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贱不侠 第77回　秦始皇陵1

天敦派终于找到躲在佛光寺的夏侯凌，命令他尽速赶往长安，希望能劝阻黄巢再次做出不得民心之事。然而当夏侯凌带着拓拔昭尉他们赶到长安时，悲剧已经发生，无法挽回。 能当上统一中原的开国皇帝，不管多虚偽，起初一定要站在百姓这边。黄巢虽然打着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旗帜，而且他本身也有这个能力。另外，腐烂到发臭的唐朝也已完全符合亡国的条件。黄巢却不知善用，反而大肆烧杀掳掠，更下令发动好几场血多到真的流成河的大屠杀。 他好不容易佔领长安，却不知励精图治，反而从上至下开始过着糜烂的生活，腐化革命的心。如此的行径怎么能建立一个统一中原的王朝呢？夏侯凌不禁对他失望透顶，感叹着他顶多只能当一方霸王，无法当统一中原的皇帝。 不管怎样，夏侯凌还是暗中进宫，面见这位他几乎已不认识的大齐皇帝。 在黄巢受困之际，居然还有朋友不为官位前来看他，他当然相当开心，摆出豪华的奢宴款待他们一行人。在人家的地盘上，夏侯凌只好搞笑耍贱，搏大家一笑，然后趁机劝说黄巢该当一位明君，而不是学被他赶到成都的李儼、甚至隋阳帝。 但是，黄巢只能重重叹着气，他已经无力能控制属下已被挑起的兽性跟贪欲。黄巢闷得难受，也不知事情会演变到这种无法控制的田地，于是叫夏侯凌留在宫内，说故事给他解闷。 同时，也让他们“尽情”参观大唐宝库，当然也包括他历年抢来的财宝！ 这几个不知见过多少珍宝之人，各个全都睁大着眼睛，迷失在眼睛差点睁不开的宝库里，更是乾脆抱着名画或名器，狠狠睡上一觉！ 黄巢听闻之后，忍不住狂笑出来，就让他们在宝库再狠狠逛上一天，顺便帮他“稍微”统计一下那些宝贝属于特甲级！ 夏侯凌一行人虽然都杀过人，但那是为民为义才下杀手，并非是听令于潜藏于体内的兽性而滥杀无辜，不把同类当人看。至于李保州跟黄景业也是厌恶了这种生活，才会离开黄巢。 夏侯凌虽然耽溺于无数的珍宝，但也不忘此趟的目的，为了不再引起屠杀与劫掠，就必须引开齐军的注意力才行。他们最后讨论的结果，都赞成拓拔昭尉的建议。 自古以来的盗墓者，最崇高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挖掘秦始皇陵！大家说对不对…… 至于第二志愿嘛，当然是高宗与武后合葬的乾陵！据说这对夫妻将当时天下的一半珍宝带在陵寝，那时可是盛唐时期，如此的乾陵能不荣登第二志愿吗？！ 用脑浆外面那层壳想也知道，东亚地区的众多国家中有那位皇帝的财力、国力与宝物比得上秦始皇跟唐高宗、武则天夫妇呢？ 因此，这两座墓想当然尔是盗墓者的第一和第二志愿！ 至于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年、这样多人的朝思暮想，这两座墓在众多皇帝的群“墓”并起、虎视眈眈、“死”也要一拼高下的情况下，依然稳坐第一和第二志愿，无“死人”能动摇他们天王、天后的地位呢？ 原因嘛，其实是相当简单的！ 前者，历代的盗墓者尚未想出该怎么挖进去，尤其是还能拿着宝物活着出来花用，而不是沦落为当秦始皇的人俑。 后者，因为是依山为陵，更是从梁山的半山腰凿洞进去，因此必须动用大批人力挖掘才行。所以只要一开始调集人力，在人多口杂、人又喜欢炫耀的情况下，朝廷当然会立即知道，那有可能不派兵将这些人当叛军追杀呢？ 于是，夏侯凌和拓拔昭尉进宫面见黄巢，他们才开了个头，还没讲到挖墓，黄巢就兴奋地拍龙椅、张龙口、喷龙涎，害得他们自心里直呼“恨不报告、未带伞”！ 黄巢打算开挖秦始皇陵，可能是为了想让士兵有事做，也可能是想掠夺财物来购买军需，更可能想在历史上留名。探讨终归是探讨，真正的原因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原本黄巢要请他们俩主持开挖，但他们只愿意指导试挖，不想被人追杀？ 