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辰一直等着陌筱筱睡了方才起身离开回了龙翔宫。 “怎么样了?”寒天辰回到龙翔宫就见小木子在寝殿外候着。 “若茜喂菡修仪喝下了药,这会子烧已经退了不少,但还有些发热,还在睡着,皇上要不要进去瞧瞧?”小木子见寒天辰回来倒是讶异不已,他还以为皇上去了宸佑宫就不回来了。 寒天辰冷冷地撇了一眼小木子,这小木子对水菡儿倒是挺上心啊。 小木子被寒天辰的眼神冻地浑身哆嗦,忙噤声低头。 寒天辰冷哼一声,还是抬脚往寝殿内走去。小木子在身后低着头身子抖得厉害,偶尔还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哼声。 若茜见寒天辰来了,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寒天辰走到床边坐下,水菡儿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倒是好了些,不再像昨晚一样烧的脸色通红地吓人。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是还有点烧。寒天辰拿过边上的帕子,浸水拧干了,轻轻放在水菡儿额头上。 水菡儿感受到额头上一阵凉凉的,缓缓睁开眼,眼前是寒天辰满脸笑意的模样。 “醒了?”寒天辰笑着问。 “我我这是怎么了?”水菡儿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没力气,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寒天辰见状忙将她额上的帕子拿开,小心翼翼将她扶起,往水菡儿身后垫了个软枕。 “你着凉了。”寒天辰回答的言简意赅。 水菡儿恍惚着,忽然想起早上小木子来催寒天辰上早朝时,自己嘱咐了几句后来就很累的睡着了。大概昏昏沉沉睡了很久吧,醒来就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龙翔宫的龙床上,慌得忙下床,却一时头晕就一头栽倒了,竟是病了。怪不得昨日来见寒天辰前就有些不舒服,大概那时就已经有些着凉了。 水菡儿还在回想着昨日的事,忽然想起昨日寒天辰也是病了的,看着寒天辰一身常服的样子,慌忙问道:“你又去墨香阁了,身子好些了吗?” 寒天辰轻咳一声,水菡儿恍然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对,忙低头道:“臣妾一时情急冒犯皇上,皇上恕罪。” 寒天辰轻笑一声,摸了摸水菡儿的头道:“好了,知道你担心朕,昨夜你守了朕一夜,朕怎么还舍得怪你。何况,若不是你,朕又哪能好的这么快。” 水菡儿低着头,沉默不语。寒天辰说舍不得只是陌筱筱 陌筱筱的名字一在脑海中浮现,水菡儿的神色又开始慌张起来,挣扎着要爬起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寒天辰皱着眉头按住水菡儿乱动的身子。 “我臣妾得离开这里,臣妾是一个废妃,若是让太后和其他妃子知道那”她心里更担心的是陌筱筱,若是被陌筱筱知道了,那么清心宫定然又会遭殃。水菡儿虽能肯定琉璃和玲珑能够不背叛自己,但是谁知道陌筱筱会怎么对付自己和清心宫的人。 “你在这安心休养便是,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件事不会传出去的。”寒天辰压抑着重重怒火。哪个妃子从来不是到处炫耀皇帝对自己的恩宠,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而这水菡儿现在却对他避之如蛇蝎!在清心宫她赶他走,在龙翔宫她急着往外逃,她不是爱他吗? 水菡儿见寒天辰似乎有些发怒,乖乖地停下了动作。 “对了,上回刺客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寒天辰半晌道。 水菡儿差异地看着他。 “有江湖人士参与其中,但其实是夜墨麟指使的!”寒天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水菡儿这件事情,大概是因为上回水菡儿曾经问过,所以他也想将调查结果告诉她吧。 “十王爷?!”水菡儿倒是没想到这个夜墨麟竟敢如此大胆地刺杀皇上,“找到证据了?” “恩,派出去的人说是在江湖上一个叫月影门的门派里找到了同那把留在清心宫外同一种材料制成的弓弩,而一个在夜墨麟府上待过的花魁刺杀前夜接待过月影门的人。”寒天辰冷着脸道。 “那皇上以后要小心了,那一次的刺杀没有成功,想来他还是会出手的。”水菡儿道,忽然又想起昨日寒天辰答应借给她的五个侍卫。 “皇上,臣妾能否回清心宫休息?”水菡儿小心翼翼地开口。 寒天辰看着她的脸色一眼就看出水菡儿心下想的是什么,这几日来,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替水家翻案的事情吧,立刻一口回绝:“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回清心宫做什么!朕今日的早朝都在你的一句话下免了,你自己还想忙什么吗?” 水菡儿一听寒天辰翻起了旧账,低头道:“臣妾擅自取消了皇上的早朝,还请皇上降罪!”心里却暖暖的,知道寒天辰十有八九不会生自己的气,语气里倒没有带着太多请罪的意思,颇有以前和寒天辰相处时随意的态度。 