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妍 第三十九章

尹妍对于自己的困惑，解决办法是离开沈阳来到北京；而念青，念青宁可选择每个月见她一次，虽然心里知道自己有多渴望她无时无刻不在面前。 这么多天了，虽然看上去完全没问题，可念青很懊恼他们的相处总会有一点点的客气在里头，谁也抑制不住；好像是，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再也回不到儿时那种随心所欲的亲密无间。 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微妙的异样；若有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所谓的亲极反疏。 念青不笑不怒，微光里眸子清净如水，俯身在尹妍额上轻轻一吻。起身后，似乎不经意向窗帘望过去，缝隙里看到对面楼里一片漆黑，他却慢慢将右手平举在右肩上方，掌心向上。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手语动作，意思是： “拜托”。 尹妍一大早起来准备去棋院，不料接到沈乐遥的短信说他一会儿就到北京。她不好跟苏慕西风爽约，于是沈乐遥自作主张也去棋院。 棋院周末人很多，正好有场升段比赛。外面大屋子里还算安静，偶尔有轻微的说话声浮起来。在这儿没人知道苏慕西风的身份，只是很多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帅大叔棋下得很厉害，颇有些慕名而来讨教比试的。尹妍找到这里的时候正看见苏慕西风和一个女孩子对弈，态度很认真。她也没打扰，在周围观战的人从里找个地方坐下，才看见和苏慕西风对局的人居然是柳云。 能和苏慕西风下棋的人，的确需要点儿能量。 尹妍之所以这么爽快答应来棋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为自己正名。她承认自己上一局棋没有好好和苏慕西风下，原因……原因可能真的和苏河图有关。但她当时过于情绪用事，忘了自己的对手是苏慕西风。所幸苏慕西风当时能那么犀利，可见还是把自己当作孩子了的。要是他真计较，也不会再和她多说一个字。虽然她对于苏慕西风的评价也不是特别看重，可被一个人讨厌总不如被一个人喜欢。 她来的时候局面不是很稳定，看了十五分钟后就起身出去四处转了一圈，站在那边赛场外看里面的老老少少。这儿也变了很多，不过里面那些人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一样。她想起以前自己的老师，想老人现在应该是和外祖母一般年纪，恐怕不会在这儿碰到了。 正看得出神，背后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她回头就对上沈乐遥笑眯眯的脸，着实愣了一跳。 沈乐遥表现很奇怪，他没让她转头，而是抱着她肩膀先低声说了一句：“妍儿，寒寒正生气呢，我求你了，你帮我好好劝劝啊。”跟着才好脾气地笑笑回头：“寒寒，妍儿刚才跟我说她还挺想你的啊。” 尹妍瞅了他一眼，不过也真的挺高兴见到江水寒。但那边站着的是两个女生，一个是脸色不太平静的江水寒，另一个她可不认识。沈乐遥注意到她的疑惑，只好跟她含含糊糊地介绍：“妍儿，这是我以前同学，岳岚。对了，苏叔叔呢？” 岳岚？这名字怎么有点儿熟呢？尹妍还没来得及消化，沈乐遥已经又问了出来：“是不是在那边？我记得苏叔叔一般都在那儿下棋。”他一边说一边讨好一样拖着自家媳妇朝楼梯走，回头再招呼一声：“岳岚，你跟着妍儿就行了。” 尹妍只好和旁边那个高挑女生笑笑，领她一起回棋房。 时间好，正赶上终局。 苏慕西风脸色平静，抬头先看见沈乐遥，还有点儿诧异。沈乐遥老老实实地跟他打了招呼，他只是轻微点点头，才对后面的尹妍招呼一声：“妍儿，来。” 柳云正低头拣子，闻声回头看看，见是尹妍，还很意外：“小尹老师。”苏慕西风颇为诧异：“怎么，你们认识？”柳云笑道：“小尹老师是我们的研究生助教，教过我很多东西。” 苏慕西风不说什么，先让尹妍坐在旁边，才淡淡夸了一句：“妍儿，你的这位小同学很会下棋嘛。”尹妍之前也不知道这茬，于是打了几个手势：“的确很聪明。”苏慕西风双手交握看柳云很认真地拣子，刚要说什么，一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儿也默默坐过来，看上去很不认生。 苏慕西风看见他才有了点儿笑意：“亚歆也来了？今天下了多长时间？”叫做亚歆的孩子没说话，只是比了三根手指。苏慕西风一改平时的严肃，很随和地跟那孩子开始谈天：“亚歆，等会儿跟伯伯去吃饭好吗？”亚歆还是不说话，对着逐渐空起来的棋盘看了半天才摇摇头，站起来走掉了。 虽然那孩子看上去不太客气，不过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比较偏爱小孩子，苏慕西风不但不怪，反而有点儿怜惜的样子。跟着他才转向沈乐遥：“乐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沈乐遥笑道：“见个朋友，顺便看看妍儿。