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里应该是风水不错的地方,有人故意破坏这里的风水!”詹师父指着前面的一条小溪。“但是你们看那条小溪是不是横向流过呢?我想那条溪原来应该是弯曲才对,有人故意将它截弯取直,你们看远方不是有凹陷的地方吗?那里应该就是旧河道。另外,在墓冢的正对面有一颗大树,乍看之下就像一把刀刺入棺材。而且,右边的白虎方位有一座土堆,一看就知道跟底下的山丘很不协调,肯定有人特意堆砌的,要让白虎高于青龙。还有,墓前不是有一些小土堆与凹陷之处吗?我看这也是人工所为,不是自然生成。 “这里附近没有村落,更没有乱葬岗,可见墓主当初是看中了这里的好风水,才将墓冢建于此地,因此不可能有这些东西存在才对。那又为何有这些呢?” “就是如你刚才所说的,要破坏这里的风水。”拓拔昭尉露出严肃的表情。 “阿,我想起来了!”夏侯凌嚷着。“那晚我感到有两道不同的阴气上身,其中一道应该就是这位墓主。而我会来这里,也是他暗中拉我来的!” “唉……公子,我看你这么衰,以后还是不要做善事好了,怎么现在连鬼魂都找上你呢?” “凡事小心,一切就平安,这是孙丽琴特地叮嚀我的。反正做善事,也是为自己积阴德,所以不用担忧啦。” “大哥,这里有块倒塌的墓碑。”随意乱逛的小康在远处喊着。也因为拓拔昭尉生怕在都督府被人起疑,因此叫这三个徒弟改称他大哥,不要叫师父。 众人一听,急忙奔了过去。李保州和黄景业用这几个月所学的方法,轻轻拭去黏附于墓碑的尘土,但字跡已模糊。詹师父左看右瞧,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拓拔昭尉则从尚能辨识的凹痕、再搭配常识,研判出应该是怎样的字句。“死者于玄宗年间往生,应该名叫纪瞻,其子孙挺多的,所以这座墓应该是大墓才对。” “有人故意破坏这里的风水,应该也是在一百多年前就发生了,子孙要是因此被带衰的话,早就衰到蹲个茅厕打喷涕,也会引爆沼气!因此他会尾随孙丽琴来找我,绝不是因为是风水被破坏的关係,而是为了他自己才对。”夏侯凌蹙着眉头说。 “公子,难道你又要开棺验尸吗?”篠茜垮着脸嚷着。 “反正妳有度母鐲护身,又有一堆辟邪之物,怕什么啦!”夏侯凌因一直想着墓内发生什么事,因而口气乍听之下有些严厉。 “篠茜也是担心你又遇到衰事呀,你也不要责备她!”李保州说道。 “我当然知道宝贝ㄚ头关心我呀。”夏侯凌望着篠茜,她撇过头去。“但是你们有没想到,这位纪先生好不容易带我到这里了,我还溜走的话,他会怎样招待我呢?我是在烦恼这个呀。” 众人思索了一下,夏侯凌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死者都从百里之外将夏侯凌引来了,他这时因害怕而逃的话,带着执拗的亡魂那能放过他呢?篠茜露出歉疚的表情,轻挽着夏侯凌的手,他苦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詹师父,你认为怎样?”拓拔昭尉担心墓里又有怪异的东西,于是问道。 “既然我们都来了,就顺从天意吧。反正我们是做善事,帮墓主脱离苦海,不是吗?” “小弟对墓不熟,只对山洞比较了解,詹师父认为该怎么挖呢?” 所有人一听,不时撇过头去、就是打哈欠!他会对墓不熟?天呀、地呀!若要严格地说,应该是对正常的墓不熟才对……因为拓拔昭尉带着两位新徒弟所进行的第一个实地教学,一开挖棺盖,棺材里居然全都是白蚁,而且还是有翅膀的,吓得他们俩被白蚁追着狂逃。 “既然是玄宗时期的墓,而且死者应该是大户才对,因此这墓应该是深入山丘,外面的墓冢只是装饰用而已。” 跟我猜的一样,果然有一套!拓拔昭尉想着。“我看又要挖山洞了,所以必须回到途中经过的那个镇买些工具才行。夏侯兄,你认为怎样?” 夏侯凌頷首,然后闔上双眸,双手合十,向亡魂解释此时必须离开的原因。 