为什么？一旦有人知道他们是负责挖坟的大臣，不会一大批又一大批的人来找他们——放心，不会是因帝陵被挖而怀着忠孝节义之心来找他们算帐——勒索，分一杯羹吗？ 毕竟他们没有官职，因此黄巢答应他们的退缩。 他们一行人掛着既像神主牌、又像棺材、外围镶着金箔之特甲级贵宾证，领着试挖队伍，前往驪山东北方的驪山陵（秦始皇墓）探勘。 拓拔昭尉挖了这么多年的墓，从未有像此刻的风光！有那个盗墓者去盗墓，还有大批士兵护驾，还风风光光地坐着轿子去呢？ 他，意气风发地站在秦始皇的封土堆附近，不可一世地望着秦始皇陵。 “师父，不是有传言，当初项羽烧完阿房宫之后，就开挖这个仇人之墓，非要鞭秦始皇的尸洩恨才爽。酈道元在水经渭水注中提到，项羽入关发之，以三十万人，三十日运物不能穷，关东盗贼销槨取铜。因此墓里还有东西吗？”李保州问道。 一些抱着发财梦的侍卫，当下紧张的就像腹部已如火山那般爆发、而茅坑却只有一个，只好拼了死命也要挤过来。 拓拔昭尉满脸严肃地扬起了手，要众人闭上吵到没人听懂他们在问什么的嘴。“话说当年，刘邦的军队就在附近，就算项羽恨不得挖了秦始皇的墓，鞭他的尸、熬他的骨、炸他的肉、花他的宝，也不敢动用几十万人挖坟呀！而且刘邦称帝之后，还派遣军队保护此陵，要是早已被项羽挖空的话，他这样做是要给谁看呢？ “话又说回来，倘若真的被挖的话，司马迁做史记，怎么可能遗漏这项重点中的重点呢？另外，酈道元乃北魏之人，司马迁是西汉呀，是谁的年代距离项羽近呢？当然是司马迁，因此酈道元可能误将传说当真而已，或者他打从心底厌恶秦始皇吧。 “另外，水经中记载，项羽入关发之，以三十万人，三十日运物不能穷……你们想想，这座墓用三十万人挖的话，需要几天就可以把它铲平呢？三十万人耶！我看用不着七天这里就变成湖了！所以，一定有出错！” 围观者一听，重重地点头称是。三十万人，连天下都打下来了！ “汉书刘向传中记载，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烧其臧槨。水经也有提到，牧人寻羊烧之，火延九十日不能灭。因此，此墓也可能已烧燬了。”黄景业说道。 众人又惊怕起来。不过真金不怕火炼，至少还有金子可抢。 “为师的也看过此文，反覆思索之后，得到一个可能性！谁都知道，秦始皇将建造此墓之数万、甚至十几万人全埋在陵墓里，以防设计走漏。史记有言，大事毕，已臧，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因此秦始皇有变态的倾向，对不对？（对……众人喊着。夏侯凌则在一旁拿着刀子割羊肉） “此墓那么大，是不是还有空气，被关在里面的人会不会立即窒息而死？（不会……大家喊着。夏侯凌拿起木条穿羊肉） “这些还没死的成千上万之人，会不会跟我们一样放各种宫商角徵羽各种音调的臭屁，拉各式各样、更是千变万化的屎？（会……大伙嘶声吼着。篠茜一边听到想吐、一边烤着羊肉串） “秦始皇当然不愿自己变成荫尸，因此在预防积水的情况下，肯定有排水孔，有孔就有空气若多或少的流通，因此这些人不管是饿死、渴死，尸体会不会腐烂，发出浓烈到想吐的尸臭味？（会……众人齐喊着。夏侯凌吃着羊肉串，听到很反胃） “所以，屁、屎、腐烂，就会形成沼气。而那支羊所掉进的地方，正是当初活埋这些兴建工人的若大洞穴，那牧儿将火把丢进去，怎么可能不引起大火呢？因此，所烧的是这些为人挖坟还被杀、为人掘坟变成自己的墓之无辜百姓的尸骨呀，而非不知多少人恨之入骨的秦始皇。（妳要吃一串吗？都听到呕心死了，还吃！这是夏侯凌和篠茜的对话）” 一位军职最高的男人见夏侯凌蹲在一旁吃烤羊肉串，彷彿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于是说道。“豆腐，也该换你发表一下高见了。” 夏侯凌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将口中的羊肉嚥下，才说道。