哪知这说话的语气瞬间就让寒天辰想起在墨香阁里安振远的行事作风,当下怒地甩袖而立,让水菡儿一下子就吓到了。 “皇皇上”她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生气了!转念一想自己不是为了他好吗?数日没有休息好,着了凉,还烧了一夜,难道还能去上早朝!水菡儿愤愤然地从床上爬起来,忍着阵阵的晕眩,跪在地上道:“是臣妾逾越了,臣妾甘愿领罚!”语气里是十足十的请罪语气和一丝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愤怒。 寒天辰背着身子就听见水菡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怒不可遏地将水菡儿狠狠拽起来,一把抱了起来,想直接丢到床上。忽然就察觉到怀中的人在微微颤抖,寒天辰怔然回过神,看向怀中的人,水菡儿双目紧闭,紧咬着自己的唇,仿佛在等着他将她狠狠丢下去。 寒天辰的怒气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轻轻地将水菡儿放到了床上。 水菡儿没有等到预期中的疼痛,反倒是感受到了寒天辰温柔的动作,讶异地睁开眼。 寒天辰将他放到床上,背过身道:“朕不是生你的气。” 他是在解释吗?水菡儿抬眼看着他的背影。 寒天辰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和水菡儿说,他在犹豫。天弈国对于女子干政并没有太过苛刻的要求。有些事情大抵是不能告诉筱筱的,但是水菡儿是不是那个他可以倾诉的人,他不确定。 “皇上若是心里有事,就和臣妾说说吧,说出来心情会好些。若是能为皇上分忧那就是臣妾的用武之地了。”水菡儿望着寒天辰僵直的背影道。 寒天辰转过身看着水菡儿,是了,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子深爱着自己,即使他害惨了她的父兄,她也无法真的恨得起自己。只是很明确的告诉自己,她要替水家翻案,若是证明水家无罪,那他便要替水家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更要惩治那些乱臣贼子,让天弈国的朝堂严正肃清。而此时,她一眼就看透自己有心事,是个难以言说的心事。她真的成长了不少,至少,比起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水菡儿,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更多的人和事。那日月如来说水菡儿想见他,也说过,水菡儿很爱他,她说她已经努力慢慢在成长,不想再终日在冷宫里等待,她要为水家翻案,不仅这样,她也想为他守护的江山出力。 当时,寒天辰心里是震惊不已,他不知道水菡儿在说这些话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看着月如平静的脸色,心里还是对于水菡儿可能来求的事情早就给了三分的赞同。 寒天辰走到水菡儿身边,轻轻坐下,揽着水菡儿道:“朕也不知道怎么说。有些事情,真的是朕难以去处理的。” “是朝堂上的事?”水菡儿轻声问。 寒天辰沉默不语。水菡儿心下也明白几分,便不再问。在天弈国后宫干政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有时要取决于天子究竟是不是想让你干政。 当水菡儿以为寒天辰不会说什么时,寒天辰却突然缓缓开口:“安相近来愈发的骄横了。” 水菡儿才听了这一句,心下猛地一紧。寒天辰竟然和她提安振远的事情,他可是陌筱筱的父亲!是爹爹一直以来的政敌!而她知道的是,在水家叛国一案中,安振远还是多少参与了案件的审查!而寒天辰此时竟然毫不避讳地这样告诉她。 “前些日子军中粮草不足,杨明肖早就派人过来和朕说粮草一事,但是消息到了安振远那儿后竟然没有上报给朕,今日在墨香阁,他以一句因为政务繁忙和封后的事情忘记了此事,请罪的态度倒比你方才差多了!朕当时简直是想把他给大卸八块!”寒天辰咬牙道。 水菡儿心里一冷,安振远竟然胆敢以政务繁忙为由?!真是活腻了!何等的政务繁忙竟将军粮大事给忽略了,何况他竟敢对着皇上说政务繁忙!这天下还有谁能比堂堂天子还要繁忙,他这分明是僭越了君臣之礼!可是此时水菡儿心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安振远是陌筱筱的父亲。陌筱筱在寒天辰心里的位置她还是清楚的。 寒天辰说完轻声问道:“菡儿怎么看?” 水菡儿倒是一愣,她没想到寒天辰竟然真的问她的意见。 寒天辰见着水菡儿犹豫的样子,知道她大概碍于安振远和陌筱筱的关系在踌躇,而后握着她的柔若无骨的手闭眼道:“说吧,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思虑过多,也不怕告诉你,朕对安相心怀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大可放心说,不用担心朕会因为安相和皇后的关系而迁怒于你。” 水菡儿的身子一僵,他这样轻易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还提起了陌筱筱。 寒天辰轻轻握了握水菡儿的手,让水菡儿说。 “皇上莫气,这安相愈发的狂妄,臣妾认为这其中还是有您自己的错,安相安相定是因为现在朝中没有了水家和他相制衡,还有皇后是安相的女儿,才愈发的胆大妄为的。”