风,幽幽地吹来,但没有沁凉的阴森感,反而是温馨柔和的风,繾綣于他们身上。然而他们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因为谁都知道那是灵魂向他们表示——老子已经知道,你们可以滚蛋了! 果然,他们连滚带爬地急忙快闪。 他们买足了工具,再顾了三匹马驮运,隔天一早就回到山丘前面,搭起一座毡房当做休息之用。他们讨论的结果,假如墓冢是假的话,应该是故意增加挖掘的困难度,或者里面可能有特别用来对付仇家的机关。另外,墓道不太可能位于墓冢的上方,因为那必须耗费相当多的人力物力才能以悬空的方式挖进山里,墓主不太可能如此做。因此决定分别从墓冢的两侧试挖,詹师父和篠茜就留在外面当守卫。 有谁应死者之託挖墓捡骨,会选在夜晚呢?放心,绝对不会是他们!更何况方圆十里之内又没有人,因此他们準备就绪之后,就趁着大白天赶紧开工,免得晚上被鬼吓! 过了一个多时辰,没想到两边居然都挖到墓道。而且,往里走了约两丈,两个墓道同时转弯,彼此贯通。两边的人分别来到约墓冢的后方时,就出现一个笔直的主墓道。 詹师父听到了小康的叫喊,就跑了过来,当他看到小康递了颗药丸给他,不禁满脸狐疑。篠茜怕耿直的小康不小心说溜嘴,就在旁解释着这是因为他们所挖的宝都是埋在上千年的洞窟里,里面有不少秽气,才含这种药丸防毒。詹师父一听,觉得颇有道理,就含在嘴里。 他钻进侧墓道之后,就凭着火把的照耀,仔细对照罗盘,才说道。“你们看这主墓道就像身体,而两旁的分道则是双手,前方的墓冢则是珠,此乃青龙戏珠之大格局。然后却被栽了一颗大树,宛如利刃直劈龙心,这家族不败也难。” “咦,如此的话,这仇家应该有进入墓穴才对,但他们是从那里进来的呢?因为我刚才挖的时候,土壤没有被连续两次翻动过的痕跡。”拓拔昭尉不解地说。 “我猜,这人应该也是行家,熟諳此墓的格局,才从另一个方位挖进来,直达墓室。” 忽地,夏侯凌像突然被轻轻擦撞到似的轻晃了一下,然后左看右瞧,但没有人紧贴着他,不禁蹙着眉头说。“我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拉我!” “应该是纪先生吧!詹师父,因为不晓得主墓道里面有什么,等我们进入主墓室,一切安全无虑,再请你进来帮我们好吗?”拓拔昭尉说道。 詹师父当然有些害怕,毕竟他既不会法术、又不懂武功,因此就点了点头,到外面等待。 “夏侯凌,要把纯鉤剑拿进来吗?”黄景业问道。 “好吧,顺便把辟邪的东西也拿进来,天晓得里面藏有什么……东西!” “我猜,纪先生既然有事拜託你,应该不会害我们才对。”李保州说。 “但是破坏风水之人可就难说了!船到桥头,自然就会撞上去,进去就知道有啥东西等着我们。” “你难道就不会说些好话吗?”拓拔昭尉整张脸垮了下来。 “听久了就习惯嘛,小康,你说是不是?” 小康一下望着夏侯凌、一下瞅着拓拔昭尉,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乾脆紧闭着双唇。李保州剎时笑了出来。 此时他们已进入山丘里面,本来就觉得有些凉意,但在李保州的笑声中他们却感到身体一片寒意,而且有着麻刺的感觉,彷彿有着许多细碎的冰块在身上蠕动,绝不是山中一般的阴凉,阴森的恐惧也随之侵蚀他们的心头。他们相覷不语,直觉那道笑声或閒聊惹恼了亡魂,才故意折磨他们的身心。 “凡事严肃,不要嘻闹。”拓拔昭尉既胆怯又严肃地说。“这不是我们以前所碰过的那种墓。” “拓拔昭尉,你有没感觉怪怪的?这个墓差不多也有一百五十年了,为什么所散发出来的霉味不像以前我们所碰到的呢?”夏侯凌左看右瞧,彷彿要找出通气孔在那里,然后胆怯地说。“会不会又有……” “大哥,有这么多人帮你抓蛇,不用怕啦。”小康直接说出来。 夏侯凌原本想白他一眼,却猛然感到几股寒颤又湿漉漉的气息在皮肤上蠕动,那略微黏答答的感觉就像有几条蛇就在他身上爬行,这绝不是潜意识的作崇,他又不是没碰过群蛇围攻,对不对?