“喔！那要从那里开始挖呢？” “这个问题才是重点中的重点，因此我还没想出来！” 夏侯凌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然后掏出几锭银子给侍卫。“就先让他慢慢去想吧，你们去买几支羊来烤羊肉串。要是谁敢买羊不付钱，我就让他永远跟秦始皇的尸骨躺在一起！” 众人早就听说豆腐的武功相当好，只好畏畏懦懦地去买羊，免得跟秦始皇共枕而眠。 拓拔昭尉则将部众分为四个队，由他跟三位徒弟带领，也将驪山划为四个区，分别掘土尝土。至于夏侯凌跟篠茜则领着一批人，四处询问当地的居民关于传说与听闻。 77 经过了五天，夏侯凌从当地一位老人口中得知，在帝陵的东边，十几年前曾有村民掘土做坟，没想到却挖到一个陶製的人头出来，那家子人认为这可能是秦始皇的鬼兵，因此吓得将土填起来，另找地点筑坟。 兵俑！夏侯凌曾陷入秦始皇的魔界，因此直觉地想着。于是他请老人带路，前往那个地点，但已经过十几年了，老人那记得那么清楚呢？只能大概地指出可能的地点。这一区是由小康负责，他就叫侍卫将小康唤过来，先试掘这里。 过了三天，用特殊铲子挖土而尝的小康，就边呕吐、边露出众人殷切期盼之阴森诡譎的奸笑。除了封土之外，还有胶泥土，找到啦…… 秦始皇陵可是千年以来，千万子民的第一志愿，谁挖到、谁就将留名青史呀！ 这……还等什么呢？所以，小康大声吼着。“挖呀……” 不过，关于秦始皇陵的传说实在多如牛毛，因此众人就像初恋般，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地挖掘。小康在旁做技术指导，同时丈量底下墓穴的地界。 夏侯凌当然是左半身穿道士袍、右半身穿僧袍，一手拿桃花剑、一手拿金钢杵，诵着各种经文，惧怕秦始皇找他算旧帐。众将士却以为他在帮大家驱鬼，纷纷投以感激的眼神。毕竟这是傲视天下、谁“敢”争锋的秦始皇陵，不是偏远地方的那种小王之墓呀！ 这片土地被众人跑来踏去，再加上挖掘，于是很不甘心地怒吼声，一小方泥地崩塌了！紧接着，当然是所有人吓得拔腿狂奔，因为这是天王的陵寝呀！ “豆腐，换你下去了！只要你衰完，众人就不会衰了！”小康躲在土堆后面喊着。同时派人去叫“皮球”过来。 “唉……这是什么世界、什么世道呢？” “公子，要我陪你下去吗？” “不用了！”夏侯凌转身嚷着。“把洞挖大一点啦，那么小，我要怎么钻呀！就算挖地道到华清池偷看杨贵妃洗澡，也比这个大！” “对喔！”小康站了起来，环顾八方，所有人都溜光了，他就像千拜万託饥渴如狼虎之女前来偷窥他洗澡以抬高身价、还要自己挖地道的旷男般，满腹委屈地拿起铁锹自己挖。 他将洞挖了约四五尺宽，就换夏侯凌下场了。 只见夏侯凌身穿三套盔甲，头盔之上点着蜡烛，手拿重装加强版的盾牌，上面绑着火把，右手拿着上了剑套的纯鉤剑，腰上绑着绳子，绳子的一端则绑了七八支火把，在众人远远的注视下，咬牙切齿地大喊着。“拿楼梯来啦，难道要我揹这么重的东西跳下去呀！” 这个要求相当合情合理，因此众人忙地找楼梯，没多久就扛了五六个过来。瞧，人多就是好办事，在大白天大大方方地盗墓更是方便，这就是智慧！ 夏侯凌胆颤心惊地爬了下去，先点燃一枝火把，插在洞口附近，以供后来者照明之用，然后燃起了盾牌上的火把。 他，躡手躡脚地冉冉前进。脚，所踏的是秦朝的青砖地，眼前尽是…… 用脚指甲想也知道夏侯凌那么衰，怎么可能找到真的陵寝呢？他看到的当然是陪葬坑里一尊尊儼如真人的兵马俑（包括立、站、跪等姿势丰富的各式各样兵马俑，专家将它们区分为军吏俑，扁髻甲俑、圆髻甲俑、武幘甲俑、御手俑等、以及栩栩如生的马匹、精緻的战车等。兵器有剑、弩、弓、箭、鉤、矛、戟等）。 陪葬坑里就像井然有序的街衢，在过洞的两旁是立柱或者墙做区隔，以枋木为樑，其上方是棚木加苇席的结构，再上面则是胶泥土与封土。 夏侯凌不是史学家，当时又没有人愿意浪费钱收购兵马俑，因此他对此感到万分沮丧。不过，那……究竟是什么呢？居然在火光中燁燁生辉。