎样？熟练了没？你对着我示范一次！” 黄进民的脸颊飞红，他一咬牙，情深地凝视着若晴：“我爱你！我爱你好久好久了！” “哗，太棒了，黄进民！”若晴高兴得手舞足蹈：“你比我想象中进步得还要快，还要好！”她豪气的拍了拍黄进民：“像刚才的口气加眼神，我姐姐是非你莫属的了！放心，我会帮你一把的！” 黄进民被称赞得飘飘然了。若晴拉着他：“快，咱们快回去，现在，姐姐他们一定是在举行舞会了！记着邀请姐姐跳舞！” “慢着！”黄进民把若晴拉回来：“我不会跳舞的！” “什么？你连跳舞也不会？” 若晴突然握着黄进民的手，黄进民又脸红了。若晴说：“傻蛋，怎么啦？现在快来恶补一下也不迟！我最会教人跳舞，你是聪明蛋，包你一学就会！” 若晴专心的教，黄进民努力的学，不一会，黄进民已学会简单的华尔兹基本步了。 若晴不断叫：“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再多练习，行家也看不出你是新手！你是聪明蛋，聪明蛋！” “对了黄进民！”若晴忽发奇想：“你该不会跳恰恰的，是不是？这个流行舞你也不会跳，会让人看贬！我教你！”若晴刚开始跳起，差点被半高的鞋跟绊倒：“臭鞋子！黄进民，你看，我这个样子怎能跳恰恰？” 黄进民一看，若晴穿了件曳地的粉红色长裙，银色腰带，粉红色半高的鞋子。她明眸皓齿，长发垂肩，好飘，好美。若晴把腰带解下来，用它绑着长发。接着在裙摆打了个结，露出小腿，又把鞋跟拔掉。她拍了拍肩膊，口中打着节拍：“行了，现在可以跳了！来啊，跳啊！” 黄进民无奈的笑了笑，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他在若晴的对面开始跳了。“左手，摆右，右脚……”若晴引导着他：“太棒了太棒了，黄进民，你是个天才！” 黄进民跳得起劲了，满头大汗。他也把领花拿下来，解了衬衣第一颗扣子，又把西装褛脱掉。他由成熟稳重的样子，摇身一变成了活跃的小伙子。本来么，他根本是小伙子，才二十岁。若晴笑着说：“黄进民，你这样子比刚才好看多了！” “你也不差！” “我？哈，我是个邋遢的小鬼，人人都这样说！” 黄进民边跳边说：“你不是小鬼，你是天使！其实你很美，你是个美丽的天使！” “你很会说话，不过这比喻不适合我！黄进民，别侮辱天使啦，哪有像我这样的疯天使？”若晴眼珠转了转：“若我是天使，姐姐肯定是天仙，又美又可人的天仙！是吧？” 她的“是吧？”问得很暧昧，很有双关的意味，令黄进民很尴尬。他望向天边，停止跳舞：“看，阿晴，天空变了金黄色了！” 真的！一抹彩霞正悬在空中，把天空都染成了金色一片。“好美的夕阳！我还是第一次在户外看到哩！” 黄进民望着她，若晴的侧脸被金光所包围，他不禁眩惑了。“糟了！”若晴突然叫起来：“天快黑了，咱们得赶回家去！”若晴开始向山下跑。 “喂，阿晴，等等我！”黄进民回凉亭去，一手抓了西装褛，然后没命似的跟着若晴跑。 天边的金黄色悄悄淡下来，鸟儿唱着歌儿回归山林。 天真的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