这是逼真的感受,他惊恐地挪动脖子,既想看又害怕地将视线往下飘,却没看见身上有任何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众人都晓得夏侯凌怕蛇虫之类的,然而当下的氛围也逼得他们不敢笑出来,尤其瞧见夏侯凌胆颤的表情,不由地也僵硬的扭动颈子,查看自己的身体。 拓拔昭尉看夏侯凌有些恍神,这是被鬼缠住的反应之一,于是以低沉的口吻说。“别再一直想了,大家除了要小心之外,更要随时注意同伴。走吧!” 他大步往前迈进,其他人也提起胆子,尾随在后。这条墓道并非笔直,而是略为蜿蜒,宛若一条扭动身躯翱翔的飞龙。当他们来到应该位于后山的位置,墓道突然垂直往下,也就是竖井,其上方有两根交错的硕大横樑,作用应该是将棺木吊下去,也是为了施工方便。 于是拓拔昭尉叫黄景业和小康到外面拿滑轮跟绳索进来,顺便询问詹师父,这是怎样的构造。他们来回跑了两趟,才将工具全带进来。 黄景业将绳索放在地上之后说道。“詹师父说这穴井应该是直通龙心,也就是主墓室,深度应该不深。” 拓拔昭尉点了点头,朝井内扔下小火把,果然不到两丈深,然后叫小康爬上横樑绑绳子。 “等一下,里面好像有声音?”夏侯凌微微侧着头。矗耳聆听。 拓拔昭尉忍不住蹙起眉头。他想了一下,依然叫小康绑上绳索,也叫黄景业将庭燎的各种原料带进来。也因为有上次诸侯墓的经验,他们除了在井壁凿洞之外,也将小木棍插进洞里,以利攀爬,不然只靠绳索上下的话,太过于危险。 夏侯凌的武功最高,拓拔昭尉最有经验,因此由他们先下到井底。身上绑着绳子的拓拔昭尉快垂到下一层的墓顶时,尽量将身体平放,然后用一根棍子将早先扔入的火把拨进只有死寂与阴寒、更不知藏有何物的黑暗里。 夏侯凌攀着小木桩往下爬,就快到井底时,才将身子转了过来,头下脚上地将一根火把用内劲朝火光的边缘射过去,火把就斜斜地插在地上,然后他将一个火苗用巧劲射向火把,将其点燃,以断定这里是否就是主墓室。 然而,除了一动也不动的两盏火光之外,就是全然的黑闇。他们对望了一眼,用眼神给对方打气之后,彷彿生怕扰醒了沉睡百年的鬼魂,轻轻地跃到这一层。拓拔昭尉朝上方打个手势,黄景业就带着几根火把和工具下来。 四周跟墓道一样全是土方,没有用封土将墙壁紧固,而且宽度比墓道大上两倍,。他们躡手躡脚地拿着火把往前走,不时发现有石片所构筑的支柱支撑着屋顶,应该是避免崩坍之用。 夏侯凌的视力受过训练,眼睛在黑暗中所能看到的比他们深远,当他们来到约山丘的中心时,他就停下脚步,略微发颤地说。“左前方有一条蛇啦!” “才一条,你怕什么呢?”拓拔昭尉摇着头说。 “我没看到的地方还不知有几条呀!” “两位别吵了,待会我抓几条蛇,燉蛇汤给你们喝啦。”黄景业急忙说道。 为这种事吵也太过小孩子气了,他们俩耸了耸肩,再往前走去。然而他们才走了约七丈远,就看到地下有个约三尺宽的洞穴,夏侯凌拿着火把往里一探,差点瘫软倒地。 可能是蛇窟!拓拔昭尉和黄景业不约而同地想着,急忙往洞一看,同样剎时盪起鸡皮疙瘩。里面有着一滩像墨一样黑的水,飘盪着腥臭味,上面飘浮着几十支蛇,纠结成一团,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这个洞可能是纪先生的仇家故意挖的,你们看四周都是随意挖掘的痕跡,再洒些狗血之类的鲜血。”拓拔昭尉见此情景,也不禁动了怒。 “我看棺材也不可能完整了。”夏侯凌说道。 “旁边有陪葬品耶!”小康兴奋地喊着。 “要拿之前,先确定有没毒蛇藏在里面呀!”夏侯凌嚷着。小康喊了声知道了,就将黄景业召来,教他如何判断陪葬品的价值。 夏侯凌和拓拔昭尉小心翼翼地绕过水池,往前走了六七步,就被眼前的景气吓愣住了。同时,一股阴风彷彿求助似的捲绕着他们,甚至将怒气发洩在他们身上,狠狠啃蚀着盪起的千千万万毛细孔,将恨意钻进血管,随着血液奔流到全身。 