叔叔，您和妍儿下过了吗？” 苏慕西风没有先回答，而是起身向外走去。余下几个人也只好跟上。到了外面，苏慕西风才皱皱眉：“乐遥，有事就先去做事，你又不下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乐遥从小就是被各种大人教训的命，闻言也只是笑：“约的时间还早，我这不是想看看妍儿吗。” 苏慕西风好像不满意于这个答案：“妍儿这么大的人了，需要你三天两头来看吗？时间还早就先回去看看你妈跟你大娘，晚上让妍儿回去吃饭。” 沈乐遥只好乖乖听命。苏慕西风这会儿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岳岚，问了一句：“你的朋友？” 沈乐遥立刻有点儿紧张，抓着江水寒的手解释：“嗯，算是吧，同学。叔叔，岳岚也是老苏的同学，我们中学一间学校。” “哦。”苏慕西风瞧瞧岳岚，岳岚也走上前乖乖地问好：“苏叔叔好。”苏慕西风正要说什么，忽然见自家儿子出现在那边门口。 “爸。”苏河图一开始没注意到岳岚，因为她是背对着他的。等到了近前才发现那是谁，他顿时诧异，迟了迟才笑笑：“来北京？” 这话很没营养，岳岚也温温柔柔地一笑：“嗯。有点儿事跟乐遥一块儿过来的。” 苏河图看看沈乐遥，叫声二哥算是打招呼，跟着对苏慕西风介绍：“爸，我以前同学。”苏慕西风看周围都是年轻人，就说了句：“既然是同学，就好好招待。我这里没事不用管。妍儿，咱们走，让哥哥姐姐办正事去。” 说着他就把尹妍带走了，苏河图和沈乐遥知道他的脾气，都不敢违拗什么，只好四个人面面相觑。 还是沈乐遥抢在苏河图前头开口：“苏河图，我刚来得先回趟家，岳岚你招待吧，你们挺长时间没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寒寒，咱们走。” 他很快就溜得没影，苏河图也不好说什么，闷了一会儿看看岳岚，笑得很客气：“待多久？”岳岚没笑，眼睑垂了一会儿看着地上，过后才轻声开口：“三天。” 苏河图再问：“中午有约吗？”岳岚总算看看他，眼神有点儿赌气：“没有。怎样？” 苏河图一笑：“不怎样。我请客？”岳岚嘴角一撇，转了脸哼一声：“不敢劳动。”苏河图似笑非笑：“是，我还真是不敢请。” 岳岚脸色刷地红起来，眉心微微锁着，一个字不说。苏河图也不再笑，语气稍显公事化：“你北京的朋友不少，听说鲁枫现在也在，我就不越俎代庖了，再见。” 说完，他真的转身就走，多一个字都不再讲。 岳岚看他走远，上排牙齿就逐渐咬上下嘴唇，眼睛里却干涩得好似沙漠。 苏河图刚进棋室的门，见苏慕西风正和尹妍还有另一个女孩子往外走。苏慕西风看见他有点儿奇怪：“你的同学呢？”苏河图一笑道：“她有约先走了。爸，该去吃饭了吧？”苏慕西风想了想先回头问柳云：“小云同学，刚才耽误你时间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叫上你的老师。” 柳云笑笑道：“谢谢叔叔，不过下午还得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得回学校了。” “这样……”苏慕西风沉吟一声，回头对苏河图嘱咐：“河图，先去送了小云同学回学校。我带尹妍找你钱叔叔喝茶去。” 柳云忙说不用，苏河图却笑道：“没什么，我正好也没事，应该的。”柳云看看尹妍，见她也是微笑，就没再推辞。 到了外面，苏河图很体贴地替她打开车门，自己才转过去开车，顺便把休闲西装脱了放在后座。 ——他的车刚走，旁边一辆凯雷德也悄悄发动，随后跟上。 车上半个小时，苏河图只是问了问柳云的专业，下棋多久了，很简单的客套话。柳云也一一回答，又夸苏慕西风的棋下得好。苏河图笑说自己在这上面根本没天分，小时候也是被父亲逼着才学一点儿。柳云在听到他提起他小时候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一点奇怪的感觉，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边这个年轻人的侧脸。 很干净的线条，五官略显单薄，但眉毛异常耐看，鼻梁的弧度也恰到好处，皮肤更是好到绝对会让鲁妮嫉妒。 似乎是觉出她的视线，苏河图回头来客气地笑笑。 鲁啸南那么一个自恋的人也会夸奖他的笑容，可见其杀伤力并非等闲。柳云这样一贯冷静到被鲁妮称为几乎无情的人瞬间也有一点脸红的感觉，忙将视线挪回正前方，觉出腮上一点点热。 苏河图倒是没注意到，还是专心开车。柳云很快也就平静如常，甚至自嘲自己也开始外貌协会了？她让苏河图把自己放在西门外，谁知那人将车稳稳停好后竟先一步下车过来帮她打开车门。柳云只好再三感谢，站着看他开车走了，正要进门，听到后面一个人在叫自己。回头看看，是于钦那辆敞篷车，里面还坐着谢林和凌子舆。 于钦很意外地冲她嚷嚷：“小云，刚才送你来的人是谁啊？是不是姓苏？”柳云颇为诧异，笑道：“是姓苏，师兄怎么认识？”谢林已经下车站在旁边，闻言看她一眼问道：“怎么苏先生会送你？”柳云见他神色有点儿古怪，只好耸耸肩解释：“今天在棋院和一位苏伯伯下棋，伯伯让这位苏先生送我回来的。我早说不用。”