夏侯凌顿时像支色狼般奔了过去…… “你……在……那……里……” 夏侯凌在黑暗中、在儼如真人更拿着兵器的兵马俑包围下，而且火把的殷红火光照在比人还像人的脸上，犹如秦始皇的鬼兵怒目瞪他之际，听到如此颤慄的叫唤声，怎么能不骇人呢？因此扬起一声惨叫声。“阿……” “阿……公子！” “阿……妳下来也喊一声呀！”夏侯凌厉声喊着。 “你……在……那……里……” 非要用这种催魂的声音喊我才会爽吗？夏侯凌哭丧着脸喊着。“妳不要动，我过去找妳！”他气呼呼地循着声音走过去，没一下子就看到篠茜拿着火把，瑟缩成一团，不禁垮着脸说。“鬼军妳都亲眼看过，更跟他们打斗过，现在还怕这些兵马俑。” “感觉不一样嘛！那时是担忧性命不保，现在是单纯的害怕嘛。” “走吧，我找到好东西了。”夏侯凌兴奋地说。篠茜急忙拉着他的盔甲，跟他来到一处隔间。夏侯凌趾高气扬地说。“瞧，一把秦朝之前的绝世宝剑呀！嘿嘿嘿……以后我就用这把剑，将纯鉤剑封埋起来。” 篠茜蹲了下来，用火把仔细照耀。“公子，上面又有八字鸟篆耶，可能又是勾践所藏的宝剑，而且有这么多兵俑陪它上千年，你不怕它比纯鉤剑还衰吗？” “说的也是。嗯，还是把它藏起来好了。”夏侯凌拨了些土，将这把千年古剑掩埋，等待千年之后与兵马俑一起重现人间，展现其绝美风华。 “豆腐……你死了吗？”远方传来幽幽的关切声。 夏侯凌重叹了口气，篠茜则无奈地说。“小康都被你传染了！”“关我啥事呀！我们去叫他们进来搜括兵器。” 他们循着声音，朝另一个洞口走去，上面的人已再挖了个洞通风。拓拔昭尉和小康不敢下来，只敢趴在洞口探头探脑。拓拔昭尉瞧见了火光下的夏侯凌，急忙问道。“里面有什么？” “只是陪葬坑啦！里面有几千具全副武装的兵马俑，相当壮观呀！这里是步兵坑，我没看到大批的骑兵、弓箭手和官吏之类的俑，应该还有其他的陪葬坑才对。” 上方的土方早先就被众人的踩踏而有些鬆软，一些砂砾也随着他们的讲话而落进夏侯凌的靴子，他就一手撑着木墙，一手脱靴拿出砂砾。最后他乾脆撑着墙耍帅，跟拓拔昭尉解说底下的情况。“不过，怎么有烧焦的味道呢？” “可能是秽气的关係吧！既然有那么多兵器，不拿白不拿，也让齐军有点收获。” “但是，怎么味道越来越浓呢？” “阿……” “妳不要动不动就惨叫好吗？”夏侯凌垮着脸说。 “你的火把啦！” 夏侯凌猛然转身，剎时吓了一大跳。原来，他就是用拿着盾牌的左手撑住木墙，而盾牌上面就绑着燃烧的火把，一碰到木材，怎么可能不烧起来呢？他慌地往后一跃，却要死不死碰倒一根插在地上的火把，同时也将旁边的木头点燃。 旷男见到怨女，乾柴碰到烈火，当然是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该怎么办呢？当然是。“底下着火了啦！快叫人下来灭火……” 唉……果然是衰仙，连陪葬坑也会被他带衰到引起火灾！拓拔昭尉和小康急忙爬了上去，叫人快来灭火。 一旦大火将陵寝烧燬，珍宝不就没了吗？这怎么可以呢？于是上百人拿着各种工具，揹着沙、提着水狂奔过来。 但是他们进到陪葬坑之后，是先找宝物，而非灭火。 这里当然没有宝物呀！于是有些人就拿兵马俑出气，手狠揍、脚猛踢。不过，这些兵器比自己拿的还好，不拿白不拿，拿了就是自己的，因此他们变成了抢劫兵马俑的兵器。不过还是有人灭火啦，但却是掘墙取泥、或者直接挖地上的淤泥来扑火，没想到却挖到另一层曾被烧燬的木墙，也许这就是项羽的杰作。 夏侯凌看到此情景，气到没力了，只好喊着，这里快崩塌了，不想死的话就快逃呀！果然，底下被大火烧烤，又被人掘墙，上面则被几百人狂乱地践踏，导致陪葬坑的封土已经开始崩塌。毕竟里面没有所谓的珍宝，不需为那些兵器卖命，于是大伙又如泉水般从洞口冒了出来。 轰地一声，这个陪葬坑开始大规模倒塌了。 如果后世挖到所谓的甲号坑，见到被烧燬的痕跡，可能就是贱侠耍贱的结果。至于少了一堆兵器、兵俑也破裂，则是这群不顾救火之人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