小康拿了一些值钱的陪葬品之后就先运上去,黄景业则走了过来,同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轻喊出来。 棺盖已被翘开,丢弃于一旁,上面刻着愤恨的字句。若大的棺木彷彿被人用镐子狠狠砸烂了一半,被破坏的部份全露出细长尖锐的木刺,在暗红的火燄照射下彷彿是一支支透着浓烈恨意的狰狞尖牙。一根根苍白的尸骨像令人厌恶的东西被重重砸在棺内,而且还有被动物啃咬过的痕跡。十几条蛇有的捲缩在骨头上,有的则在一根根的肋骨间爬行,将棺材当做它们的窝。珍贵陪葬物仍留在棺内,并没有被带走。 “难怪纪先生会死不瞑目,想要拜託你。”拓拔昭尉以发颤的口吻,轻声说。 一条蛇扬起了身子,冷峻地瞪着夏侯凌,彷彿警告他胆敢往前走一步的话,就让他丧命于毒牙之下,逼得他颤抖地说。“我……们先回到上面吧!” 然而,他才一说完话,就要转过身去,却感觉有一支手从后面搭在他的肩膀,但是拓拔昭尉和黄景业并不是站在身边,还隔着一段距离呀,那么这支手又是谁的呢?而且,他感受不到手掌应有的柔软触感,而是硬梆梆的,更是透着冷冽的寒意。在死寂的空间,他只听到心臟狂乱的跳动声,而且还不是一道,是三道!可见拓拔昭尉和黄景业也发现什么,当下吓到惊愣住,无法发出声音。 他,狠狠倒吸了口气,拼命将眼角的餘光往右肩挪去,还是没看到,他咬着唇,微微转动着头,再次挪动渴望闔上的眼珠子。他,终于在哆嗦中瞥见了,是一支苍白的手骨,而且不可能是有人恶作剧、或者从上面掉下来,以他这种功力,那有可能听不见呢?不然,它是怎么搭到肩上呢?当然是鬼魂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彷彿不让他离开。当下,眼前的那些蛇此时已不算什么,亡魂就在他背后呀! “纪……先……生,是……你吗?”夏侯凌打着寒颤说。同时他也听到两位同伴哆嗦地往后挪动的声响。 呵……呵……小心! 即使他告诉自己,纪先生是特意来叮嚀他,但阴寒的声音钻进了耳膜,仍旧无法自拔地猛打颤慄。忽地,他听到了怪异的声音,是动物移动的声响,警戒心就在这剎那间将对于鬼魂的恐惧拋在脑后,严肃地嚷道。“有东西爬进来了,快把火把全点上!”同时,右肩的坚硬压迫感也消失无踪。 拓拔昭尉和黄景业的魂魄被他的厉声抓了回来,慌张地将带来的火把一一点燃,而夏侯凌则迅速将燃起的火把用力插在四周,总共插了有六根之多。但是,当下他们却惊愣住了。 “这……里是那里呀?”那是黄景业恐慌的声音。因为,他们在扩大的火光中,看到了自己,而且是既清晰又扭曲变形的自己,他们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所看到的自己又变得像怪物般有稜有角,又忽而变胖、忽而变瘦! “这里应该有会反射出影像的晶石!没想到我走过大江南北,却在这大草原的边缘发现这种东西!”拓拔昭尉既惊又喜地说。 “拿傢伙,东西靠近了!”夏侯凌拔出了纯鉤剑,而他们也吓得拿起镐子与铲子,紧盯着火光的边缘处。这时,原本缠绕于棺内的蛇,也一条条爬出来。 忽地,一支头小身肥、头顶扬起两支长长的触鬚、约有两尺高的毛绒绒动物,落在殷红的光线边缘。 “这……好像是旱瀨,但是细看又不像!”拓拔昭尉哆嗦地嚷着。 “是……变过种的,我感受到它们身上的怨气。” “它们?到底是几支呀?”“大概已溜进来十来支了……” 那支动物漾着清冽的目光,瞅着他们仨,张嘴发出吱吱地愤怒声响,同时也露出两颗钉子般尖锐的牙齿,然后朝散发出阴气的夏侯凌飞快地跳来。夏侯凌挺剑挥去,一剑将它的头颅砍了下来,也将两截的尸体盪到旁边。 其他支彷彿知道同伴被杀似的,狂乱地发出齜牙咧嘴的声响,同时也从八方奔来,他们只好拿起手中的器具猛砍。然而它们的身手太过矫健了,蹦跳的速度可能比狼还快,叫他们怎么能应付过来呢?拓拔昭尉和黄景业没多久就被咬到,一边痛喊着、一边咬牙切齿猛砸,却又不时传来惊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