水菡儿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寒天辰听完这句话就立刻发怒。 寒天辰只是握着水菡儿的手一紧,而后又松开了,示意水菡儿接着说。 “臣妾以为现在朝中的应该有七成以上的官员都跟着安相走,况且安相身为当今皇后的父亲,皇上若是再不及时对安相收权的话”水菡儿只是说到这句话便停了。 寒天辰闭着眼,心里也是起起伏伏。水菡儿说的确是事实。如今安振远一家独大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造成的,虽然有些事情是他可以而未知,但是唯一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是陌筱筱封后以后,安振远非但没有因为树大招风而略微收敛,反倒是愈加狂妄了。总感觉在这样的狂妄背后有些许他还未明了的原因,但是现在还查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 寒天辰缓缓睁开眼,就见水菡儿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寒天辰笑笑:“有些事情,果然说出来心里会好上许多,菡儿说的话朕记着了。只是菡儿一定要记着,和安振远相制衡的力量一直都有。”寒天辰说的意味深长,倒是让水菡儿糊涂不已。 水菡儿一直在想寒天辰话里那句和安振远制衡的力量是什么,可是还没等她在脑海里过上几遍,寒天辰忽然就喊来了要派给水菡儿的五个侍卫。寒天辰让他们隔着帐幔在外头跪着,对水菡儿道: “这是朕给你挑的五个侍卫,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想要查什么就吩咐他们去吧。”其实这五个侍卫是寒天辰精心挑选的五个暗卫,这五个暗卫并没有参与过水家一案的调查和监视。寒天辰心下想着若是要让水菡儿查出些不一样的、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应该让这些对于案情没有什么了解的人重新去调查,何况也确实不能让那些参与过调查的暗卫来为水菡儿重新查案。 水菡儿倒是惊讶不已,方才他不是还不让她回清心宫忙吗?这会子怎么自己又把人带到她面前了,水菡儿疑惑地看着寒天辰。 寒天辰轻咳一声:“朕不想你一会儿不乖乖休息,不如让你直接吩咐了下去,反正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水菡儿轻笑,其实刚才寒天辰不想让她去做这些事,大概是对于自己擅自取消了早朝和昨夜的那些事情而做的小小的报复吧。真是孩子气,像是昨晚喝药时的模样,不过,她的心里却是暖暖甜甜的,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好像回到了陌筱筱还没有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虽然,现在真的已经无法回到那个时候了,但是寒天辰偶尔露出的这样的宠溺,还是会让水菡儿开心不已。 若是这是毒药,那么就让她饮鸩止渴好了。 水菡儿打起精神道:“你们都叫什么?” “回娘娘,属下赵明。” “属下王宽。” “属下林枫。” “属下娄玉。” “属下张飞。” 水菡儿听着帐幔外五个不一样的声音响起,摇了摇自己有些晕晕的头,竟然一个名字都没记住。 寒天辰在边上轻笑着,朝着帐幔外吩咐:“你们就先叫赤橙黄绿青好了,免得娘娘记不住。” 水菡儿闹了个大红脸,轻咳一声,不去看寒天辰的脸:“那个接下来我吩咐你们的事情,你们定要尽力追查,若有丝毫隐瞒,你们便自己看着办吧。”话虽说的有些许虚弱,但是气场倒是十足,令一旁的寒天辰不禁又笑了。 “是,属下誓死追随娘娘!”赤橙黄绿青齐声答道。 水菡儿转身问寒天辰:“皇上,有关水家一案的证物是否能借给臣妾?” 寒天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如果臣妾去调查那些个官员呢?比如安相?”水菡儿小心地问。 寒天辰道:“若你想去做就去做吧。”声音一转,“但是,不要做出令朕心寒的事情。”语气里透出森然的寒意。 水菡儿郑重的点点头,又对着帐幔外吩咐道: “赤,你去查查那封通敌的信件究竟是不是我爹的笔迹,一定要仔细彻查。” “橙、黄,你们去查之前我军第一场战败时送往前线的衣服是哪里做的,是谁送去的。” “绿,青,去查查我爹和哥哥都葬在哪里,找到了后,替我上炷香。”吩咐到这里,水菡儿的声音明显的小了下来。爹爹和哥哥死后听闻是由水家的人葬了的,她一开始就被关进了冷宫,后来托月如去问,也因为水氏一族尽数被逐出京城而没有问到。她,还未能给爹爹和哥哥上一炷香。 “好了,你们去查吧。”水菡儿道,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寒天辰听着,转头瞥眼看着水菡儿问:“你很恨朕吧。” 水菡儿低头道:“恨,怎能不恨,但是”她还是爱着他,她一直知道,寒天辰从来不是个昏君,铁证如山,百官都见着了,他只能选择处死哥哥,抓了爹爹。恨,又能怎样。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哥哥和爹爹,为水家,为哥哥和爹爹洗去冤屈。 寒天辰见着水菡儿半晌没有再说话,仔细一看,原来水菡儿已经因为还在发烧的身子而累的睡了过去。 寒天辰见着水菡儿睡了,让她的身子躺平,给她盖好被子。招来小木子,在大殿用了午膳,吩咐好事情,又朝着墨香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